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六章不速之客

這次見面之後,齊凌覺得自己也算是求仁得仁。

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便是不能和心愛之人長相廝守。他可以迫天下人就範,就是對楚文謹下不了狠心。只能任由她說出那番絕情的話,任憑她最終離他而去。

他也並非有意拿暖玉要挾她,只是話說到那份上,他如果再不開口,這輩子便真的沒有機會了。

他只能眼睜睜看着女兒離開。看着楚文謹隨暖玉一起離開。

齊凌相信,天大地大,衛宸一定有法子讓他再也尋不到他們的蹤跡。

他得到了天下,卻失去了所有。

親人,愛人,女兒……

齊凌只要想到未來的無數年,他每晚一個人在那諾大的帝寢殿,冷窗,冷燭,孤枕難眠,他心中便升起一股難以壓抑的戾氣。他也沒打算拿衛宸如何,如果這次衛宸平安歸來,他再不會爲難暖玉小夫妻了。

事已至此,便是覺得衛宸太過工於心計又如何。

只要他心裡真的在意暖玉,他便對衛宸那心計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

他若入朝幫他,他欣然接受。

衛宸若不願入朝,願意當個富貴閒人,他也由着他。

反正他的女兒斷然不會缺衣少食,衛宸若不在意權勢也未償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衛宸真的入朝,他一邊重用衛宸,一邊也少不得要防備他。那小子像泥鰍一樣滑,一個大意便要入了他的套。他自認皇帝做到他這份上,已經算是極寬厚了。可是自己的女兒非但一點也不理解他,竟然還指責他讓衛宸去送死。

言語間更是將他對她的好,盡數抹去。

即如此,他何必要心軟。

最終,齊凌開口,若想他放暖玉離京,楚文謹需長留京城。

長留京城何意,齊凌相信暖玉母女都明白。

楚文謹幾乎未猶豫,便點了頭。齊凌一邊覺得心冷,爲了暖玉,楚文謹真可謂不管不顧……一邊又聽楚文謹說對他尚有情,便是有一日避世隱居,也會牽掛着他。齊凌又覺得事情似乎也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糟糕。

最終齊凌帶着還算是滿意的神情回了宮。

齊凌走後,暖玉母女相對無言。

楚文謹笑笑,拉了暖玉的手握在手中,輕輕撫着,似乎是在給暖玉取暖。“傻姑娘,你父皇不會虧待姑姑的。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姑姑明明說過,希望過自在的日子,姑姑已經在皇宮困了十六年了,這才自由幾天,便又要回去。何況姑姑的身份……這些都不算,便是父皇把姑姑藏的很好,可父皇正值壯年,羣臣一定會上書請他立後的。到時候姑姑又要如何自處?姑姑,我相信二哥不會有事的。等二哥回來後,我便求二哥悄悄帶我們出京好不好,姑姑,我不要和姑姑分開。”

暖玉很少向楚文謹撒嬌。

楚文謹臉上不由得露出笑意。

可笑着笑着,眼睛卻又紅了。

失去的光陰,無論如何也彌補不了。她多希望當年自己不管發生什麼,都把女兒帶在身邊。

多希望從小看着暖玉長大。

然後親自把她併到衛宸手中……

暖玉幼時,她不能陪在身邊,如今她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家,有疼愛她的夫君,有可愛的孩子。她怎麼能讓暖玉再因她而受到禁錮呢。齊凌如此行事,說到底皆是因爲她,若沒有當初的那段孽緣,也便不會有如今暖玉的左右爲難。所以,暖玉說的那些,對楚文謹來說都不算什麼。

皇宮那地方,她能呆十六年,便能再住另一個十六年。

她生性喜淨,她會求齊凌給她尋處偏僻的宮殿。

心若自在,身處喧囂又如何。

便是身體自由,心被禁錮,也終究是囚鳥罷了。

“傻暖玉,歸根到底,不過是姑姑放不開他罷了。”

見暖玉面上露出迷茫之色,楚文謹輕聲道……“就像你捨不得宸兒,願意陪他同生共死一般。我也舍不下你父皇……當年,其實也說不好是誰的錯,只能嘆一句命運弄人。如今有機會再續前緣,我若膽怯,只躲在自己自認爲安全的殼子裡,那我和他這輩子,便真的註定無緣了。可是姑姑不希望到死的時候,回想當初,會滿心悔意。至於皇宮,可以是牢籠,也可以是家。只看那裡邊住着什麼人,住着你父皇,對姑姑來說,便是家。”

暖玉眨眨眼睛。

“真的嗎?姑姑真的因爲還在意着父皇,所以才答應父皇的提議嗎?姑姑不是因爲我,才迫不得己點了頭嗎?”

“姑姑知道你喜歡自由自在的過日子,也明白你父皇雖然倚重宸兒,可始終對宸兒心存猜忌。他們那樣的人,永遠只相信自己,是很難全心全意相信別人的,哪怕他們因爲你而成爲一家人。宸兒曾對姑姑說過,之所以要入仕,是因爲只有權勢加身,才能護你周全,你如今貴爲公主,宸兒也名聲遠播。你們身邊又收服了不少可用之人,護你們周全足矣。我和你父皇雖然沒有你和宸兒這般情深,可你父皇在姑姑心中,位置也很重。我是真的不放心他……我對於去留其實一直猶豫,趁這個機會留下來,也算是老天替我做了個決定。暖玉,你放心吧,姑姑一定會好好的。你和宸兒也要好好的。”

這算是母女第一次敞開心扉。

楚文謹將自己十幾年的心事都如數告訴了暖玉。

包括她心中對先帝曾有過的幾分情意。

聽到先帝病逝的消息,她哭了。

十幾年相伴之情,也不全是痛苦。何況確是她對不起先帝在前,按了楚文謹的話說先帝那樣的性子,能忍了這麼多年,也實屬不易。她不知道先帝對她有沒有情,總歸夫妻一場,再加上她死遁離宮,對齊牧,楚文謹心有愧疚。這也是她不願再次進宮的原因之一,如今齊凌幫她做了決定,其實心裡,楚文謹是鬆了一口氣的。

