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待在書房裡面的時間的確太長了,作爲付家的掌門人,付寰便邀請薛一氓到屋子外面散散步,而薛一氓也一口答應了。
“爺爺,我也要去!”
付玉芝如此要求,卻被爺爺給一口拒絕掉了。
“男人們說話的時候,女人摻和什麼?”
雖然付寰最疼愛自己的這位寶貝孫女了,但是在某些原則上的問題上,卻是寸步不讓的。
在付玉芝悶悶不樂的眼神注視下,付寰和薛一氓這一老一少便走出了大屋子。
由於已經是晚上了,所以外面的路顯得有點兒黑。
“薛一氓同學,鄉下的小地方,向來是黑燈瞎火的,不過沒有關係,當你的眼睛慢慢的習慣了黑暗之後,你就能夠看得清楚路了。”
“……”
對方的這句話裡,似乎隱含着一些禪機,不過薛一氓卻顧不得去思索話裡面的深意了。
只見付寰邁開了步子,向黑暗處走去,而薛一氓便立即跟了上去。
“放心吧,雖然是荒郊野外,但是就算是賊,也不會花那麼多的工夫到這兒來搶劫的。”
付寰似乎對大屋子一帶的治安非常的放心,要知道,像他這樣的富翁,如果被劫匪給綁架了,那麼贖金只怕會是千萬元以上!
然而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一個人的命越是值錢,歹徒打那個人的主意就會越少,因爲有一種想當然的思維,那就是有錢人沒有那麼好綁票的……整匹山在付寰看來,如同是他家的後花園,這位老人家閒庭信步,雖然只能藉助微弱的月光視物,但是付寰卻一步也沒有走錯。
薛一氓跟着付寰走着走着,突然覺得自己的眼睛越來越清亮了,在漆黑的環境中,自己竟然能夠看清楚了道路!
付寰側過頭來,向着薛一氓笑了笑,說道:“薛一氓同學,我說得沒錯吧,當你在漆黑的環境中走得久了,你的眼睛慢慢的就會適應了。”
薛一氓點點頭,贊同對方的這一觀點,在字面上來看,這句話是完全正確的。
但是付寰想要表達的意思卻並非如此,只聽得他稍微頓了一頓,便又說道:“這正如現在的社會,如果是有潔癖的人,是斷然不可能在社會中生存下去的,因爲太多漆黑的東西遮擋住了雙眼,像這樣的人,連在社會上邁開步子行走都做不到!
可是,當某一個人逐漸習慣了這樣的黑暗,才能夠看清自己前進的道路,無論社會再怎麼黑暗也好,這個人也能夠勇往無前……當然,這個人的目的並非是和這個社會同流合污,而是試圖去改變這個社會——不是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嗎,黑夜給了我漆黑的眼睛,我卻要用它去尋找光明!”
現在薛一氓總算聽懂了付寰想要表達的意思了,以漆黑的山林來比喻社會,以有潔癖的人來比喻自己……想必這位老人家已經看出來什麼了,真不愧是名門付氏的當家!
“薛一氓同學,你的理論很棒,真的很棒!當我聽到了你的理論之後,我就在想,如果真的將你的這些理論用於實際,那麼說不定,我們能夠將我們的祖國建設成爲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但是單方面的推行如此先進的理論,而不遇到任何的阻力是不可能的,所以在某些方面,我們更應該做好迎接困難的準備,畢竟萬事都不可能是一帆風順的!”
付寰如實的表達了自己的看法,而他的前半句話,和薛一氓的想法不謀而合。
“爺爺,你說得沒錯,當我發現了這套理論的價值的時候,我就想通過某種渠道,將這套理論用於到實踐當中,我原本的考慮就是等我大學畢業之後就進政府機關的,然後用我的努力,去改變這個國家,讓中國變得富強!”
薛一氓也有感而發,他第一次在人前表達自己對於未來的打算。
他的想法,並非是當一名數學家、物理學家,也不是什麼足球教練,更不是什麼中醫學家或者藥劑學家……而是單純的,想要當一顆革命的螺絲釘,爲了自己所愛的祖國而努力。
付寰嘆了一口氣,說道:“薛一氓同學,我知道你的想法,也知道你非常的迫切,但是正如我剛纔所說的那樣,你的想法雖然美妙,但是要真正施行起來,只怕會遇到不少的阻力!
你說你想要進政府機關,這倒很容易,只要老頭子我上下打點一下,那麼讓你成爲公務員綽綽有餘,可是這卻是遠遠不夠的,如果你要爬到能夠改變中國的高位,還必須抓住相應的機遇才行,而機遇這個東西,卻是最可遇而不可求的。”
在某些時候,中國似乎是一個連金錢也無法改變的國家。
有錢的人,不能用自己手中的錢去扶持一名官員,因爲官員越往上面爬,在左右他升官的因素中,錢的作用就會越來越少。
“有一句俗話,薛一氓同學,我不知道你聽過沒有——村委級幹部是打出來的,鄉鎮級幹部是喝出來的,地市級幹部是買出來的,省部級幹部是生出來的!”
