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眼上

鬼眼(上)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我被那樣的眼睛盯上了,它漆黑、巨大,陰險狡猾,無所不在。它讓我無法做事,無法娛樂,無法休息,更要命的事,我不敢獨處——只要我身邊沒有別人,它就會出現在半空中,巨大的瞳仁漩渦一樣,緊緊的盯着我,注視我的一舉一動,彷彿控制我的一切……

昏暗的房間,孤獨的背影,移動在信箋上的顫抖的手指。

這一切映在一個巨大的瞳仁裡,那是一隻半空中的眼睛,大概有足球那麼大,此刻張得滾圓,目不轉睛的盯着前面。

嘀噠、嘀噠……他封好信,感覺不對,緩緩轉過身來。

一、林傑的新發明

*****,外面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門縫下面可以看見一雙黑皮鞋,停住。

門外的人半天沒有動靜,我定了定神,猛地拉開門。

一聲驚叫,林傑張着雙臂,後退好幾步,差點坐在地上。“小狼?”他叫道,“你在我的屋裡呆着,幹嘛不開燈?”

“廢話,我在睡覺,剛爬起來。”我說,“你走到門口乾嘛不進來,對着門發什麼愣?”林傑苦笑道:“我的306從來不關門的,我在奇怪啊,以爲又有什麼朋友來找我了。”

他所說的朋友就是千奇百怪的鬼魂,自從“通靈家族辦公室”開張大吉以後,慕名而來的客人還真不少,可讓林傑大叫倒黴的是——沒有一個人類。那幫鬼魂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各種各樣的手段煩我們,而且還不給一分錢(冥幣除外,但我們不收)。林傑一提起這事就皺眉頭,據他本人說是爲了避免進一步的刺激,只好統稱那幫傢伙爲:朋友們。

“一整天不是去叫魂就是去伸冤,”林傑打開燈,一屁股坐在鋪上,手裡的牛皮紙信封忽閃忽閃。“那是什麼啊?”我好奇道,“有人會給你寫信嗎?”

“我當年也是有幾個筆友的,”林傑不服氣道,“可惜這個不是,寫的是我們班的信箱,‘通靈家族辦公室’收,就爲了這個,我們班長大罵我神經病。”

他把信叼在嘴上,忽然高興道:“你說,這會不會是咱們的第一個人類客戶?”我說既然這麼寫了,應該是客戶吧,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林傑想了想,掏出一副手套戴上,道:“這個是我新發明的防護手套,只要觸摸到有怨氣的物體,就會自動做出反應。”

“喂,你不會以爲還有人願意給你放病毒吧?”

他已經把信打開了,白色的紙箋,噗的一聲,小型爆炸一般。

信紙爆炸了,林傑滿臉紙屑。

“別對那封信耿耿於懷了,”我說,隨手拿起一張花花綠綠的紙,“這是什麼?”林傑霜打的茄子一樣,回答道:“我的畫啊,上回選修課交的作業,真是的,那個老師非常沒有品味的沒讓我過,結果我下學期還得選一門藝術課。”

“這畫的名字叫什麼啊?難怪他沒有品味,你這簡直比畢加索還抽象。”

“怎麼抽象了?非常形象啊!”林傑道,指着畫道,“你拿倒了!對,那個角落有名字的,我的大作叫:美麗的桌布,怎樣?”

林傑話音未落,他美麗的大作就在我手中爆炸了,我在驚訝中滿臉彩色的紙屑,用手一抹粘呼呼的。

梅站在門口。

“我去你們宿舍找你,他們說你在樓下。”她說,聲音怯怯的,“我不知道,我爲什麼不能走進這間寢室——”林傑努努嘴,指示我看看門上的八卦。

“別怕,”我出去跟她道,“這間屋子很邪門,很多人都走不進去的。”林傑在我身後做吐血狀,我全然不顧。

“找我什麼事?”