暖玉也從幼時和衛宸相熟說起。

說衛宸跪祠堂,她夜半三更去送點心。

被楚文謹細言那麼小年紀,便已經給自己找了個大靠山。

說她從衛家離開後,跟着楚家父子去了陸安道。管家的本事便是那時候學會的……楚文謹一臉心疼,說是等楚文靖回來後,一定找他‘算賬’。那麼個小姑娘,便被他扔在府中不聞不問的。暖玉還說雖然她心裡一直在意着衛宸,可也沒想過要真的嫁給衛宸。她直言,之所以纏上衛宸,便是想給自己找顆大樹,不都說背靠大樹好乘涼嗎?她認定,衛宸會是一顆能依靠的大樹。

後來衛宸對她表露心意。

她有些吃驚,心裡卻也有種塵埃落定之感。

終於,她找到了靠山。而且是能依靠一輩子的靠山。

楚文謹含笑聽着,暖玉說的並不算詳細。可其中有讓楚文謹笑的,也有讓她想要落淚的。

最終,她再次把暖玉摟進懷裡。她的女兒啊,真的長大了。

便是離她而去,她也能放心了……

時間如流水,一個月時間匆匆而過。

其間暖玉幾次想離京去尋衛宸,都被楚老夫人和楚文謹勸了下來。薄淵也幾次求見暖玉,給暖玉分析情勢……

在此之時,薄淵只認爲暖玉有幾分小聰明。

如今,卻越發的覺得衛宸幸運了。

這位長公主,不僅是聰明,而且還勇敢堅強……幾乎女子所有的優點集於一身。明明心中記掛着,可依舊神情鎮定,以一己之力,坐鎮小衛府。

雖說楚老夫人是長輩。

可是小衛府從上到下,都是看暖玉眼色行事的。

這點是真的出乎薄淵的意料。

轉眼,年關將至,也迎來了秋哥兒的百日宴。

衛宸那邊還沒有消息,按時間算,送嫁隊伍應該已至陸安道,也不知道衛宸有沒有和楚老將軍見面。

秋哥兒的百日宴,暖玉本打算辦場家宴,請些至親好友。

卻沒想到,齊凌大張旗鼓的送了賞賜……

僅是秋哥兒的小衣裳,便有百十件之多,都是宮中御*用的繡娘所制,件件精品。衣襟繡着雲紋,小鞋子上納着虎頭。

還有一車是齊凌讓人從各地專門蒐羅的小孩子玩藝兒。

什麼風車紙鳶的,各個都用精緻的盒子裝着,竟足足裝了一車。

餘下的便是給暖玉的賞賜了。金的銀的玉的。

穿的戴的擺的……

幾乎在門前堆出了一坐小山。

那邊內侍還在唱報着。

每件都捧到暖玉面前,暖玉看過後,擺到院中。

楚老夫人由韓媽媽和劉媽媽陪着,也來看熱鬧。看着這滿院的封賞,楚老夫人的臉上幾乎笑開了花。

一年前,世人還說楚家必定會衰敗呢,如今……這樣的封賞,放眼整個京城,也是獨一份的。

“暖玉,祖母打算把秋哥兒百日宴操辦的大些。陛下這樣大刺刺的送來賞賜,怕是京城百官聞風而動,必定會前來道賀的。咱們小衛府若是不招待,難免被人揹後非議。倒不如像滿月宴那般。府中大擺宴席,再在門外擺上三天的流水席,咱們秋哥兒,可有個皇帝外公,別說三天流水席了,便是擺上七日,也不算出格。”

暖玉想了想,點頭。

“我原想請些至親好友辦場家宴的,誰想到父皇賞賜這麼多……內侍一路走來,確是弄得人盡皆知了。也好,便辛苦祖母了。”“……你個丫頭,我們祖孫間,何至說辛苦二字,不過辦場宴席罷了,只管吩咐給下面的管事的,也不費什麼事。再說祖母閒的手癢,有事情讓我去忙,我還能益壽延年呢。”楚老夫人知道暖玉憂心衛宸,可是再憂心,這日子也得過啊。

如今即是年關,又是秋哥兒的百日宴。

既然要大辦,自然要辦的熱鬧些。

也算沖沖晦氣吧。

於是,小衛府開始操辦秋哥兒的百日宴……

百日宴的當天,賓客雲集。果然如楚老夫人所說,那些平日目中無人的達官顯貴們,都藉此機會來賀。

來客竟然比秋哥兒滿月宴那天還要多。

王述一人招待不過來,拉了薄淵一起。

後院依舊由楚老夫人出面。暖玉這位長公主,還是被楚老夫人勒令束之高閣,那些來客中,多數都是衝着暖玉來的,想借機和暖玉攀談幾句,如果能得暖玉青睞,在皇帝面前美言幾句,那便再好不過了。那些人的心思楚老夫人自然看了個清楚明白,索性便藉故說暖玉身體不適,未讓暖玉露面。來客雖然有些失望,可暖玉如今貴爲長公主,她不現身,誰敢挑剔……

來客實在太多,芷香和芷雲都被楚老夫人喚去幫忙。

小院中只有幾留了兩個小丫頭守門。

人手依舊不足,連衛美玉和衛秀玉都被楚老夫人抓了壯丁。最後是盧承瑜,如今她已經是林少夫人了,首輔千金再加上林家少夫人的身份,在諸位夫人面前也算是吃的開,很多官員家的女眷,便由盧承瑜招待。

