到達大昭寺的時候,天已近黑。但八角街上燈火通明,遊人正旺。羅寧等人好不容易走過八角街,把車子停在大昭寺側門的一處小巷中。
隨後大家幫着羅寧將車上昏睡的秀秀、秦老二人搬到雪橇上面,幾人拉着雪橇進了大昭寺。
對於大昭寺,胡茬班長貌似並不陌生。沒有羅寧引路,胡茬班長竟然直接找到了尼瑪次仁上師誦經的班房。
但是,尼瑪次仁上師並沒有在班房。他聽說羅寧等人回來,早早就在大殿內擺滿了貢品、燃起了萬盞酥油燈爲他祈福。
來到尼瑪次仁上師所在的大殿,一股濃烈的酥油香味撲鼻而來。燈火通明的萬盞酥油燈中,一位慈祥的老者佝僂着身影,跪在蒲團之上,虔誠的向大殿上的巨佛叩首祈福。
“你們回來了啊?”尼瑪次仁上師沒有回頭,聽到腳步聲,跪在蒲團上面對身後的衆人說道。
羅寧還沒開口應答,卻見胡茬班長邁進大殿,牽着那個藏族小孩兒的手,走到尼瑪次仁上師身旁說:“是呀。三年了。我又回來了。”
聽到胡茬班長的聲音,尼瑪次仁上師佝僂的身體微微一震,似是十分震驚。但他仍舊沒有回頭,跪在那個蒲團上面深深吸了一口氣,吐出:“老友,你也來了?”
“是呀。來解三年以前種下的的結。”
“呵呵,怎麼?要懺悔?你當初不是發誓絕不後悔的嗎?”尼瑪次仁上師一頓,說道。
“做過的事情,對得住天地良心,我從不後悔,更別說懺悔了。”胡茬班長堅定地拍拍自己的胸脯,回道。
“不懺悔,那你要解什麼結?三年前你折磨三條無辜的生命,三年後,你回來說要解開種下的結,不是懺悔,那是什麼?”
尼瑪次仁上師一語道出三年前的恩怨往事,除了小金子,在場的人都十分震驚。因爲聽尼瑪次仁上師的話語,胡茬班長似乎三年前有屠害賢良的罪行。
“那些人心狠手辣,殘害百姓,死有餘辜。我胡鳴從未後悔當時做過的事。我要解開的結,正是他。”
胡茬班長說着,將藏在身後的藏族小孩兒拉了出來。
尼瑪次仁上師突然睜開眼睛,慢慢的轉過身來。當他看到那個純真的面龐的時候,心不由的糾結了一下:“他...他是...”結巴了半天,卻沒有說出半句話。
“不錯。他就是當初你爲了救那幾個所謂的平等的生命,而被佛祖捨棄的無辜的孩子。”胡茬班長接過尼瑪次仁上市的話,狠狠瞪着跪在蒲團上的活佛尼瑪次仁。
“孩子,你沒死!孩子,這一刀是我欠你的。”尼瑪次仁上師輕輕拉過那藏族小孩兒,然後托起他的下巴,輕輕撫摸着他脖子裡,喉管旁邊那一道刀疤。
三年前,胡茬班長曾追着以趙三舍爲首的幾名盜獵分子一直從可可西里無人區到達拉薩。趙三舍走投無路,竟然抓了一名老太太、一名年輕的母親,以及一個襁褓中的孩子做人質,逃到了大昭寺。
這一家三口正是穆雄的母親、穆雄的妻子以及穆雄剛剛兩歲的兒子。
在大昭寺,尼瑪次仁上師爲感化幾名盜獵分子,不惜冒着生命危險爲其講經說法,擺一些大道理。困在大昭寺三天,三名盜獵分子聽了三天的經。
後來真有兩名盜獵分子不知道是因爲真的受了尼瑪次仁上師的點化,還是受不了尼瑪次仁上師張口一個佛祖,閉口一個佛祖的折磨,竟然出來向胡茬班長等人投降了。
然而,胡茬班長在這兩名盜獵分子交出武器以後,竟然對其毒打。兩名盜獵分子竟然活生生被打個半死,後來兩名盜獵分子不得不奮起反抗,但剛剛拿起槍便被胡茬班長當場擊斃。
對胡茬班長的罪行,尼瑪次仁上師自然看不慣。胡茬班長意欲再要將剩下那名盜獵分子殺死,卻被尼瑪次仁上師百般阻撓。
而剩下的最後那名盜獵分子,正是趙三舍,他竟然抓着那名小孩兒做人質,要求立即爲他備車。不然要殺人質。
胡茬班長假裝答應,開來車子,是要找機會當場擊斃了這名危險分子。然而,就在找到了最佳的時機的時候,尼瑪次仁上師出手阻撓,說胡茬班長嗜殺成性,眼前即使再窮兇極惡的人都是一條生命。
這樣以來,胡茬班長的精心準備毀於一旦。
當胡茬班長的‘計劃’被趙三舍識破的時候,激動的趙三舍竟然割斷了一名人質的喉嚨。鮮血橫流,血腥四濺。那名人質,正是穆雄兩歲的兒子。
看着那孩子痛苦的在血泊中掙扎,尼瑪次仁上師心如刀絞。而胡茬班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掏出手槍對着趙三舍一頓亂射。趙三舍把那小孩兒丟在車裡,載着另外兩名人質一路狂奔,衝出了大昭寺...