“我——我忘了,”梅歉然的笑,“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今天很想看到你。”這話說得我心裡一顫,忍不住抓了她的手臂道:“咱們出去吧,我請你吃飯。”林傑在後面做鬼臉,我裝沒看到。

可電話又響了,英飛。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顯得疲憊不堪:“下午有空嗎?”我看了看梅,道:“你說什麼事吧!”英飛道:“知道金鑾集團嗎?帶着林傑到董事長辦公室來找我,就說你姓周,是我的朋友。對了,我用的名字是陸柯。”

我看着梅,眨眼睛。

“去吧,”她說,“我知道你一定會去的,我在自習室等你。”

一路上林傑心事重重,問他也不說,我總覺得讓他鬱悶的事情跟我有關,潛意識裡也不想問出來。就這樣一路來到位於市中心的金鑾集團大廈,林傑心情好了些,仰頭瞻仰道:“還真是金碧輝煌啊,飛賊那小子什麼時候混的這麼好,當上董事長了。”

我也很疑惑。

警衛聽我們說是“陸柯的朋友”,很客氣的帶我們上了十七樓,一扇黑色的大門寫着“董事長辦公室”。警衛做了個請的姿勢:“請自己進去,我們董事長要單獨見你們兩位。”

故弄玄虛,我推門就進,林傑跟在後面。

諾大一個辦公室只是臨窗放了一張巨大的黑色辦公桌,旁邊靠牆站着個直接頂上天花板的櫃子,其餘什麼都沒有。

英飛在。

“這就是我的兩位朋友,林傑和小狼。”坐在巨大桌子後面的英飛蹺着二郎腿道,旁邊的衣櫃響了一下,輕輕打開,我跟林傑驚訝的看見裡面慢慢走出一個神色憔悴的年輕人。

“我叫張金,求你們救救我吧!”他說,同時撲通一聲,跪在我們面前。

到這時我纔想起來,這個人是最年輕的億萬富翁,白手起家創辦金鑾集團的那個商界神話,經常出現在各大報紙頭版的青年才俊,張金。

二、飛賊打工

金鑾集團的董事長,張金,在他的辦公室裡給我和林傑下跪。“求求你們,幫我擺脫那個東西吧,我都快要瘋掉了。”他神情十分憔悴,兩眼烏青,瘦的幾乎脫了相,我和林傑不知所措的看看他,再看看英飛。

英飛也熬的兩眼通紅,不過還算精神。

“起來吧,我們至少得明白究竟怎麼回事啊?”

張金回頭看看英飛,英飛道:“我跟他們說,你休息去吧。”於是張金回到衣櫃裡,櫃門打開着,裡面竟然是一張簡易沙發。張金躺下,但不關門,對英飛道:“千萬別離開我。”

英飛道:“放心。”這話一出口,張金馬上好像得到了永恆的保證一般,閉目躺下。

現在就我們三個在辦公室裡大眼瞪小眼,英飛把那張看起來很舒適的椅子推出來給林傑,自己躥上桌子,指着桌子的另“坐,我給你們講講這幾天遇到的倒黴事情吧。”

“我想給我媽買個生日禮物,所以先要找份工作。那天偶然看到一張報紙,原來是金鑾集團重金招聘保鏢……”

巨大的黑漆桌子後面的張金比英飛想象中年輕很多,也就三十歲出頭的樣子,臉色蒼白,神情疲憊,旁邊的秘書小聲嘀咕道:“今天上午都面試三十二個了,沒一個滿意的。”總經理心領神會的點點頭。英飛了解,感覺自己希望不大,便大咧咧坐下來。

“今天上午我面試了三十二個,”張金道,“他們每個人一進來都迫不及待的展示肌肉,表現武藝,會柔道、空手道、跆拳道、截拳道的,甚至還有一個自稱少林寺俗家弟子——怎麼你特殊嗎,坐下了?”