雖說對方的話裡面多少有一些諷刺時政的意思,但是不能不說很有道理。
而這句俗話,薛一氓卻是第一次聽說,當他聽到付寰說這句話的時候,嘴巴微微張起,顯得非常的吃驚——難道說,中國的現狀真的如此堪憂?
付寰又說道:“薛一氓同學,這就是這個社會的真相!你現在知道了吧,就算是花再多的錢,你也很可能改變不了這個國家,因爲國家的發展,有其自身的規律,除非是當階級矛盾不可調和的時候,不然的話,那些上位者是不可能會願意改革的!”
這句話無疑給薛一氓潑了一盆冷水,他只是想借助於自己的理論讓祖國變得繁榮富強,但是在付寰說來,卻似乎比登天還要難!
看着薛一氓的表情,付寰啞然失笑,說道:“薛一氓同學,你不用擔心,如果是能夠幫到你的地方,老頭子會盡力幫助你的,說到c市的話,老頭子倒認識一個人,那個人說不定會對薛一氓同學你很感興趣的!”
“那樣的話,就拜託爺爺了……”
薛一氓非常感激對方能夠幫忙,不過剛說完這句話,自己的手機就響了。
拿出手機來一看,薛一氓原本以爲是胡佳打來的電話,但是手機上面出現的聯繫人的名字卻並非是“佳佳”……“喂,你好!”
薛一氓與對方通話,對方卻是一副相當不滿的模樣。
“薛一氓同學,你真是太不夠意思了,如果不是看電視新聞,我還不知道你的藥已經研製成功並且投入使用了!怎麼了,想要過河拆橋嗎?要知道,阿布先生可是我介紹給你認識的呢……”
電話對面的那個人,正是c市的公安局局長黃星,是薛一氓所認識的人當中,行政職位最高的一位。
面對對方玩笑似的責難,薛一氓倒顯得有一些慚愧,只好陪着笑,說着一些道歉的話,而黃局長自然不是真的生氣了,而是想借此機會數落一些薛一氓罷了。
不知不覺中,薛一氓慢慢的踱到了稍遠一點的地方了,而付寰也沒有緊跟着他,因爲畢竟偷聽他人的談話是不道德的行爲。
既然薛一氓在打電話了,付寰也索性掏出了自己的手機,然後撥打了一個號碼。
可是……“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付寰無奈,只好掛上了電話。
而薛一氓的電話卻吹得有些久了,不知道和什麼人聊天,通話時間竟然超過了十分鐘。
付寰再一次撥打了手機,但是和剛纔一樣,他所撥打的電話依然在通話當中。
於是付寰又一次掛斷了手機,他很奇怪,對方究竟是在和誰通電話,一般的話,當看見了自己的來電顯示之後,他一定會迅速掛斷電話打過來的吧……而直到薛一氓掛斷了電話之後,付寰纔再一次撥通了自己一直在撥的那個電話號碼,這一次,電話撥通了。
付寰一邊看着薛一氓,想着“不會那麼巧吧”的問題,一邊開始和電話那頭的人攀談起來——“嘿,老朋友,剛纔在和什麼人通電話呢,竟然通了這麼久?”
“嘿嘿,一個朋友,就像你一樣的朋友!”
“你的私人號碼,不是不會輕易給人的嗎,難道說這一次交到了知己了?”
“就算你厚着臉皮的當別人是知己,別人可不一定會賣你的帳的!”
“什麼人,連你這樣的大人物都不來巴結?”
“誰知道呢,中國這麼大,總有一兩位奇才,是社會的規律所約束不了的。”
……現在輪到付寰在吹電話,而薛一氓在一旁看着了。
雖然今天是第一次見到付寰這位老人家,但是薛一氓卻從來沒有見過付寰如此的高興,看來電話的那一頭,真的是他非常要好的朋友!
聊着聊着,付寰便聊起了一些正經事,說自己發現了一位好的苗子,這位少年對於政治學的理論非常有看法,所以希望對方扶持一下,薛一氓這才知道與付寰通電話的那個人,就是這位老人家所說的能夠幫助到自己的人!
而當付寰掛上電話的時候,他卻看着薛一氓,用一種較爲急切的口吻詢問道:“薛一氓同學,你認識c市的公安局局長黃星?”
“……”
薛一氓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難道說……“這麼說來,剛纔也是在和他通話中?”
薛一氓又點了點頭。
付寰的臉上立即露出了無奈的苦笑,看來這個世界真的是太小了一點,沒有想到自己想要爲薛一氓爭取來的關係,竟然是薛一氓原本就擁有的。
“薛一氓同學,既然是黃局長的朋友,那麼你爲什麼不去讓他幫忙的呢?黃局長雖然只是一位公安局的局長,但是c市卻是直轄市,而且黃局長也被提爲了c市的副市長,在上面還是說得上話的,你想要實現讓國家繁榮富強的夢想,讓黃局長來幫忙,不是更好嗎?”