往事不堪回首。
三年前,尼瑪次仁上師還以爲那個小孩兒死於趙三舍之手,對此他面壁思過了整整一年,希望以此來簡化自己犯下的罪孽。三年後,看到這小孩兒脖子上的刀疤,尼瑪次仁上師激動不已,他沒想到他竟然活了下來。
“多年來,我一直對你的死耿耿於懷。也因爲此事,我不能放下世間的牽絆,成不了真佛。而今,看到你健健康康的站在我面前,我要怎麼才能表達我內心的歡喜呢?”尼瑪次仁上師把那小孩兒深深擁入懷中,兩行老淚咕咕而下。
沒想到胡茬班長這次來,竟然解開了尼瑪次仁上師多年來的心結。望着老淚縱橫的尼瑪次仁上師,胡茬班長哼了一聲,倒也對當年的往事一點兒不後悔的架勢。
尼瑪次仁上師鬆開懷中小孩兒,跪在蒲團上向胡茬班長深深磕了個頭。
胡茬班長倒是沒想到尼瑪次仁上師竟然會對自己行如此大的禮,急忙跪下還禮。隨後,胡茬班長把尼瑪次仁上師扶起來,嘿嘿一笑,倒也有幾分一笑泯恩仇的韻味。
“這小孩兒無父無母,以後得麻煩大師照顧了。”穆雄死後,穆雄的兒子便是胡茬班長最大的牽掛。但是胡茬班長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能照顧他多久。而尼瑪次仁上師因爲當年的懊悔,一定會答應收留的。大昭寺佛光普照,焚香瀰漫,讓小傢伙生活在這裡,沐浴着佛光,長大以後自然會滌盪了所有的邪惡。
尼瑪次仁上市點點頭,隨後吩咐一名小喇嘛,帶着這小孩兒下去洗澡睡覺去了。
“羅寧,你的事情怎麼樣了?怎麼不見秀秀?”只顧着穆雄之子的事情,竟然沒有注意到羅寧。現在把小傢伙安頓好,尼瑪次仁上師纔想到羅寧以及秀秀。
羅寧沒有說話,直接把那個載着秀秀、秦老的雪橇拉到尼瑪次仁上師面前。
微微酥油燈下,雪橇上面的秀秀、秦老被映照得滿面紅光,就像進了這座大殿以後,沐浴了佛光,心情頓時舒暢一樣。
尼瑪次仁藉着搖曳的酥油燈,凝神注視了許久。許久之後,尼瑪次仁上師摸着下顎那一縷鬍鬚,十分確定的說道:“蠱毒!與當年波利多所中蠱毒一模一樣。”
“大師,能救嗎?”尼瑪次仁上師能夠一眼看出來,想必對這種蠱毒有一定了解。羅寧抓住尼瑪次仁上師的胳膊,激動地問道。
尼瑪次仁上師多麼希望自己能夠有解蠱的方法呀。那樣,就不會看到這個年輕人失望的表情了。
但是,他不能說謊。於是搖搖頭。
羅寧頓時癱軟在地。他唯一寄託的希望也破滅了。這種蠱毒難道就沒有人能夠解的了得嗎?那樣的話,秀秀真的會變成瞌睡蟲的養殖容器。
羅寧不敢再想下去了。
“羅寧,你別灰心。既然能夠中蠱,就表示一定有方法解蠱。當年波利多與秦風一起去的墨脫古鎮,波利多是在那裡中的蠱毒。”
“秦風?”聽到尼瑪次仁上師的話,羅寧突然眼前一亮:“那秦爺肯定知道蠱毒的出處。我只要問他就行。秀秀是他的親生女兒,他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的。”
羅寧激動地向尼瑪次仁上師索要聯繫秦風的方法。
但是,尼瑪次仁上師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羅寧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什麼,雖然知道他繼續追問下去,很有可能連最後的希望都要破滅,但是他還是禁不住要問了:“秦爺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尼瑪次仁上師長舒一口氣:“創建愛瘋家族,研究愛瘋軟件、建設九維空間。這些巨大的工程,無一不需要龐大的資金。政府不予支持,人們不予理解。但是秦風沒有氣餒。甚至連政府都沒有把握完成而放棄的事情,秦風卻堅持,並做到了。他花了十五年時間,培育出九維空間的載體;併成功研發了一代愛瘋軟件。
愛瘋家族漸漸有了聲色,許多外國財團、甚至國家政府聞此前來資助愛瘋家族:只要愛瘋軟件的發行權肯寫上他們的名字,他們便無條件提供數百億的投資。
但是,都被秦風拒絕了。”
挺尼瑪次仁上師這樣講,大家都對秦風的氣節所敬仰。但是,尼瑪次仁上師精湛的陽光突然黯淡下去。因爲他知道,接下來他要說的,會使大家非常失望。
特別是羅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