英飛道:“我不想爲那些無聊事浪費體力,況且你在桌子前面擺一張椅子,不是給面試的人坐的?”張金語塞,大概今天面試的人中,讓他來掌握主動權,說兩句話的,只有英飛一個了。

“那、你有什麼本事,自認爲可以當我的保鏢呢?”

英飛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當過保鏢。不過如果你錄用我,我盡全力保護你就是。”總經理和秘書交頭接耳,最後秘書給張金使眼色,總經理對英飛客氣道:“你可以走了,回去等消息,我們有需要的時候,會給你打電話。”

“反正你們上午面試的沒一個滿意的,爲什麼不乾脆用我兩天試試?”

張金詫異道:“你怎麼知道,我們沒有一個滿意的?”

英飛挑挑眉毛,說:“聽的,你的總經理不是剛剛在跟秘書說悄悄話嗎!”那兩個人一通尷尬,總經理道:“我們剛纔那麼小的聲音——”

英飛笑道:“對我來講,已經很大了。”張金奇道:“怎麼你耳朵非常好嗎?”英飛點頭道:“沒錯。”

“眼力怎樣?”

“當然更好。”

“哦,那你會功夫嗎?哪種?”

英飛道:“無可奉告,我不能對你講。”張金愣了一會兒,忽然拍一下桌子,對秘書道:“小郭,就是他了,讓其餘等着面試的走人。”

“錄用我是很冒險的事,而且我想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功夫如何。”

張金道:“功夫好壞不是問題,我只需要安全。我看的出你是一個聰明人,只要你能夠隨時發覺危險,帶我避開就可以。”

英飛說,好,不過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可能遇到些什麼危險?

張金扭捏道:“也沒什麼,純粹是防患於未然。”他轉頭向自己的總經理道:“把合同拿給他看。”

這是一份很正式的合同,條款細緻合理,沒有什麼讓英飛不滿意的地方。除了最後一條,讓他有些啼笑皆非。“這一條是什麼意思?”英飛道,“我必須24小時保護你,就算是洗澡、上廁所也不能離開?”

張金低聲急促的道:“我們都是男人,你不會介意吧?我只是不想一個人呆着,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再說,合同上寫了,對於帶給你的不便,我會在薪水之外按照每週五萬給予補償。”

不錯,英飛心想,這樣打工一個月,十年不用上班了。

“我會試用你一個星期,之後再簽訂正式的合同。”張金道,“請你現在開始上班,我會給你在我的辦公室安排一個位置。”

下午,落地玻璃窗外風景很好,可惜英飛背對着窗戶。

他坐在張金巨大的辦公桌前,對着19寸液晶屏幕——掃地雷。

而這間辦公室的主人,正躺在大敞着門的衣櫃裡睡覺。

英飛知道他並沒有睡着,聽呼吸也知道,輾轉反側了兩個小時之後,張金顯然還清醒着。“你給我安排的位置,就是你的位置?”英飛道,“你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屏幕上那小圓腦袋又帶上墨鏡了,英飛的掃雷紀錄是八十秒。

張金長嘆一聲,坐起來。

“我睡不着。”

“大白天的,當然睡不着。”

“不是的,”張金揉揉熊貓一樣的眼圈,道,“我已經三天三夜沒有睡覺了。”

“爲什麼?失眠應該看醫生,不是請保鏢。”

“你不明白,”張金道,“我一直以來都睡不好,前天晚上,我寫信的時候,背後——”

英飛等着他說下去,可他沒有繼續。

敲門,總經理走進來。

“跟能人集團的合作協議,對方說想跟您親自談。”

張金瞪大眼睛,道:“那份五十個億的投資計劃?我去!”他站起來,跺了兩下,又頹然坐回去,對總經理道:“你先出去一下。”

接着英飛聽他叫自己過去。

他看見張金拿出一身西裝,一條領帶,乞求似的望着自己,道:“這個給你穿。”英飛生平不喜歡穿西裝,很自然的拒絕道:“沒必要吧?”

