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金屬轉動的聲音！”
“你確定？”
顧幾此話一出，頓時引得幾人一驚。
要知道。
被動聲納能聽到的動靜非常有限，就連潛艇聲吶員都無法具體判斷出是什麼東西。
亞裔工程師推了下黑框眼鏡，不由提了一嘴道：“會不會是抹香鯨，或者大王烏賊之類的深海生物，畢竟背景噪聲中有氣泡音？”
“不可能，海洋類生物的回聲不會很乾脆，況且抹香鯨和大王烏賊的常規棲息深度都在1000米左右，在3800米遇見的概率太小了。”
儘管顧幾語氣非常篤定。
但老布勒還是保持着強烈的懷疑。
“古爾德先生，我承認你的冒險經驗非常豐富，但聲吶系統可不是普通人隨便聽聽就能領悟的，這需要非常漫長的訓練時間！”
其實也不怪幾人不肯相信。
聲吶雖然能通過聲波發射與反彈來判斷周圍的環境，但無法具體擬現化。
所以，想要判斷周圍的物體具體是什麼。
就需要靠聲吶員豐富的“聽聲”經驗。
比如聽到的聲音是非常清脆，並且帶有拉長聲的音調，那麼大概率就是聲波撞擊在了金屬物體上，類似輪船、其它潛艇等等。
可如果前方是海洋生物，像是鯨魚或者魚羣，反彈回來的聲音相對來說就比較低沉，而且是雜亂無章的。
而這些知識的儲備，是需要常年累月的訓練積累。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
顧幾剛剛的獲得的特殊聲吶印記中，恰好就配備了“水下聲音資料庫”。
再搭配雙印記附加的聽力提升。
毫不誇張的說。
他現在的聽聲分析能力，已經堪比頂尖潛艇聲吶兵！
“呲嚕嚕……”
“聲紋又動了！”
驀地，長髮聲吶員指着信息顯控的屏幕。
上面的聲波頻譜再次出現了抖動，並且兩段音波之間的間隔，再次縮短！
“不對勁！有金屬物體一直在接近我們！”
顧幾心臟“咯噔”一聲。
3800米深海，可以移動的金屬物體，難道是……
“快！有其它潛艇在靠近我們！觀察潛望鏡！2點鐘方向！！”
“啊？”
聲吶員怔在原地，他根本不明白眼前這個中年大叔是怎麼通過簡單的噪聲聲吶，判斷出這麼多信息的。
可下一秒。
顧幾便一巴掌推在了他的肩膀上，“快去！立刻！！艇長，馬上操縱動力杆！快！”
“按他說的做！”
或許是受他的情緒感染，老布勒的臉色也變得緊張起來，急忙跑到正前方的動力控制區前。
而顧幾此時則將監聽耳麥完全戴上。
半眯着眼，集中所有精力，仔細聽着被動聲吶回收的環境噪音。
【心靈掃描】，開！
顧幾直接用意念打開了聲吶印記的特性技能。
頃刻間。
他面前便出現一幕半透明的灰色光幕，伴隨着環境噪音的波動，一副海水流動包裹着長橢圓形的畫面，開始緩緩呈現。
沒錯。
這正是“飛躍”號當前所處的3D模擬化場景。
而隨着氣泡聲和金屬聲音的持續波動。
畫面中，潛艇左前方，隱隱有一個長條形的物體，正在朝着他們靠近。
這時候。
長髮聲吶兵卻在潛望鏡控制檯下質疑道：“什麼都看不到啊，雖然探照燈的照射距離有限，但2點鐘方向，就算是連海底泥沙都沒有飄動！”
“它變換位置了！11點方向！它在迂迴繞行！”
兀地，顧幾再次敏銳地察覺到，信息顯控屏幕和心靈掃描畫面，同時發生了變化。
“還是沒看到！”
長髮聲納員趕忙轉動潛望鏡，結果還是一樣，沒有任何發現，“並且11點方向好像是一座海底山脊，古爾德先生，你確定你真的懂聲吶麼？”
說到這裡。
他的雙眼已經離開了潛望鏡觀察片，而是轉頭看了看顧幾，又看了看艇長老布勒。
彷彿是在說：他是不是在耍我們？
“11點方向是山脊？如果是這樣的話……”
沒想到，顧幾根本沒功夫理會對方的質疑，只是自顧自在嘴裡呢喃着信息。
同一時間。
他面前的心靈掃描畫面，也隨之在11點方向更新出了一條巨大的山脊線。
可惜的是。
雖然特性技能可以模擬一切聲音和腦海構想。
