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能撐得下去嗎?
陶明晨平靜的眼神,觸動了簡凌心中的某根弦。[ ~]
——如果她不做醫生,現在的她又能做什麼呢?
上輩的她,道路是由生存的條件決定,怎樣能活下去,她就怎樣去活。這一世,她仍舊遵循那個方法,選擇了一條最適合生存的道路,一路走到現在,最初的理由似乎在發生改變。
每一次救人,成功之後的喜悅,都能讓她心情愉快
如果不做醫生,就不會有這些讓人感受愉快的記憶,那樣的她,會是一個什麼樣?她無法想象,也想象不出來。
現在的她,好像除了當醫生,什麼也做不了了。
人生這道選擇題,只留給了她一個可選答案。
“我可以治好你。”
一句話,讓陶明晨的視線轉回到她身上,似是不敢置信,他勉強張開嘴巴,舌頭髮出一個個輕顫的音節:“你是說真的?”
“真的。”
沒等陶明晨眼中的詫異轉變爲驚喜,簡凌就接着冷冷說道:“但是很痛苦,你得答應我,在成功之前,別死。”
從十九區裡走出來的孩,什麼苦頭沒有吃過?!陶明晨想也不想,就使勁地發出一個音節:“好!”
簡凌從耳釘的空間裡取出兩支藥水,按照比例兌好,緩緩輸入陶明晨的身體裡。
她找來一些繃帶和繩索,將陶明晨的四肢牢牢固定在牀上,扯掉他身上的營養管,把牀邊的儀器全部儘可能地挪到角落裡。做完這些,藥效也開始奏效了,陶明晨開始感覺的全身的癢痛,想要去撓,可是手腳都被綁住,動彈不了。
簡凌將病房門完全反鎖,背靠在門上,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幕。神情冷靜得可怕:“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你必須忍着,拿出你作爲軍人的信念來。[ ~]”
陶明晨的眉頭緊緊皺起,他感覺有千萬只螞蟻在身上爬來爬去,隱隱的刺痛令他很不舒服。他忍不住扭動身體。想要在牀上蹭一蹭,可是沒有用,越蹭越癢,難受死了!
而這一切,才只是剛剛開始。
瘙癢變成刺痛,從全身每一個毛細血空刺進來,紮在他的神經上,痛得他腳趾發生痙攣,不住地收縮抽搐。他的面部肌肉一點點扭曲。??死死咬住牙關,被咬破的舌尖流出鮮血,順着他的嘴角溢出來。
再咬下去,很可能把舌頭咬斷,殘留的一絲理智令他儘可能地張大嘴巴。
他就像一條被拋到陸地上的魚,隨時都有可能窒息而死,只能仰起頭使勁張大嘴,眼神近乎絕望。
簡凌看了看時間。纔剛剛過去十分鐘,距離成功的時間還差二十分鐘。
——能撐得下去嗎?
她自己也不確定結果,那些藥水並未通過任何正式的檢驗,只是由她反覆試驗和測試做出來的藥水,測試證明它有讓皮膚重生的效果,但成功率不敢保證。
陶明晨需要賭一把,她也需要賭一把。
只是看着陶明晨痛苦的樣,簡凌的心竟然也忍不住跟着揪起來,她害怕這場賭局的結果。如果失敗了,陶明晨會怎麼樣?會死嗎?
一想到死,簡凌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前世裡哥哥死去的情景,那種不知道該怎麼辦的茫然感,捂住她的口鼻,令她恐慌,無法呼吸。
哥哥死時,她之所以傷心難過,那是因爲死去的對象是自己最重要的親人。那麼現在呢?
陶明晨和她之前從未見過面,沒有任何交情。兩人的關係連朋友都談不上,純粹是病患與醫生的關聯。[ ~]
看着自己的病人如此難受,想到自己的病人可能會死,她覺得非常難受,難受到不敢去深想……
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着陶明晨,終於,他忍不住扯動嗓,痛苦地嚎叫出聲。
叫聲驚動了加護病房的求救系統,朗逸寧第一個趕到這裡,他使勁地敲門:“裡面出什麼事了?陶上尉,你怎麼樣了?請出聲回答我!”