“不是的,”張金抱住英飛的肩膀,手一滑,跪倒在地,帶着哭腔道:“求你了,我這個樣子是不能見人的,求你扮一回我,好嗎?”

“對方並不認識我,也不認識你……你只要說你是我就可以。”

“這不是亂來嗎?”英飛道,“你以後還想不想做生意了?”張金道:“只是這一次,只是這一次,你覺得我現在這個樣子去,能談成嗎?”英飛看他癆病鬼一樣的身板,無話可說。

“幫我談成這筆生意,我給你百分之二的提成。”

英飛想也不想便道:“不要,別拿錢砸我,我替你去,談崩了別怨我就是。”

實際上談判很順利,英飛基本沒說什麼話,一切都是總經理出面的,他只需要裝作很認真的聽計劃書,閱讀合同,再籤個字。

剩下總經理和秘書應酬那些人,英飛便溜出來。輕快的穿過樓道,打算找張金交差。臨出門的時候,張金緊緊抓着他的手,叫他一辦完事情就馬上回來。英飛知道他實在害怕一個人呆着,雖然張金曾經打電話叫了什麼人來陪着,但是顯然並不相信除了英飛,有誰真能保護他的安全。

英飛想他可能也不是真的相信自己,只是相信錢罷了。

金鑾大廈的員工實在勤奮,走廊裡根本沒有人。偶爾路過幾個開着門的辦公室,英飛可以看到幾個機械的工作着的白領。每天按時上下班,完成工作,拿工資……他想這簡直是自己根本不能適應的生活。

還是去看張金吧,離媽媽的生日還有兩個月,英飛算計着一個月就完成這次古怪的打工。

他低頭,沒注意已經走到了最後一段的拐角,此時頭頂的燈滅了,身後有什麼東西在嗚嗚作響。英飛很詫異會聽到如此怪聲,轉身查看,什麼都沒有,樓道的那一頭還有燈,在他看來是絕對平靜的,既然如此那沒什麼,正在他正要再轉身的時候,餘光看到頭頂的斜上方,空氣中漂浮着什麼東西。

黑……漆黑的漩渦一樣的眼睛,忽閃忽閃的朝他眨着。

三、初遇鬼眼

英飛記得莫靈曾說過,自己看不到鬼魂。實際上多次的遭遇也證明了這一點,就算是好朋友小狼和林傑急得大叫,自己也看不見那些死去的做怪的靈魂。

但這次他看到眼睛,鑲嵌在空氣中的,很巨大的黑色眼睛。

那簡直就像是一個生物。英飛對着它,不知道有多久,他很震驚,說不出話來,也沒想到要走。眼睛彷彿對他很熟識,只是那樣的看着,保持距離。

最後英飛忍不住了,他恢復了一貫的冷靜之後,倒退了一步。

“你是誰?”他高聲問。

眼睛顯然聽到,也聽懂,隨後發生的事情令英飛驚訝不已,惡夢一般,眼睛飛過來了,到達距離他很近的地方,好像在仔細打量,英飛被那大瞳仁晃的頭疼,正想逃開,眼睛卻颳起一陣狂風來。

劇烈的寒風,旁邊一個鐵皮垃圾桶雞毛一樣被掀起來撞向英飛的腦袋,他向旁邊一閃,垃圾桶撞到牆上,癟了,裡面的垃圾掉出來。

在巨大的黑眼睛裡發出的旋風下,所有的東西都好像會飛的刀片。英飛躲開了絕大多數,還有一些小小的碎渣子劃破了他的胳臂,鮮血淋漓。

英飛惱了,飛賊家族慣用的飛刀通常栓在手腕內側,他按動機簧,飛刀便衝出來,直刺黑色瞳仁的中心。

風影響了英飛的準頭,刀尖一歪,劃過巨大眼睛的眼瞼,眼睛發出一聲呻吟,受傷的猛獸一般,隨後眼睛陡然張的很大,血盆大口一般,更加兇猛的撲上來。

不過快要咬到英飛的時候,眼睛象很多黑色的污水一眼,嘩啦散開,英飛看到這些髒東西的後面,有個女人衝過來了。

那個女人披着一腦袋的波浪卷,妝化的很濃,她從走廊的另一邊快步跑來,穿過巨大眼睛留在空氣中的黑色泡沫,兇狠的直撲英飛,抓住他的袖子,鮮紅的長指甲幾乎折斷,也混不在意的喊:“你爲什麼穿着阿金的西服?你是不是把他害了?”