但由於被動聲納只能接受噪音，無法主動發射，所以只能判斷目標的方向，根本無法判斷距離和高度。
“高度，對！高度！”
顧幾雙眼猛地一亮，像是瞬間悟透了什麼，急忙大喊道：“它在我們上面！！老布勒，快調整角度！”
“來了！”
儘管老布勒心中也有諸多疑問，但他還是選擇最後一次相信顧幾，於是便啓動了電機引擎，轉動艇尾的漿葉。
隨着艇首不斷上移。
探照燈的照射區域，也從正前方的海底山脈，逐漸向向海面移動。
“發生了什麼！爲什麼潛艇突然動了！”
“是不是修好了，我們可以返回地面了？”
“喂！快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
潛艇突然挪動。
也嚇壞了控制室外那些遊客們。
可眼下這個節骨眼兒，無論是顧幾，老布勒，還是聲納員，都沒有功夫去理會他們。
唯獨剩下亞裔工程師，拿起了對講機，準備開始跟遊客們解釋：“各位遊客，請不要慌張，我們只是……”
“聲音頻率變高，它在靠近！還是11點方向！”
“可我沒有任何發現！”
“老布勒，上移，向左偏！”
“潛艇上移5，左偏10……”
“頻率又快了！潛望！潛望！”
“我在正找！該死，還是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在亞裔工程師安撫遊客的過程中。
顧幾一句一句地催促着兩人，語速越來越快，氣氛也越來越緊張。
逼到最後，長髮聲吶員更是歇斯底里地大喊出聲。
“那就再找！給我仔細找！！”
顧幾也火了。
因爲被動聲納顯示的聲音頻率，已經快到了非常高的數值。
結合當前臨近系統5小時生存時間的節點。
意味着，危險或許離他們越來越近！
“沒有就是沒有！這就是事實！”
長髮聲吶員怒吼出聲，直接離開了潛望鏡觀測臺，“古爾德先生，你確定自己聽到的結果，難道就一定準……”
“等等！這是什麼聲音！”
驀地。
正在負責駕駛的艇長老布勒，忽然打斷了他。
爭吵戛然而止！
下一秒。
一陣巨大的氣泡攪動聲，似乎從潛艇上方襲來。
“快看！那是什麼！”
“天啊！好大的黑影！”
同一時間，控制室外的遊客們也跟着驚呼出聲。
長髮聲吶員臉上帶着難以置信的神情，又坐回了椅子上，把眼睛貼在了潛望鏡觀察臺上。
只一瞬。
他便瞪大了眼睛，心跳驟然加速，彷彿要跳出胸膛。
在他的視野當間。
與顧幾的心靈掃描光幕上。
一個巨大漆黑的陰影從頭頂左側上方迅速逼近，宛如一隻海底巨獸，正以一種不可阻擋的態勢壓來！
“該死！是大型潛艇！軍用！！”
“它是衝着我們來的！快跑！全速右滿推！！”顧幾猛地摘下耳麥，近乎扯嗓子般嘶吼。
“右滿，全推！！”
老布勒此刻早已面色全白，他一邊咬牙大喊，一邊將動能操縱桿推到底。
剎那間。
潛艇尾部機械艙發出刺耳的電機噪音。
滿功率下，動力漿葉和側推全部以最高轉速攪動着水流，全力推着飛躍號向右偏轉。
那一瞬，顧幾隻感覺整艘潛艇像是正在傾倒的不倒翁一樣。
而不知所措的客艙遊客們，更是被這股巨大的離心力捲動得東倒西歪。
“還在接近！還在接近！！預估五十尺！四十，三十五！該死！它太大了，至少有七八十米長，真要是撞上來，我們必死無疑！！”
長髮聲吶員不斷彙報着目視預估距離。
三十五英尺，十米的距離！！
並且這個距離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短！
“三十！二十五，艇長，越來越近了！”
“別喊了！可惡，我已經把動力已經推到底了！！”
老布勒嘴上破口大罵，可手背暴露的青筋，卻在證明他此刻也急迫到了極點。
但飛躍號從設定之初，就只是作爲深海潛水器，不具備遠洋航行的能力，所以電機推動功率極低。
而這裡又是3800米的深海。
儘管老布勒已經全力加速避讓，可艇身就像陷入了淤泥，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緊緊束縛着，寸步難行！
