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朋友,但是黃星局長對薛一氓的父親的評價卻並非是褒義的,而且恰恰相反,他否定了薛一氓的父親的事業,還說得一錢不值!
然而薛一氓卻並沒有生氣,他所關心的,並非是自己的父母是幹什麼的,而是他們究竟是怎麼死的……
黃局長繼續說道:“我這個小警察每天的工作,就是來排查邊境的這些個體戶們,有沒有賣什麼不該賣的東西,而與你的父親,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薛富是遠近一位頗有名氣的個體戶,由於他做生意做得早,再加上價格非常的公道,因此賺錢也比較多;我當時和他有一些小摩擦,有一次還砸過他的攤子,不過這傢伙並沒有生氣,還把被我弄髒的幾件衣服都送給了我!”
在言談中,黃局長露出非常愉悅的表情,不過薛一氓並不清楚這個表情意味着什麼。
“當時當警察能有好多錢?我每天的穿着,就是一身警服,這身警服大概是我全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了,要是脫掉了,大概也只能穿一些破破爛爛的衣服了,而你的父親,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在賣一些名牌服裝了,而且他似乎想要得到某個品牌的國內銷售權,如果他真的成功了,你可是富二代了,薛一氓同學!”
“……”
薛一氓不是富二代,而且正好相反,他從小到大都過得很清貧,直到他得到了600年後的高中教科書之後,這一切才得以改觀。
而薛一氓從小到大。對於金錢也沒有什麼概念,富二代指的是什麼,究竟父母要富到什麼程度,子女才能夠被稱之爲富二代?
“你父親送我的幾件衣服,款式很好,顏色很漂亮,而且更重要的是,質量非常的好,穿了許久都沒有穿壞,所以我便很感激你的父親。便和他交上了朋友。那個時候。薛富剛剛結婚不久,而結婚之後,他便有了一個兒子,名字叫薛明。但是那個兒子從生下來開始就有些呆呆傻傻的。薛富很害怕自己的兒子是個傻子。便送到醫院去看,可是醫生卻告訴他,他的兒子並不是傻子。而且正好相反,他的兒子非常的聰明,所以纔不喜歡說話的……我不知道你的父親是怎麼被醫生忽悠的,不過那個時候,薛富的心情可是非常的好,天天拉我喝酒!”
黃星局長一邊說着,一邊看着薛一氓。
沒有想到,當年的小嬰兒已經長這麼大了,而且不僅如此,他還擁有非常出色的才能,說不定他能夠成爲中國的救世主呢!
“薛一氓同學,你不愧是薛富的兒子呢!”
黃星局長髮出由衷的感嘆。
“這句話怎麼講?”
黃局長笑了一笑,說道:“因爲你們父子的理想,都差不多!……當我和薛富成爲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之後,便也開始無話不談,首先,我便詢問薛富,問他賺了錢之後想要做什麼?薛富卻告訴我:賺了錢之後拿來分給窮人們!
我當時都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就算是政府的官員們,也不會有如此大公無私的想法了吧?可是他卻說,是祖國生我養我的,所以他的夢想,是讓祖國變得繁榮和富強——薛一氓同學,你說是不是和你很像?”
當然,黃局長說這句話並沒有嘲笑薛一氓父子的意思,只是微微的調侃。
而薛一氓,也在腦中回想着自己的模樣,和自己長得相似,並且嘴裡面說着相同的話,這若不是父子,有人信嗎?
“我想那個時候,薛一氓同學,你大概是一歲多的樣子吧!”
黃局長努力的回想着什麼,而他臉上的表情,也開始變得凝重起來。
“薛富原本是做着小生意的,賺錢的速度雖然不能算是日進斗金,但好歹也是穩中有升,可比我這個小警察的收入高了去了!可是薛富在那個時候,卻犯了一個錯誤!由於他太想要實現自己的理想了,他也想要自己的兒子儘快的過上富裕的生活,於是他便開始鋌而走險了!”
“鋌而走險?”
薛一氓奇怪的看着黃局長,自己的父親究竟是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去了?
黃局長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來一種非常悲傷和惋惜的表情。
“誰不想要發財?誰不想要自己的日子過得舒坦一點?比起每天起早貪黑的日子來,中國的個體戶們,自然都希望早日賺取能夠揮霍一輩子的金錢,你父親也是一樣,雖然他多少是有一些公心的,不過骨子裡急功近利的思維還是佔據了他的大腦。薛一氓同學,想不想你的父親之後去做什麼了?”
“做了什麼?”
薛一氓下意識的詢問。
“走私!”黃局長肯定的說道,“而且走私的,是玉!”
“玉?”