只是這麼一下,英飛感到了來自人類的重量,雖然這個女人很像女鬼,但是他很冷靜的掙脫,女人的指甲刮過英飛的手,疼的他皺一下眉毛。

“你是誰?”

女人插着腰,不依不饒道:“我還要問你呢!你爲什麼穿着阿金的衣服?”英飛道:“我沒必要跟你解釋,你去找張金,讓他告訴你!”

女人梗住,尖聲道:“你跟我一起去!”她又來抓英飛,這一下抓空,扶住牆壁纔沒摔倒。後面匆匆跑過來的秘書高聲道:“阿麗小姐!董事長在辦公室!”

英飛脫下西服上衣,扯着領帶,怒氣衝衝道:“該死,你爲什麼讓我穿的跟你一模一樣?”

張金躲在衣櫃裡,好像做錯事的孩子:“只是因爲合約……”英飛道:“去你的合約!我纔不信你只是爲了這點事……說,到底爲什麼?那個大個兒的眼睛——”張金瞪大眼睛,拉住英飛道:“你也看見了?足球那麼大的眼睛是不是?它、它總是浮在半空中盯着我……原來果然,它果然是跟着衣服,你穿着我的衣服,它就去找你了。”他拿起英飛換下來的西服,打開門大聲對等在門口的秘書道:“給我拿出去,燒了,燒了!”

英飛冷冷的看着他,說:“你以前有沒有對它說過話?”

“什麼?”

“那隻眼睛。”

“我對它叫過,有一次,撞着膽子求它不要再跟着我,可是它就像沒有聽見一樣,一直一直的盯着我……”張金跑到桌子旁邊,拿出一打支票,邊寫邊說:“我給你一張空白支票,只要你別離開我這裡!你是除了我之外唯一看到過它的人!”英飛撇嘴,從兜裡掏出剛纔問秘書要的紗布來包紮手,道:“可是它沒有對你做過什麼,倒是好像要殺了我一樣!還有你那個女鬼一樣的女朋友,你怎麼說!”

張金哭喪着臉道:“我不是讓阿麗回去了嗎!她只是個不會打扮的小女孩罷了,不至於這樣說她吧?我保證以後都不會讓她再來騷擾你,行嗎?我再給你——”英飛擺手:“不要再拿錢砸我!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

“這不是普通的事情,”英飛道,“我對付不了,我不會再要你的錢。”張金道:“你也不能見死不救啊!”

英飛言簡意賅道:“我認爲‘那種東西’是不會毫無理由的出現的!你一定做過什麼虧心事!”張金閉上嘴,顯然有什麼不愉快的回憶,但他不願意說。

“好!”他高舉雙手,走回辦公桌前,拿出一份文件。

“我知道用錢並不能收買你,所以我還有一份更加優厚的條件,你可以看看這個。”

英飛道:“我對你可能開出的條件一概沒興趣。”

張金道:“說話不能太絕對。”他有些狡猾的笑着,英飛愕然此人表情轉變的速度,在此時,他才真正明白這個人爲什麼穩坐在董事長的位置上。

“這是準備投資給錦輝集團的合作項目,”張金道,“這份是錦輝集團投資三十個億修建小型別墅區的計劃書,本來嘛,以錦輝集團的經濟實力,十個億應該沒有問題,可是他們的財務狀況出了點小問題,林紫湘女士剛剛給我打了個緊急電話,並且把計劃書傳真過來,希望金鑾集團在資金方面能伸出援手。”

“這份計劃書的內容很吸引人,”張金道,“但我恐怕沒有命籤,如果你走了,我可能很快就被那隻眼睛殺死。這件事情本來跟你沒有關係,如果你不是錦輝集團小少爺的話!”