放眼去看,竟然只有暖玉一個閒了下來。

來送賞賜的內侍離開前曾叮囑暖玉,說是陛下口喻,小少爺百日宴時,要謹慎現身……

齊凌也是怕暖玉被那些女眷纏上,若是說出什麼話來,被以訛傳訛的,對暖玉不利。便是齊凌不交待,暖玉也沒打算現身,秋哥兒的百日宴不過是個由頭罷了,來客有半數是看在衛宸的面子上,半數則是打着和她這位長公主交好。她若現身,怕是得被那羣女眷纏得不得脫身。

暖玉也不是愛出風頭的性子。

這樣的日子裡,她樂得清靜。

小丫頭關了院門,看不得熱鬧,幾人便結伴回屋子做女紅了。

屋中只暖玉一人。

除了暖玉的小院子,小衛府四處皆是喧囂。

暖玉耳邊聽着那院牆也擋不住的熱鬧聲音,心中越發的記掛衛宸了。

沒有消息,他出京後,只寫了一封家書,信上說一切平安,讓她勿要掛懷。

暖玉深知衛宸那報喜不報憂的性子。

她怎麼以不掛念他?

這樣熱鬧的日子,如果衛宸在,那纔是真的圓滿……、

就在暖玉胡思亂想間,隱約聽到院中有些響動,她以爲是小丫頭們弄出來的,並未在意……

小衛府也算是戒備森嚴,何況今天這樣的日子,王述和薄淵更是加強了戒備。

暖玉壓根沒想到,自己的院中竟然會出現外人。

所以當簾了挑起,有人手執長劍而入時,暖玉的神情不由得帶出了幾分驚詫之色……

善惡到頭[結局上]

善惡到頭[結局上]

來人見到暖玉,長劍入鞘。

然後聲音似乎含笑的開了口。“‘阿姐’,數日不見,一切可好?”

暖玉神情很快鎮定下來,看着這個不請自來之人。

北振……北苑國那位七皇子。

曾經假借景衡之名住進楚家,隨後被暖玉看破。

“還好,多謝殿下掛念。如果殿下不出現,我會更好些的。”和上次見面相比,北振臉上明顯帶着風露之色。

暖玉知道北振這次來,絕對不會只是來和她敘舊而己。

祖父楚老將軍親自坐鎮陸安道,迎戰北振。

南蜀轉眼和齊國議和,不管真心假意,一定會做出和齊國前後夾擊北振之勢。

可以想像,北振的日子必定難熬。只是暖玉沒料到,他竟然膽大包天到把他的人馬扔在陸安道,然後暗中進京。更是趁着今日小衛府給秋哥兒辦百日宴,竟然混了進來。暖玉相信王述和薄淵聯手佈防,必不會輕意被人尋到漏洞。

這樣說來,北振此時出現在她面前,當真是煞費苦心。

暖玉已經不需去想北振是如何突破小衛府層層護衛,最終出現在這裡的了。

她如今要關心的是,北振的目的?

顯然,北振也沒什麼心思和暖玉敘舊,當初,對於這位‘阿姐’,他曾十分欽慕。這已經並非泛指男女之間的愛慕了,而是更深一層,他佩服暖玉的聰慧,也敬佩她的爲人。

身份尊貴,卻始終有一顆平常心。

在北振看來,這種品質難能可貴。他見過多少官家千金,身份不高,卻自視有幾分美貌,便想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可是楚暖玉不同,她是那種心裡清楚自己美貌無雙,卻從不爲此自傲。她聰明,她勇敢,她處理果斷。這些幾乎只在男人身上才能看到的品質,北振卻在一個女人身上盡數見到。

當時她看破他的假話。

並不動聲色的順勢揭穿他。

他其實一點也不計恨她……

最終他們還做了場交易,讓他成功脫險。只是這一次,他卻要對不住她了。

“‘阿姐’。”

“我是景衡的阿姐,可不是殿下的。殿下還是喚我衛夫人吧。我聽着自在些。”

“也好,衛夫人。本王這次來,是想請夫人去北苑做客的。夫人放心,我對夫人並無覬覦之心,雖然夫人美貌無雙,可我北振行事也是有分寸的。夫人如今貴爲齊國長公主,又是衛大人之妻。本王思來想去,整個京城,除了皇帝,倒找不出第二個比夫人身份尊貴之人了。小少爺已滿百日,夫人便是出門一段時日對小少爺也無甚影響。本王知道小衛府有楚家老夫人人坐鎮,必不會虧待小少爺的。本王不遠千里誠心來請,還請夫人成全。”

北振雖然言語客氣,脣邊甚至還掛着笑。

可那長劍微微出鞘,大有暖玉若不點頭,他不介意暖玉血濺當場的意思。

暖玉心中焦急,面色看起來尚且平靜。

越是到緊急關頭,越是要沉穩,不可把心事現在臉上。這是衛宸教她的。此時北振定然比她心焦……“夫人不必想着拖延時間。院中幾個丫頭我皆下了毒,我北苑皇室的毒~藥,齊國無人可解,夫人若老實跟我出府,我可以饒過那幾個丫頭,夫人若是不依,那幾個丫頭的小命必定是要丟了。不僅如此,我還能在小衛府的井口中下毒,今日可是貴府小少爺的百日宴,若是來赴宴的那些官員們都身中劇毒……”

北振住在楚家時間雖短,可是對於暖玉的性情看的卻十分透。

她表面看起來清清淡淡,可是卻是個極心善之人。用長劍指着她,不如用長劍指着院中那幾個小丫頭,雖然那幾個小丫頭的性命在北振眼中實在不算什麼,殺便殺了,他眼睛都不會多眨一下,可是楚暖玉一定不會眼睜睜看着小丫頭因她而死,再加上那些北齊官員,不怕暖玉不就範。果然,暖玉最終起身。

“你不許傷我小衛府任何人……”

“夫人放心,我又不是弒殺之人。”

暖玉不置可否。

她知道自己這個決定,一定會在小衛府,甚至會在京城引起軒然大波。可她沒法子,北振竟然敢這樣做,便一定有所依仗,便是她此時呼救,先不說能不能招來援手,暖玉相信,北振手中的劍一定比她的聲音更快。