薛一氓吃驚的吐出這個詞來,的確,聽說自己的父親是走私玉石的,要比聽說自己的父親是走私毒品的要好很多。
但是既然是走私,那麼也是違法的,違法的,就是應該被抓進監獄裡面去的……可是自己的父親並非是在監獄裡面死的,那麼他的死因究竟是……
“世界上的玉石,以緬甸的最爲正宗,走私玉石,可是一項不錯的買賣!你的父親從緬甸走私回來原石,在中國的境內加工,做出來的成品,根據成色的不同,能夠賣到的價格也不同,最高的價格,在當時大概能夠賣到10萬元以上,就算是最次的品種,也能夠賣到數千元,也就是說,走私玉石的利潤是非常的高的,你的父親在那個時候,可以說是賺得盆滿!”
薛一氓記起來了,在自己的睡夢中。經常會有父親摸摸自己的腦袋,然後就一聲不響的出遠門去了的場景,看來那正是自己所記得的父親出去做生意時候的畫面。
在自己幼小的心靈中,父親只是留下了這樣一個殘影,直到黃局長道出了當時的情景,薛一氓心中對於父親的印象才豐滿起來。
“我雖然是警察,但是知道薛富在走私玉石的事情,而且並非是我發現的,而是他主動告訴我的,當時我立即勸他收手不幹。但是他卻拒絕掉了。說自己雖然乾的是走私的勾當,但是心裡面想着的卻是國家和人民,這種自欺欺人的想法,令我非常生氣。
然後我才發現。薛富之所以走私了這麼久都沒有人知道。是因爲在薛富的背後。還有一位幕後的黑手!那個人手眼通天,在c市可以說是呼風喚雨,而且他以利益來引誘薛富這樣的個體戶。讓薛富爲自己辦事。薛富每一次冒着生命危險從緬甸走私原石回來,那個人卻要抽走利潤的百分之七十,而苦命的薛富,卻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油水——薛一氓同學,你覺得這公平不公平?”
薛一氓搖搖頭,示意這並不公平。
黃星局長繼續說道:“這就是中國官員的做法,說得難聽一點,他們就是土匪!而說得稍微好聽一點,他們可以叫這種抽成的方法爲‘收稅’,就算是現在,這樣的稅收也同樣存在,一件從外國進口來的商品,所收的稅,差不多都趕上再買一件這樣的商品了,所以同樣一輛進口車在國內的價格和國外的價格相差甚遠,就是這樣的原因。
在改革開放的浪潮中,有些官員爲了中飽私囊,就想出了和個體戶們合作的法子,他們作爲保護傘,爲個體戶的走私創造條件,然後從中抽出鉅額的分紅,用以填充自己的小金庫,然後當這些個體戶們都富起來之後,這些官員,自然是比個體戶們更加的富裕!”
薛一氓對於過去的歷史,並沒有多少的印象,不過想想,這和現在的情形差不多是一樣的,國富則官富,國窮官也富,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黃局長繼續說道:“如果你的父親就這樣和那位官員合作下去,那麼,就算是賺的不如那位當官的多,也多少可以讓他變得富裕起來的,可是在那個時候,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大事?”
在薛一氓的印象中,80年代所發生的大事並沒有幾件,難道說,是80年代末所發生的那一件,至今爲止還被屏蔽着的那個詞彙……?
不過薛一氓卻想錯了,黃局長並沒有講故事引入到那個方向!
“對!大事!雖然現在許多人都不知道了,但是在當時,可是一件天大的事,特別是對於個體戶和當官的來說——那就是嚴打!”
“嚴打?”
這個詞彙薛一氓倒是聽過,現在不是也有嗎,許多治安不好的地方,經常要嚴打什麼的,治治賭博、販賣毒品什麼的。
黃局長的臉色變得非常的凝重!
“正是因爲地方上的風氣太差了,所以中央才決定嚴打的,並且從中央開始,一直佈置到地方來,嚴打的重點是地方上的黑惡勢力,當然也有做着不法勾當的商販們,當時中央給每一個省、每一個市都攤派了任務,如果某個地方完成不了任務,那麼這個地方的一把手就要下課!
所以,薛一氓同學,你知道當時的情況有多麼惡劣了吧?我只是一個小警察,警察局裡面天天給我們上課,天天給我們作動員,讓我們出去巡邏,當時如果遇見了黑社會,二話不說,抓起來,不需要審判就可以槍斃了!嚇得這些街頭巷尾的混混兒們,連搶小孩子的棒棒糖都不敢,更不用說是搶錢了!
嚴打可是不會講絲毫情面的,在地方上,都有人開始拿無辜的人湊數了,那你說說,薛一氓同學,這對於真正做過壞事的人有多大的威懾力?”
聽黃局長這麼形容,當時的情況的確是非常的惡劣,那麼說來,自己的父親,他幹過走私的事情,如果被抓住了,哪裡還能逃得掉?
大概是由於太入戲了吧,薛一氓聽得滿頭是汗!