英飛攥着拳頭,發現自己很想扁他一頓。

不過也在情理之中,像張金這樣的人,絕不會僱傭不知底細的保鏢,況且英飛根本沒有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

“好吧,”英飛道,“我會繼續保護你,不過除了這份計劃書之外,你還要答應我兩個條件。”

“第一、不能對外公開我的身份,我不想讓我母親知道我要打工。”

“這個自然,這裡只有我知道。”張金道,“我僱的私人偵探十分可靠。”

“第二、我說過我不能解決這件事情,我要找人幫忙。”

四、咒術、封印和左眼

英飛道:“在找你們之前,我也試圖搞清楚這件事。可是沒有辦法,那隻巨大的眼睛從那以後就沒有再出現,而張金根本就不肯睡覺了。”

張金道:“我一合上眼睛,就能夠看到它!它在每一個地方……天吶,我永遠無法擺脫它了!”

林傑一言不發的把兜裡的怨氣指針掏出來,看了看。

“你這間屋裡沒有怨氣啊!……等等!”我湊過去,看見林傑手裡的指針由靜止開始高速旋轉起來。

“有鬼!怨氣很大!”林傑大聲道。

十分不給面子的是,他剛剛說完這句話,指針嘎然而止,好像從來沒有動過。

外面有東西……我如此感覺,就跑過去打開門。

結果是空空的走廊,我四下看看,半個影子都沒看到。

“怎麼樣?”英飛關心道,“趕快解決這件事情,我也就不用打工了。當然,如果解決不了咱們就撤。”

我想張金敢閉上眼睛的話,一定暈倒了。

林傑道:“我說不好,從一進這棟大廈,就感覺怪怪的。你也知道,小狼,如果一棟大廈裡面有很重的怨氣,也不應該是這模樣的。”

我只能點頭,不懂裝懂。

林傑繼續道:“我進來之前已經大略看過了,金鑾大廈風水很好,不應該招惹什麼遊魂野鬼的,而且,實際上,我並不認爲你這裡真的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張金道:“可事實擺在眼前!你們的朋友也看到了!”他指指英飛,而後者略一點頭。林傑道:“我還沒說完呢!我記得英飛不能看到鬼魂,如果他也看到了,那麼只有兩種可能:一、那鬼魂或者說那東西跟英飛有莫大的淵源;二、那東西根本不是鬼魂。”

我說:“還是第二種可能性大,我看眼睛只是衝着張金來的。”

英飛道:“那它爲什麼好像要殺我?”我搖頭,記得英飛曾有個叫鍾開的仇人,化作厲鬼打算報復,可當它出現的時候,英飛甚至看不到。

還有什麼比鍾開更加怨毒的鬼化出來的東西,能夠讓英飛看到呢?我的想象力沒有辦法回答這問題。林傑卻好像胸有成竹:“我想當今世界上,只有我能夠告訴你們,那隻眼睛到底是什麼了。”

這話一出口,大家都很驚訝。

林傑道:“鬼魂本身就是人的精神遺留在世界上的一種能量,這種能量在特殊條件下可以具體化,對人類的大腦磁場產生影響,使我們看到死者生前或者鬼魂本身願意變成的形象。”

張金一副茫然的樣子,道:“你可不可以不講這麼多無關的東西?”

林傑禮貌道:“抱歉啊,我不可以不講,不過你可以不聽,我不是說給你聽的。”

“剛纔說到哪裡了?——對,鬼魂是一種能量,但並不是只有鬼魂可以產生這種能量,我們通靈家族有一種法術,可以製造類似的東西,也就是說,像鬼魂一樣的超自然東西。”

“啊?”我說,“你的意思是是,那個巨大的眼睛是你們通靈家族製造出來的?”林傑道:“很有可能,根據你們的形容,我覺得那東西是——我們通靈家族失傳的一種咒術!”