衛宸說過,除死無大事。

而且暖玉相信,以她如今的身份,北振便是真的抓她爲質,也必定不敢傷她分毫。

因爲北振沒有勇氣承擔來自齊國皇帝和衛宸兩個人的怒火。

一個楚家,已經足夠北振焦頭爛額了。如果再多個詭計多端的衛宸……

直到被北振帶着離開小衛府,暖玉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爲了拿下她,北振也算是殫精竭慮了。

他竟然不知道何時開始,在小衛府下挖了條密道。

密道挖的很深,靠近後園子的圍牆,密道口開的有些粗魯,想來是這密道北振只打算運用一次。

其間,北振帶着暖玉躲過了幾次護衛巡視。

暖玉被堵了口,雙手縛在背後,幾乎是被北振拉着動作。

密道的出口設在離小衛府很近的一個院子中,暖玉記得衛宸說過,這院子的主子外調,院中只留下幾個護衛看守。

暖玉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到守院之人。恐怕不是被北振收買了,便是此時已命喪黃泉。

他們將出密道之時,暖玉隱約聽到王述的呼喝聲,是從密道內傳出來的,北振似乎有些着急,加大力氣把暖玉拉着密道,然後有人悄無聲息的開始回填密道。

北振絲毫不理會那些人會不會不能脫身。

他帶着暖玉出了密道後,立時便上了一輛馬車。

那是輛稀鬆平常的馬車,幾乎是暖玉被推上馬車的瞬間,馭夫已經揮動馬鞭。

眨眼的功夫,馬車已進了大街,混入來往的車輛中。暖玉突然意識到,小衛府今天迎來送往,也間接幫了北振的忙。

便是王述發現端倪,也不敢宣揚出去。

下一步他一定派人在附近查找,等他安排好人手排查往來馬車時,北振早已帶着她脫身了。

看來,北振想要挾制她,已是蓄謀已久。

而且選了今天這樣特殊的日子。

暖玉猜的不錯,馬車一路駛向城門,不管哪坐城,但凡有人守城,便有漏洞可鑽。

新帝登基,對於京城出入本是需要嚴加盤查的,可是北振的馬車根本無人來盤查,便順利的出了城。

出了城後馬車又跑了大約半個時辰,北振終於鬆開了暖玉。“衛夫人,得罪了。”

暖玉神情依舊淡淡的,哪怕此時她已經五內俱焚,可在敵人面前,依舊不露聲色。衛宸曾經告訴過她,若是在敵人面前驚惶,便是把弱點透露給敵人。她要像衛宸那般,便是明知道是赴死之行,也依然從容。見暖玉沒有開口,北振笑笑。已經出了城,小衛府的管事即便報官,也不會有人這麼快追上來的。楚暖玉雖然是齊國的長公主,可畢竟只是齊凌的義女。爲了皇族威望,爲了暖玉的名聲,齊凌也不會大張旗鼓的派人四下尋人的,頂多在京城中悄聲尋找一番。

所以北振纔會放開暖玉,有了和暖玉說話的興致。

“夫人不必擔心,本王說過不會傷你分毫。之所以請夫人隨本王走一趟,只是希望楚老將軍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放我南北苑一馬。夫人怕是也知道,楚老將軍老當益壯,我北苑人馬在老將軍面前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還有南蜀的唐顥……上次本王之所以進入齊國京城,便是和南蜀私下商量一起舉兵伐齊。想趁着齊國內亂之時,將齊凌瓜分,然後一分爲二,卻未想到唐顥竟然背信棄義,轉頭又和齊國聯姻。是本王的錯,唐顥可以撕毀和齊國的議和文書,也自然會對我北苑虛與委蛇……如今,爲了保下跟我一衆征戰的兄弟,我只能鋌而走險……”

暖玉靜靜聽着,和她所想差不多。

北振已經走投無路,前面是楚老將軍率領的齊國兵馬,身後是南蜀的國境。

他若想全身而退,只能向濟北道方向迂迴。可那裡有楚小將軍坐鎮。

總之,北振如今的前無道,後退無路。繼續對峙下去,結局只能是被困死在陸安道。

所以北振說鋌而走險。

“你多久前開始挖那條密道?”