黃局長又道:“可是。既便是如此,作爲朋友,我卻是從來沒有向你的父親下手,而且當時薛富已經收斂了許多,在那幾個月裡面再也沒有出去過,只是安心的買自己的服裝,過着小富即安的日子。隨着時間一天又一天的過去,嚴打也已經進入了尾聲,而且c市已經抓了足夠數量的犯罪分子,我便認爲。你的父親大概會沒事了。
可是。就是在那幾天,你的父親出事了……”
聽到這裡,薛一氓的心中一震,他知道父親是非正常死亡的。黃局長的故事。已經越來越接近於薛一氓最想要知道的真相了!
“那天是七月七日。我記得很清楚,天上下着小雨,薛富和妻子一起出門。我卻不知道他們出門去做什麼?然後,噩耗就傳來了,說是薛氏夫婦所乘坐的那一輛車,撞上了迎面而來的大卡車,被捲入了輪胎底下,現場非常的慘烈,車上所乘坐的三人全部遇難,包括一位司機和你的父母!”
薛一氓的眼眶不知不覺的溼潤起來,雖然自己的父母已經死了這麼久了,但是每每一次聽到七月七日時候的場景,薛一氓的心情都會顯得非常的低落。
“那是一輛出租車,c市最老式的一種出租車了,你的父母就這樣死在了車輪子底下,而我作爲警察,也看了現場的勘察報告——這全是那位出租車司機的責任,逆向行駛,又不打警示燈,最終導致了撞上了比自己個頭大得多的大卡車,導致車毀人亡,這看起來是一樁非常平淡的交通事故,由於是出租車司機的全責,並且出租車司機已經死了,所以這樁交通事故的處理也就非常的簡單了,大卡車司機負次要責任,由他所在的汽車公司賠償三位死者,而作爲你接下來的監護人,你的叔叔薛貴也得到了一筆不菲的賠償款。”
“叔叔?”
雖然自己是叔叔養大的,但是薛一氓從小到大都是忍飢挨餓,更沒有聽說過自己的叔叔曾經收到過別人的賠償款。
不過縱然如此,薛一氓也沒有去怪自己的叔叔,畢竟是叔叔將自己養大的,那麼自己又何必去在意這筆賠償款呢?
黃星局長嘆了一口氣,說道:“薛一氓同學,多虧了你當時並沒有和你的父母在一起,不然的話,你又怎麼能夠去知道你父母死的真相呢?”
“……”
薛一氓沉默了,因爲他感覺到答案就在眼前。
“是的,薛一氓同學,這件事情,是我心中永遠的痛!所以,當這件交通肇事案結案之後,我卻依然沒有放棄過對於真相的追尋,隨着我的職位一天比一天,我便有權去接觸更多的線索,我默默的記錄着,在自己的房間裡,收藏着有關這件案件一切資料,後來,我終於找到了——而那已經是薛氏夫婦死後的第十年了!”
薛一氓有一些感動了,黃局長竟然會爲了自己父母的死因足足調查了十年之久。
“在我所發現的真相之中,薛一氓同學,你的父母的死,並非是一場單純的車禍,這場車禍的幕後主使,正是當時與你的父親同流合污搞走私的那個人!因爲是在嚴打的時期,那個人害怕你的父親所掌握到的證據,能夠讓自己的前途被葬送,所以他就導演了這樣的一場車禍,爲的是讓你的父親再也不能夠說話,沒有了你父親這位直接的證人,那麼就算是別人找到了一些線索也是扳不倒他的!那個人就是殺害你父親的罪魁禍首!”
黃局長決然的說道,而薛一氓自然聽得義憤填膺。
“黃局長,請告訴我那個人的名字!”
黃局長莞爾一笑,說道:“事到如今,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從你走進這間屋子開始,我就已經打算將這個人的名字告訴給你了!薛一氓同學,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因爲你一旦知道了這個人的名字,就代表着你將樹立一個非常厲害的敵人,這個敵人的手段很多,你很可能會面臨着各種各樣的危險!”
“我不怕!”薛一氓毅然說道。
“薛一氓同學,這個人,當時就有能力讓你的父親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走私而不被發現,因爲他當時就是c市的副市長,經過了這麼多年的成長,這位市長早已經羽翼豐滿了,更成爲了國家級別的幹部!
他的名字,你知道嗎?”
黃局長並沒有打算賣什麼關子,只是他想要再給薛一氓最後一次思考機會,而薛一氓面對這樣的思考機會,根本就不會改變自己的主意。
“黃局長,請告訴我!”
見到薛一氓如此的認真,黃星局長自然也不會再藏着掖着,徑直說道:“這個人,在20年前已經是c市的副市長了,他的仕途自然是一帆風順,他一路千進,官越做越大,到了現在,已經坐到了部長級別的位置上了!薛一氓同學,這個人就是現在中央的經濟部部長——劉玉明,他就是殺害你父母的罪魁禍首!”
聽到了仇人的名字,薛一氓顯得非常的激動,他狠狠的咬着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