痛苦的嚎叫聲還在繼續,朗逸寧的叫喚無濟於事,門被從裡面反鎖,根本打不開。
他急衝衝地跑到監控室,透過玻璃窗戶,他看見陶明晨被牢牢綁在病牀上,痛不欲生。而在門邊,站着一言不發的簡凌,對於病患的痛苦,她完全視若無睹,沒有救人的意思。
這個詭異的情景讓朗逸寧詫異,也讓他心底涌起一股怒氣,他使勁地拍打窗戶:“簡醫生,請你開門!簡醫生,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激烈的拍打聲沒能引起簡凌的注意,她雙手插在口袋裡,平靜地看着痛不欲生的陶明晨。
緊急系統的鳴響一直沒停,沒過多久,其他醫生和護士也先後趕到。
病房門被反鎖,這種加護病房經過特殊的加固,牢固度是一般房屋的十倍,除非拆掉整座房,否則根本無法從外面強行闖入。
陶明晨的痛苦嚎叫聲音越來越大,幾乎變成了撕心裂肺地咆哮,這讓病房的人都心急如焚。
連白綠和賈新也被此事驚動,他們匆匆趕到監控室裡,透過玻璃窗看到加護病房裡的情景。
——不管陶明晨如何地咆哮嘶吼,簡凌就像是什麼都沒聽見都沒看見似的,完全無動於衷。
“這是怎麼回事?”賈新詫異地看着這一幕,“簡醫生想幹什麼?她難道想殺了病人嗎?!”
一向笑得風情萬種的白綠,此時也繃緊了臉皮,視線釘在生不如死的陶明晨身上。剛纔和簡凌說的話還猶言在耳,即便簡凌的態度看起來還是有些抗拒,但她認爲簡凌不是個冥頑不靈的人,只要過些日,簡凌就能自己想通了。
可她做夢也沒想到,簡凌會如此衝動,竟然這樣對待傷患?!如果陶明晨出現任何意外,不僅簡凌會被送上軍事法庭,整個醫務科也會跟着一起遭殃!
陶明晨越來越痛苦,汗水浸溼紗布,鹽分深入肌膚,痛苦加劇,像是有人拿着刀將皮肉一片片割下來,想死都死不成。
他使勁用頭去撞牀,痛苦地嚎叫,眼眶裡全是細密的紅色血絲,劇烈縮小的瞳孔看起來尤爲恐怖。
簡凌塞在口袋裡的雙手,下意識握緊,指尖止不住地顫抖。
從前救人的時候,她總是很冷靜,因爲她知道自己一定可以救活對方,因爲知道不會失敗所以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可是現在,她終於直面不可掌握的生死,讓她明白,即便她擁有精湛的醫術,也幫不了她的病人——沒錯,是“她的”病人,那些承載了她的期待的病人,被她下意識貼上了專屬標籤,他們都是“她的”重要病人。
她在醫治病人的同時,也感受到病人的悲喜,那些陌生的感情令她開始對這個世界有所期待。
這種溫暖的期待像是一種指引,領着她步步前進,她總是在期待每一個病人康復之後的笑容,以及他們會以怎樣的方式去繼續各自的生活……
“啊啊啊!!”陶明晨又是痛苦地嘶吼,他天生擁有強大的精神力,然而此時此刻,這股精神力卻讓他比平常人更加清楚地感受到身體的痛苦。
他終於忍不住了,這樣生不如死地活着,還不如干脆地死掉!
痛苦逼得理智崩潰,他要咬舌自盡,然後嘴巴正準備合上,一支雪白的手臂就塞了進來。
一口咬下去,牙齒刺破肌膚,鮮血涌出來,腥熱的口感令他想起了在十九區的日。
——每天都是搶奪各種食物的爭鬥中度過,他的精神力很強,但是體質不是很理想,經常被人揍得滿地找牙。那時候他經常要自己舔舐傷口,用口水爲自己的傷口消毒,鮮血的味道在他的腦中留下了鮮明的記憶。
那個時候的他,沒有親人和朋友,每天都活得辛苦疲累,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爲了要這麼辛苦地活下去,那種渾渾噩噩的感覺令他找不到活着的感覺。
直到被徵入伍,他的精神力被髮掘,他才知道,自己原來可以當兵!
當兵很苦很累,可是他覺得充實,那種被需要的存在感,令他無比的興奮,他需要這種感覺!他需要繼續當兵!
想到這裡,那些被痛苦擊潰的理智迅速甦醒——他要當兵!他死也要當兵!!
鬆開牙齒,他費盡全身氣力嚎出一聲,劇烈的動作扯動面部肌肉,還未痊癒的縫合處開始裂開,滲出絲絲的鮮血。
簡凌收回自己的手臂,被咬傷的地方鮮血直流,她不甚在意地扯了塊紗布,隨意地包紮好。
看着牀上嘶聲力竭的陶明晨,她一字一句說道:“撐住,只剩最後一分鐘了”
只差一分鐘,他就解脫了,她也跟着解脫了。
監控室裡,衆人不可理喻地看着簡凌和陶明晨,她不救人,卻又寧願弄傷自己也不許病人自殺,她到底想幹什麼?!
賈新忍不住焦慮地出聲:“不行,再這樣下去,陶上尉的傷口會全部裂開,到時候上帝都救不了他!陶上尉的事情上頭很關注,如果他出了意外,我們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必須立刻阻止簡醫生的行爲!”
白綠盯着病房內看了一會兒:“去找把槍來,把這塊玻璃給我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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