暖玉問道。

“小衛府建成之初,我便開始未雨綢繆了。夫人不必驚異,衛大人在我北苑,也做了不少未雨綢繆之事。”北振的意思是,他和衛宸其實是半斤八兩。

二人都是說一想二做三的主。

誰也不會讓對方好過。

馬車行的很快,暖玉按日頭的方向斷定,北振帶着她,並沒有往陸安道走。暖玉的心不由得沉了沉,也不知道她匆忙間留下的記號,薄淵和王述能不能明白。

小衛府。

芷雲第一個發現異常,守門的小丫頭不見蹤跡,芷雲初時以爲小丫頭偷懶去了。

推開房門發現幾個小丫頭全部昏睡過去。

而暖玉,不見蹤跡。

她不敢大聲喧譁,迅速暗中去找王述。王述和薄淵來的很快,薄淵四下查看,很快找到一個入口,然後領護衛追了上去。

最終也只抓到幾個小魚小蝦,幾個回填密道的人見逃跑無望,全部服毒自盡。

薄淵和王述對視一眼,二人眼中均露出凝重之色。

最後還是薄淵從桌上玉擺件的擺方位置推測出,是北苑人所爲。

復又推測出劫持暖玉之人,多半是北振……

這事自然瞞不了楚老夫人,楚老夫人知道暖玉被劫,雙*腿一軟,幸得一旁韓媽媽相扶。

這時候,向來顯少在人前開口的楚家二小姐楚文謹竟然開了口。

她說她要進宮,立刻,馬上。

所以齊凌知道暖玉失蹤的消息,比北振以爲的要早。是楚文謹親自進宮告訴齊凌的。

齊凌立刻下旨,着京畿衛出京……

至於追擊的方向?依齊凌猜測,薄淵的判斷爲假,這人多半是北振,即便不是北振親臨,也一定是北振人手下,他們劫持暖玉的目的一定是要挾楚老將軍。

讓楚老將軍投鼠忌器。

若是北振將暖玉綁到陣前,楚老將軍愛孫女心切,沒準真的會退兵。

可北振不蠢。

他必定知道救援之人,一定會往陸安道的方向找人。

所以,他多半不會直接返回陸安道,而是取道或東,或西,迂迴返回陸安道。

齊凌隨後又下了一道旨意,着薄淵和林赫各領一隊人馬,一個往東,一個往西。原則只有一個,不惜一切代價,救回暖玉。

事情的發展之所以出乎北振意料,暖玉是齊凌親生女兒自然佔了很大的原因,還有一個原因便是楚文謹親自入宮相求。

齊凌清楚,若是暖玉有個閃失,他失去的不僅是一個女兒,還有此生摯愛的女子。

馬車一路走走停停,北振偶爾會帶着暖玉投宿,多數時候還是讓暖玉直接睡在馬車上。

便這麼走了三日……

馬車終於停下了。

不等暖玉下車,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已在車外響起。

“王爺,臣妾按了約定前來接應王爺了。”

隨後,車簾被挑起,露出一張暖玉有些熟悉,卻又覺得陌生的臉……

齊瑞陽。

“殿下,請移駕更衣。”齊瑞陽彷彿沒有看到暖玉,恭敬的對一旁的北振說道,北振點點頭。“衛夫人,你和瑞陽是舊識,你們可以敘敘舊。”

北振走後,齊瑞陽脣角勾了勾,露出幾分得意之色。

“你沒想到我們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吧……”

齊瑞陽也不需要暖玉開口,自顧自的繼續說道:“你被封爲公主又如何。如今依舊成爲階下囚。楚暖玉,我恨你至極……”當初她明明是郡主,那楚暖玉剛進楚家的門,還是個身份未明之人。

孰貴孰賤一目瞭然。

可是衛宸非但拒絕了堂堂濟北王府的親事,竟然還親自領兵剿滅了濟北王府,生擒了她的父親。

()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手機版閱讀網址:

惡有惡報[結局中]

惡有惡報[結局中]

當日她高高在上,如今,她落入塵埃。

以堂堂郡主之尊,最終卻只能當北振的一個侍妾。若不是她姓齊,要不是她承諾可助北振一臂之力,恐怕給北振做侍妾,都要被嫌棄。她之所以落到這步田地,全是因爲衛宸和楚暖玉。

以前她有多愛慕衛宸,如今便有多恨他。

可他不是衛宸的對手,別說她了,便是加上北振,也不是衛宸的對手。

她不能對付衛宸,她可以借北振之手對付楚暖玉。

“你恨我又如何?”

“不管北振承諾你什麼,你都不會有機會活着離開。”齊瑞陽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

暖玉淡淡看向齊瑞陽,當初,這位瑞陽郡主看人的眼神都是由上而下的,一幅不將天下任何女子放在眼中的神情,那時候她雖然有些盛氣凌人,可本性尚算純良,不會像杜妍那般沒有風度。

所以暖玉對齊瑞陽的印象還算是尚佳,不想濟北王府家道中落後,齊瑞陽彷彿變了個人般……

她的眼中,全然是恨意,而且其間還夾帶着一種暖玉熟悉的嫉妒之色。

“衛雙雙何在?”

暖玉的問題讓齊瑞陽神情一怔。

“你怎知雙雙和我在一起?”

這是承認了,暖玉心中輕輕一嘆,齊瑞陽此時的神情和衛雙雙剛回衛家時如出一轍。

暖玉始終相信,一個人不管如何受環境影響,也終究不會改變本性。可是齊瑞陽的變化實在太大了,所謂近墨者黑……

“是佳陽告訴我的。”

“那個蠢貨。除了泄密,什麼都不會做。”

齊瑞陽罵道。

“齊瑞陽,我勸你還是早些離開北振,回到齊國吧。你姓齊,你是齊家人,只要你認個錯,陛下不會爲難你的。”齊凌不至於心胸狹窄到和一個女人一般見識。多半會給齊瑞陽一塊府邸,給她供養起來,讓她衣食無憂,也算給齊家留個血脈。

“他是你的父皇,你的陛下,可不是我的。楚暖玉,你搶了我的一切,如今還在這裡說風涼話。”

“和她多說什麼,拿把刀先劃花她的臉。”

暖玉順着聲音看過去,看到了久違的衛雙雙。

她確是已經許久未見衛雙雙了,和小時候相比,衛雙雙模樣更像己故的衛夫人了。

只是比起衛夫人,衛雙雙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刻薄。

都是面由心生,這話不假。

衛雙雙生了張尖酸刻薄面孔。

“衛雙雙。”

“你還記得我?真是難得,你如今可是貴人了。貴人哪裡會記得我這個跳樑小醜的名字。”

暖玉真的不想和她們爭執,因爲沒什麼好說的。

衛雙雙和齊瑞陽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飾。

以前暖玉還相信教化度人,如今卻覺得有的人,便是說破了嘴皮子,她也不會領情的。即如此,她何必多費脣舌。

見暖玉不理她,衛雙雙竟然真的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來。

然後在暖玉臉邊比劃着。

暖玉輕咬着下脣,然後冷冷看向衛雙雙。

“你信不信?只要我稍一用力,你這張漂亮臉蛋便毀了。沒了這張臉蛋,衛宸還會在意你?”