林傑道:“我小時候聽家裡的大人說過,我們通靈家族在第四十九代的時候幾乎遇到了滅門之劫,那個時候有一部分咒術失傳了,再也沒有人會用。”

“咒術的重要竅門必須親口傳授,所以容易失傳,幸虧還有一些典籍留下來,我曾經仔細研究過一本記載通靈家族所掌握的咒術的書籍,那是一本叫做《通靈秘術》,發現失傳的咒術主要有這麼幾種:鬼咒,凍結咒和封印咒。”

我道:“鬼咒,就是阿炯用來複活的咒術吧?你不是知道具體方法嗎?”林傑道:“知道方法是沒有用的,我依舊不會用。”一直不吭聲的英飛此時問道:“那麼另外兩種是幹什麼用的?”

“凍結咒,可以把一段時間凍結起來,是非常了不起的咒術。”林傑道,“比如有人重病將死,用此咒術可以把他嚥氣的那一刻凍結起來,等到有救治辦法的時候,再釋放時間,再設法把那人救活。”

“至於封印咒一共有三種,把自己的靈魂封印起來的咒術,也就是自封術、封印惡靈的咒術,封靈術、還有守護靈封印術。”林傑道,“失傳的只是守護靈封印術,用咒術製造出靈體,達到長期封印某個惡靈的封印術。我們通靈家族叫它鬼眼之術。”

我說:“你的意思是,那巨大的眼睛是你們家族的某個人,製造出來,封印某個惡靈的?可這個鬼眼術不是失傳了嗎!”林傑道:“鬼眼術如果無人破解,可以一直延續下去,不排除這隻眼睛是我的祖先在幾百年,甚至更久之前製造出來的!”

看起來,事情很簡單了。

張金被我們三個看的發毛,哆嗦着道:“我可不是什麼……惡靈!我是人啊!你們不要這麼看我,你們不是來幫我的嗎?”沒人回答他,於是他跳起來,拉住林傑的胳膊:“你是天師吧?只要你幫了我,報酬方面不是問題,我可以給你……四位數以上。”

我發現林傑的瞳孔放大了,一般人在喜悅的時候,瞳孔都會有不同程度的放大,林傑這個表情說明他的內心十分興奮,我暗自希望他能冷靜下來,結果聽到一聲歡叫。

“沒問題!我幫你,老兄!”他重重的拍着張金的肩膀,差點把他按在地上,“封印術是必須藉助符咒才能完成的,我們只要找到祖先存放符咒的地方,就可以破了封印術!”

換句話講,我們還是毫無頭緒。“你怎麼能夠找到符咒?”我問林傑,那小子在廁所的單間裡哼着歌。

“你快點!”

“別那麼着急!”林傑道,“我長久以來的工作終於要看到效果了……哈哈,我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整理我們通靈家族的資料典籍大事記,並且錄到電腦裡。咱們只要回去打開電腦,Ctrl+F,搜索就可以了。”

“我還真想知道誰給我製造的麻煩,真是的,那麼多封印術不用,偏偏搞出個大眼睛,嘿嘿,不過倒給我製造了一條生財之路,可見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對於他這種胡說八道的性格,我實在很爲難,加上我心裡還在惦記梅的事情,就沒理會,只是用腳踢踢廁所門。

“快點!”我叫。

忽然莫名覺得渾身發冷。

不會吧,頭頂的空調明細在吹熱風。

敞開的廁所門口,好像有個影子閃過,我還顧不得出去看,就聽見林傑在門裡面咕咚一聲。

他的腳從小門下伸出來,我聽見類似鴿子叫的聲音。細聽之下,發現那就是林傑。他嘴裡嘟嘟囔囔,聽不清說什麼。

唯一肯定的是,有事發生了,這件事很不尋常。

我過去拍門。

“林傑!林傑!怎麼了?”