付寰的言下之意,有一些隱隱的責備薛一氓。
因爲薛一氓這個人,竟然從來都沒有想過去動用自己的社會關係!
要知道,如果是其他的人,在攀上了黃星局長這樣的關係後,一定會想盡方法套近乎,讓黃局長爲自己的事情幫忙的。
而薛一氓卻不然,認識之後,幾乎沒有主動給黃局長打過電話,反倒是黃局長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打電話來問候薛一氓……“我讓黃局長幫過忙的,上一次,讓他幫忙爲一家制藥廠找一個地方。”
當然,薛一氓還是拜託過黃局長一些事情的,不然的話,當抗癌藥研製成功之後,黃星局長也不會親自打電話來祝賀自己了。
“我剛纔已經對黃局長說了你的事情了,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當我提起‘我孫女的一位同學,在思想上非常有造詣’之後,黃局長大概已經猜到是你了,然後他就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說讓你去見他……薛一氓同學,既然是你自己的朋友,那麼就不需要老頭子我來引薦了吧?”
付寰並不想過問薛一氓和黃星局長是如何認識的,他只是清楚,當前的薛一氓,想要實現自己的願望,黃星局長的幫助是必不可少的!
“嗯,我會的,等我回去了,我就去見他。”
薛一氓很清楚,不善於處理人際關係是自己短板,這是性格使然。
但是如果想要改變這個國家,那麼自己的這個毛病就一定要改,所以,自己就一定要和那些當官的搞好關係,包括黃星局長也是一樣。
黃局長曾經當着薛一氓的面,稱讚他的價值,當時的薛一氓,並不知道自己究竟具備什麼樣的價值,但是現在他卻有些明白了——自己所擁有的理論就是價值,這些理論能夠改變這個國家!
“回去吧!”
不知不覺,一老一少已經在漆黑一片的山間小道走了兩個多小時了,雖然兩個人的眼睛已經習慣了黑暗,但是這並不代表兩人要在山裡面過夜。
於是付寰調轉了步子,朝着大屋子的方向走去,而薛一氓也跟着他。
回到大屋子,只花了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當薛一氓進到房子裡面,對明晃晃的燈光,他還顯得有一些不適應……付寰笑着說道:“薛一氓同學,當你的眼睛已經習慣了黑暗的時候,突然見到光,這種刺激是很難受的,有的時候,眼睛還有可能會瞎掉!改革也是一樣,就算是循序漸進的方式,當一個國家從黑暗走向光明的時候,都是會經歷陣痛期的,如果超之過急,那麼這個國家也有可能會完蛋的!”
用黑暗、光明、眼睛來作比喻,不能不說,付寰比喻得非常的恰當,而薛一氓,也有一些模糊了。
不知道是因爲帶自己出去散步,付寰纔有感而發說出了那些話,還是他是爲了對自己說出那些話,才領着自己到漆黑的山路里散步的?
“阿氓,你回來了?”
薛一氓一走進屋子,付玉芝就撲了過來,環住了薛一氓的脖子。
剛纔被爺爺有意的排除在外,付玉芝心中不大高興,因此這兩個多小時,她一直是悶悶不樂的,直到薛一氓又回來了。
在一樓的大廳裡面,不僅僅是薛一氓、付玉芝和付寰三人,還有一些傭人在,大家看見大小姐如此不注意形象的摟住一位男生,都覺得太不檢點了。
但是付玉芝卻渾然不顧別人的目光,她富有深意的看了自己的爺爺一眼,便朝着薛一氓的嘴脣,將自己的嘴脣印了上去。
連薛一氓也意想不到,付玉芝竟然如此突然的在大庭廣衆之下就和自己接吻了,想要推開付玉芝,但是無奈付玉芝的這個吻實在是太過於熱情,連薛一氓這麼不解風情的人,也無法拒絕。
傭人們看得驚呆了,而司機羅航更是長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因爲大家都知道,付家是名門世家,所以在門風上的要求是非常嚴格的,可是付家的大小姐付玉芝,卻根本不顧自己的個人形象,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與自己的情人盡情的接吻。
而在一旁站着的,正是付家的當家人付寰,這位老頭子,向來最不喜歡不檢點的事情了,大小姐的這一舉動,勢必會讓爺爺大發雷霆的!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付寰對於孫女的舉動,根本就毫無所動,沒有針對自己行爲不尊的孫女,而是對着周圍的傭人們說道:“你們在這裡看着幹什麼?想要拍電影嗎?——都該幹嘛幹嘛去吧!”
這樣的一句話,將所有的傭人都給打發掉了。
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是傭人們還是乖乖的離開了大廳,不去過問大小姐和來歷不明的男生當衆熱吻的事情。
“芝芝,雖然是爺爺的命令,但是你也不用當着爺爺的面服從吧?”
這樣說着,付寰嘆了一口氣,不再去管自己的孫女,徑直走進電梯裡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