“你可以試一試。”暖玉輕聲迴應。

暖玉越是這種毫不在意的神情,衛雙雙越怒。

她真想不顧一切毀了這張臉蛋。衛雙雙一直認爲,如果楚暖玉不是生了這麼一張勾人的臉蛋,也不會她離開後,衛老夫人長吁短嘆的唸叨她。

衛宸不顧一切的要娶她。

明明她纔是衛宸的妹妹。

可是,她不敢,她真的不敢。

她和齊瑞陽一路逃至北苑,最終入了七王府,這一路,她們吃盡了苦頭。

直到進了七王府,直到齊瑞陽給北振當了侍妾,她們才能吃頓飽飯。況且北振不是個好脾氣的,他的侍妾無數,偶爾有恃寵而驕的,最終也會落個喪命的結局。所以衛雙雙也只敢拿了匕首嚇一嚇暖玉。

不過暖玉可不覺得拿匕首嚇一嚇她是輕罪。

眼見着車外人影一晃。

暖玉於是激了衛雙雙一句。“你當我不敢?好,我就在你臉上劃一道子給你看看。”衛雙雙說完,作勢要動手。突然間,衛雙雙覺得手腕一輕。

隨之而來的是劇痛。

那種痛意已不是她能承受的了。

然後,她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一隻手,那隻握着匕首的手,那隻手和手腕分了家,鮮血噴涌。

衛雙雙這時候才痛呼出聲,她發出的聲音已經不似人聲了。

下一刻,北振出腳。一腳將衛雙雙踢出了三丈遠。

“敢膽枉顧本王之命,本王看你是嫌命長了。”

衛雙雙丟了隻手掌,再加上北振那毫不留情的一腳,登時昏死過去。

而一旁的齊瑞陽則嚇得臉色煞白,她想去扶衛雙雙,可是雙腳彷彿灌了鉛,一步也挪不動。北振教訓完衛雙雙,轉頭看向齊瑞陽。“你難道也想違抗本王之令?”

齊瑞陽完全是條件反射的搖頭。口中連呼不敢。

不敢,是真的不敢。

她沒想到北振會這麼狠,雙雙不過是想嚇一嚇楚暖玉罷了。便被北振削掉一隻手。

如今那隻血淋淋的手便落在地上,那手中還握着匕首。

北振滿意的勾了勾脣。

“這才乖,你好好服侍衛夫人,一路上若是衛夫人有一句抱怨,本王便取了你的雙手雙*腿。”

北振吩咐完,目光轉向暖玉。

這也算是個下馬威,只是北振只看到一張面無表情的小臉,臉上雖有幾分懼色,可和一旁的齊瑞陽相比,實在稱得上鎮定從容。

北振想,人和人真的不能比。

這個齊瑞陽各方面也算是出衆。

也算是他侍妾中排得上名號的,可和楚暖玉一比,登時便像灰塵一樣。

沾在衣服上,讓人有想要撣一撣的衝動。

齊瑞陽連連點頭。

小臉已經嚇得沒有一絲血色了。“懂了就好,把你的丫頭扶去找郎中上藥吧。”

齊瑞陽這纔敢動作。

幾乎是拖抱着,把衛雙雙弄走了。北振一臉嫌棄的示意護衛上前,護衛像撿一片爛菜葉似的,撿走了衛雙雙那隻手。

一切都收拾妥當,北振纔看向暖玉。

暖玉的裙角濺了幾滴血漬。

北振客氣的問暖玉需不需要換件衣裳……

暖玉搖搖頭。

“本王聽說,這個衛雙雙曾經欺負過夫人,本王便幫夫人教訓她一番。夫人可還滿意?”

“有勞。”暖玉淡淡回道。

北振眉頭不由得微蹙。他確是有意在楚暖玉面前耍威風,不過砍隻手罷了,便是砍掉一雙,在北振看來也不算什麼。

可是沒能達到他想像中的目的,這讓北振越發的摸不清面前女子的心思。

她是怕是慌是懼是怒?

“楚暖玉,剛纔衛雙雙要用匕首劃花你的臉,你當真不怕?”

“怕。可是怕也無用,如今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是生是死豈不任人支配。既然無用,也便不怕了。我相信,便是我的臉真的毀了,衛宸也不會嫌棄我的。我們的感情,你們和衛雙雙都不會理解。”

“衛宸當真有那麼好?你如果向我求饒,我興許一個心軟,便不會拿你當人質了。”

“和齊瑞陽一樣嗎?你還是拿我當人質吧。”

暖玉一幅嫌棄的語氣。

北振被氣笑了。

這世上,怕是也只有楚暖玉敢這般和他說話了,他北振可不是個好脾氣的,在北苑,哪怕他的父皇和他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可他就是稀罕,就是覺得這樣的楚暖玉看着順眼,他剛纔說的並非假話,如果她願意當他的人,哪怕他的人馬盡數被楚老將軍剿滅,他也情願。

可是,楚暖玉不願。

強扭的瓜不甜,他北振不屑於強迫一個弱女子屈從。

即如此,便別怪他北振行事不擇手段了。

“改道東南,我們進陸安道。”北振冷聲吩咐道。

侍衛領命,馬車再次啓程,很快調轉方向。

北振離開後,齊瑞陽再次上了暖玉的車,這次她再不敢胡言亂語了。她終於明白,便是楚暖玉成了階下囚,也比她尊貴。

只要楚暖玉一個不高興,她的小命便會丟。

雖不甘心,可想到此時還生死不知的衛雙雙,齊瑞陽徹底沒了開口的膽子。

走到這一步,其實怨不得旁人的。

她當時在京城,也並非走投無路。

祖父在出事前,早已暗中安排了她的去路。只是她不想一輩子隱姓埋名過活,更不想嫁個凡夫走卒,所以她逃了……

然後和衛雙雙結識。

自此後,徹底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齊瑞陽不開口,暖玉更沒有開口說話的興致。

她在計算着時間。

計算着她失蹤的消息傳到齊凌耳中,想必二姑姑必定心急如焚,也許會直接進宮……

有姑姑在,父皇必定派人來尋她。

而且多半這差事會派給薄淵……如果父皇不能確定她的去向,興許會多動用幾個人……林赫成親不久,此時尚在京城,怕是也要辛苦一番了。

有林赫和薄淵出面。

想要找到蛛絲馬跡並不難。

按時間算,北振恐怕不會有機會和他的部下接頭……

果然不出暖玉所料,北振的探子第二天天才微明之際,便匆匆迴轉,帶來了附近有大隊兵馬活動的消息。

比翼雙飛[大結局]