沒有人回答我,我又不能從門下把林傑拖出來!英飛還在張金那裡,去叫人恐怕來不及,我咬牙,伸手抓住門框,把身子撐上去。

從上往下看,我只看到馬桶,馬桶的前面,沒有林傑。

只有一個巨大的黑色旋渦。

我的冷汗下來了,回身看,林傑的腳還伸在外面。

怎麼他的身子,會變成了黑色的旋渦?我叫:“林傑……”聲音好像壓在棉花裡,說不出的壓抑。林傑彷彿沒有聽見,但是旋渦動了,好像個圓球一樣,轉了一圈,我看到了另一面。

一個巨大的黑色眼睛,代替了林傑的頭,靜靜的呆在那裡,看着我,說不出的詭異。

“林傑……”我叫道。

“林傑!”

巨大的眼睛升起來,越越來越近的黑色瞳仁壓迫我的神經,我不能放棄林傑跑掉,但又不知道做什麼。

然而它太進了,旋渦一樣瞳仁的瞳仁忽然加快了速度。

我想也沒想,伸手便推。

那的確是眼睛,我的手完全沒入黑色瞳仁的時候,才完全明白,我們都錯了,那並不是什麼用咒術製造出來的用來封印的東西,而真的完完全全是巨大的眼睛,我的手穿過角膜,觸到瞳孔,冰冷的晶狀體包圍着我的手背,無限深沉的痛楚隨着一聲低沉的呻吟傳了過來。

是疼痛,眼睛在疼痛,我能夠感到那種真實的顫抖。呻吟聲隨着我的手傳遍全身,我的左眼也便開始,如同這巨大眸子一樣的,疼痛起來,好像有一根尖刺扎進來。

我大叫一聲,從門上摔下去。

背部磕到了什麼東西,二分之一妙後,我明白那是林傑的腳。左眼還是疼,用手一摸溼漉漉的,我手忙腳亂的爬起來,摸索着拖林傑,他卡在門裡,一動不動。

“林傑!”我拍門,同時發現自己滿手鮮紅。

那是什麼?血嗎?

錯愕的舉手來看……我發現了一件更加可怕的事情。

我的左眼看不見了。

我的左眼,完完全全的看不到了。我擋住右眼,面前便一片漆黑,這讓我的心裡咯噔一下,跌倒谷底。

但是,必須打起精神來,因爲這不是最重要的事,還有林傑。我跑過去,狂砸那扇門,砸的昏天黑地,死去活來,感覺裡面就算是隻有個馬桶,都能被我叫出來了。

林傑還是沒有聲音。

正當我全無辦法,打算去搬救兵的時候,那扇該死的門開了,林傑坐在地上,傻呵呵的看着我。

“小狼……”他說,一隻手還推着那扇門。

我的樣子一定很可怕,但他竟全然沒有表示。

他只是臉色蠟黃,滿頭汗水。

“小狼……”他又說,姿勢難看的爬起來,又摔倒,爬起來,又摔倒。

最後他摔倒在我面前,擡頭,看着我,竟然笑了,一邊笑,一邊咳嗽。“你說,咳、咳、那個東西是不是很可笑?”

我無話可說,只是靠着洗手池站立。

林傑上身擡起,趴着水池站起來,還是站不穩,不斷打晃。“很可笑,是吧……那東西……”他深吸一口氣,忽然在我耳邊,出奇不意的大叫起來。

“那究竟是什麼該死的東西!”

我發現林傑竟然滿臉淚水。

“那是什麼該死的東西!”他又說,“我從來沒有見過,該死……我、我怕他。”我拍拍他的肩膀,他又說:“我只是害怕而已。”

“我知道。”

他摸一把臉,說:“我臉上只有汗。”

“我也知道。”

林傑想起了什麼,拉着我就要跑:“小狼,咱們走吧,咱們不要再招惹它!”

我苦笑着搖頭。

“林傑,恐怕我們已經不能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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