“二十！十五！！”
“老布勒！一頭紮下去！貼着海底！！”
話音剛落。
顧幾突然高呵一聲。
老布勒臉頰肌肉一跳，直接否決：“不行，那樣我們先撞到暗石，更有可能直接被擠扁的！”
“十！九！八……”
“他們也一樣會撞到石頭！只能賭一把！否則我們必死！快！沒時間了！”
“五、四……”
“啊！我真是瘋了！再聽你最後一次！！”
面對死亡倒計時的壓迫，老布勒大吼着，將方向桿直接向下壓到底。
轉眼間，潛艇猛地向下一紮。
帶着失重感，長髮聲吶員的表情，變得越發扭曲，放大的瞳孔中，除了積壓的恐懼，便是那道越來越大的黑影：“三、二、一，要撞了！”
“所有人！抱頭抓緊——！！”
“轟隆——！嗡——！”
就在顧幾喊出聲音的瞬間。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在海底迴盪，彷彿是海底的巨獸在咆哮。
飛躍號潛艇就像被一臺重卡撞飛的小汽車。
艇內的人員在這股巨大的撞擊力下，彷彿被拋入了另一個世界，身體在空中亂飛，猶如失去了重力一般，被肆意玩弄。
遊客們的尖叫聲、呼喊聲在艇內迴盪，但很快就被那股巨大的撞擊聲所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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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驚恐地瞪大眼睛，試圖抓住些什麼來穩住自己，但周圍的一切都在瘋狂地旋轉和飛舞，讓他們無從下手。
就在顧幾即將陷入意識昏迷的最後一刻。
他只感覺自己後背撞到了一處尖銳的邊角，強烈的刺痛將他拉回了現實。
伴隨着一股刺耳的牙酸聲。
潛艇摩擦着地面，最終撞在了一處暗石前。
“嗚呃……”
“咕嚕嚕……嗡！嗡！嗡！”
顧幾捂着後背，從分不清是地面還是牆壁的地上強撐起身子，拼命晃動腦袋，試圖讓自己儘快恢復思維。
可他睜開眼的第一幕。
看到的就是腳下巨大的鋼板變形隆起。
控制室內一片漆黑，只有警報閃爍的紅光，以及水流不知從哪灌進來的“咕嚕聲”。
“嗚，你們沒事吧……”
“艇長，嘶！我的胳膊！”
與此同時。
一旁倒在地上的老布勒和長髮聲吶員，也接連甦醒。
“快！快檢查船身！有水灌進來了！！”
顧幾趕忙呼喊着幾人幫忙。
亞裔工程師咬牙起身，從腰間的工具包中抽出手電，打開一看，赫然被下方巨大的隆起嚇了一跳。
不。
確切的說，這應該是飛躍號潛艇的左側壁。
是的。
剛剛的巨大撞擊，讓潛艇在水中連續翻滾數圈，最終側傾倒在了海底的泥沙中。
“碳纖維外殼和外觀察窗肯定破損了，高強度鋼內膽也產生了嚴重變形，水壓順着碎裂的外窗，將水灌入了夾層空間中，一旦內窗承受不住壓力，隨時都會爆碎開，到時候我們……”
亞裔工程師越說越發慌。
當得知死亡真正來臨的那一刻，沒有人不會恐懼。
“我們完了，大型軍用潛艇，隨便發射一顆魚雷，我們都必死無疑！”長髮聲吶員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彷彿已經認命，等待死亡。
“我們還有機會！！”
誰知，顧幾忽然抓起地面散落的一根金屬椅子腿，用力敲擊着潛艇高強度鋼殼，“咚咚咚！咚——！咚……”
亞裔工程師同樣陷入了絕望。
他看着顧幾的敲擊動作，半懵半嘲地問道：“你這是在幹什麼，古爾德先生？你不會以爲自己能把高強度鋼的凹陷敲回去吧？”
“閉嘴！”
顧幾呵斥一聲，繼續敲擊着鋼板。
而老布勒卻微微睜大了雙眼，“三短，三長，三短，等等！你這該不會是在向對方發佈求救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