比翼雙飛[大結局]

這和北振預想的大相徑庭。

在他的預想中,皇帝一定會瞞下楚暖玉失蹤的消息,齊凌根本不敢大肆尋人。

不僅事光楚暖玉的名聲,還有便是衛宸……

如果消息傳到衛宸那裡,以衛宸那護妻的名聲,可不會管是不是身有要務,怕是要第一時間轉身回京了。

所以如果齊凌聰明些,便將這消息瞞下來,假意派人暗中搜尋幾天,未發現暖玉蹤跡,等衛宸回來後。只說盡了全力找人。未找到便是,何必爲了一個義女,而這般大動干戈。

北振命令車馬加快速度,一定要避開對方的人馬。

暖玉坐在車中,被巔的七暈八素。

北振一馬當先在前面領路,自北振當着他的面砍了衛雙雙一隻手後,齊瑞陽一直靜默不語。

可是突然間,齊瑞陽開口問暖玉。

“在我那個皇叔心中,天下重於一切,我倒真的好奇,他怎麼會費這麼大力氣派人找你,根本不划算啊。”

“我喚他一聲父皇,女兒失蹤了,當父親的派人尋找豈不是天經地義……”

“這話說出來哄哄旁人還行,騙我?你當我不知道齊凌什麼性子嗎?當初祖父說過,齊牧和齊凌兄弟二人,其實若論心狠,齊凌更勝一籌。我真的不明白,我那個心狠的皇叔,對你怎麼這麼在意?”

暖玉似笑非笑的看了看齊瑞陽。

齊瑞陽有些惱羞成怒。

“你得意什麼,不過是北振的階下囚……”

“最終誰是階下囚,還沒個定數呢。倒是你和北振,別高興的太早。”暖玉說完這句話,緩緩閉上了眼睛。

馬車顛簸,她很不舒服。

看到齊瑞陽那張臉,只會影響心情。

還不少看爲妙。

北振再怎麼趕路,終歸帶着女眷。

最終還是被人發現蹤跡。當天傍晚,北振的車隊被人從四周圍上,有人縱馬上前。

暖玉此時再次被堵了口,綁了手,齊瑞陽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盯着他。

暖玉聽到北振上前應對。

對方在問北振的身份……

暖玉側耳細聽,辯出來人正是薄淵……

暖玉如今雖然被制,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可是突然間,心便安定下來了。

薄淵親自前來,必定能看出破綻。

果然,北振回答說是帶着女眷回鄉省親。

薄淵問女眷何在。

很快有女眷應聲……暖玉側目看了一眼齊瑞陽,果然在她的眼中看到幾分妒意。

按北振之言,此行兇險,可他卻帶了不止一個侍妾在旁。

據暖玉察言觀色,齊瑞陽一邊不甘心只當北振的侍妾,一邊卻對北振動了真心。

要不然她也不會因爲要看着暖玉,不能陪在北振左右而遷怒暖玉。

此時,被北振喚出去充當女眷之人不是她,料想齊瑞陽心中必定不甘。

“你不必得意,殿下必定能全身而退。”齊瑞陽小聲警告暖玉。

暖玉不能說話,只能搖搖頭。然而她看向齊瑞陽的目光中,盡是憐憫。齊瑞陽本就心情不佳,再被暖玉這麼一同情。心情更糟糕。她揚起手,只是想要嚇一嚇暖玉,可暖玉非但不躲,竟然還迎上前來。齊瑞陽一驚,手一後撤。哐噹一聲,擺在齊瑞陽手邊的銅壺摔落。齊瑞陽臉色大變……“車中還有女眷?”

北振說是個染了病的,怕出來見風把病氣過給旁人,薄淵沒有追究。

很快帶着人離開了。

聽到離開的馬蹄聲,齊瑞陽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看來這次連老天爺都不會照顧你了。楚暖玉,你只能等死了。”

“最終誰活誰死,尚未可知。”

“你……若是不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我一定劃爛你這張臉。”

齊瑞陽剛放完狠話,突然車簾被掀起,露出北振強忍怒意的臉。

看到北振,齊瑞陽便像老鼠見了貓,整個人瞬間瑟縮成一團,再不敢開口。她是親眼見到北振對衛雙雙出手的,那一刻她終於明白了,她之於北振,不過是個玩物罷了。

或者連玩物都稱不上。

不過是個閒時逗~弄逗~弄的東西罷了。

一旦遇事,她便成了個隨時可以捨棄的東西。

齊瑞陽明白,此時她若動楚暖玉一根汗毛,等待她的便是和衛雙雙一樣的下場。

何其可悲啊,想她曾經也是堂堂的濟北王府郡主……

“你再敢胡言亂語一句,本王便割了你的舌頭。”

一句話,嚇得齊瑞陽再不敢擡頭……

北振這才轉向暖玉。

“看來齊凌對你也不過如此,派來尋你的人馬也只是糊弄了事。”

暖玉並不理睬北振。

是不是糊弄,很快便能見分曉了。

北振見暖玉不給面子,冷哼一聲策馬而去。

他看的清楚,剛纔那隊人馬可是朝着齊國京城方向面是去了,他們走的是相反的方向,沒道理再被追上。

可是……半個時辰。

只過了半個時辰,北振眼睜睜看着自己的人馬被首尾分開。

也不知道對方如何佈置的陷阱,他和護衛半數通過後,突然間地面裂開了一道足有丈許寬的深溝。

有幾個躲閃不及的護衛連人帶馬落入深溝,隨即溝底一片馬匹嘶鳴聲和護衛的痛呼聲。

而暖玉乘坐的馬車則堪堪停在溝邊。

駕車的馭夫驚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這時,數道身影策馬上前……

赫然便是剛纔上來盤查的那隊人馬。領隊之人自然便是薄淵。見到去而復返的薄淵,北振強忍着怒意拱手。“閣下何意?”

薄淵笑笑,上前直接掀開馬車車簾……

突然間一道銀光,薄淵錯身躲開,然後回手一刺。

齊瑞陽有些不敢置信的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前,血滴順着劍刃嘀嗒落地。

這時候她才感覺到疼……

“找死。”薄淵冷聲說完,然後毫不留情的抽出長劍。

齊瑞陽撲倒在地,她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薄淵,似乎不能理解爲什麼對方會這麼輕意對她下了殺手。她不過是想要攔一攔他罷了。她更不能理解的是,爲什麼齊凌會這麼固執的一定要救回楚暖玉。

“爲……爲什麼?”

薄淵拔冗看了一眼齊瑞陽。

“你好歹姓齊,曾經是郡主之尊,竟然自甘墮落到如此境地。我這算是幫了你……想必你心中一定疑惑,我等爲何一定要救回長公主殿下。實話告訴你……”薄淵俯身,在齊瑞陽耳邊說了一句。

齊瑞陽眼中滿是震驚之色。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難怪……

罷了,時也,命也。最後一刻,齊瑞陽的目光直直看向深溝對面的北振。

可北振的目光卻沒有看她,而是看向正在被這個冷麪護衛扶出來的楚暖玉。

她這輩子,福享過,罪受過。

第一個喜歡的男人眼中沒她。

第一個愛上的男人當她是個玩物……

她這輩子,活的真委屈啊。她在這裡猜來猜去,猜測齊凌爲何對楚暖玉另眼相看。

原來,楚暖玉是齊凌的親女兒啊。

原來如此。

齊瑞陽心中有種塵埃落定的悲傷。最終,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告別了這個她憎恨的,也未善待過她的世界。

她不知道她死了,北振會不會傷心。

這輩子,她活的懵懂無知。

就連死了,怕是也無人替她落一滴淚……

暖玉有些驚疑的看着這一幕,發生的太快了,快的她根本沒時間反應。

下一刻,薄淵已經將她扶下馬車,對於匍在地方死不瞑目的齊瑞陽,薄淵連個眼神都懶得施捨。

這人也在衛宸給他的必殺名單中,薄淵殺的一點也不心軟。

膽敢暗算他,一劍穿心算是便宜她了。

“夫人,屬下來遲了,讓夫人受驚了。”

此時,北振的神情終於大變,倒不是因爲齊瑞陽的死。而是薄淵喚暖玉夫人。

而且自稱屬下,這人竟然是衛家的家臣。

一個家臣,都有這般氣勢……

北振真的覺得有些心驚膽戰。

事已至此,北振不會傻到想再次擒下暖玉。他只是後悔自己太過託大。

也意外於齊凌對於楚暖玉失蹤的態度。

“我只想問一句,你是如何看出破綻的?”

“……我不需要看出你的破綻,只需看你一眼,我便知道我家夫人必定在車中。接下來便容易安排了。”衛宸曾經把所有和暖玉有過節的人畫面一本冊子。

北振赫然便在冊中。

還有剛纔刺殺自己未遂,被他拚殺的齊瑞陽。

衛宸有言在先,只要看到冊中人,不必問因由,殺了再說。

他一眼認出北振,隨後的事情便不能猜想了。

北振手中有人質,他不便直接和他對峙。唯有想法子讓北振和馬車分開。

好在林赫和他都斷定北振若是劫持了暖玉,必定會走這條路入陸安道,騎馬比馬車要快,他們早北振一天到這裡。他又和林赫商量許久,最終選了幾個北振可能會走的小路佈置了陷阱。

北振果然中計了。

這般輕意便把人救回來了。

薄淵心情不錯,所以很是好心的給北振解惑。

自己竟然一眼便被人認出來了。

這人還裝做無事一般,帶着人離開。

這人的心計,藏的委實深沉。

得到了答案,北振也不戀戰,調轉馬頭,便要竄逃。

可是,林赫和薄淵聯手,會給他逃命的機會嗎?

嗖嗖嗖……

北振眼睜睜看着身邊的護衛一個個倒下。

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大勢已去。

就在林赫策馬而出,劍指北振之時。突然遠方有一騎絕塵而來。

“林公子,箭下留人。”

北振順着聲音看去,來人竟然是……“阿衡,怎麼是你?”來人是景衡。要說北振這輩子有沒有真心和誰相交過?還真有一個,便是這個景衡了。

景衡是他有一次去淮陽道想鼓吹齊凌造反時救下的孩子……

那時候景衡瘦的像只猴子。

跟在他身邊的郎中說這孩子活的機率不過十之一二。

北振覺得他可憐,便命人悉心照顧。

沒想到竟然真的把人救了回來。然後景衡感激他的救命大恩,將身世如實相告,纔有了他假冒景衡之句住進楚家一事。

“暖玉姐。我帶了陛下的手諭。”

景衡上前將齊凌的手諭傳達。

薄淵接過,雖然眉頭微微蹙了蹙,便還是對溝對面的林赫搖了搖頭。“陛下有旨,請北苑七皇子去都城做客……”

未能擒下暖玉,反而自己最終被俘。

北振覺得太可笑了。

他也確實笑了,然後突然抽出腰間長劍……“兄長,你曾勸過我,好歹不如賴活着。你怎麼還能自尋死路?”

北振神情怔了怔,最終頹然的放下劍。

這次被綁的換成了北振。

暖玉向林赫問了安,林公子表示新婚燕爾的,出來走這一趟,實在對不起自己家中的嬌*妻。

暖玉推說盧姐姐不會在意。

林赫瞪眼,什麼盧姐姐,要喊小舅母。

暖玉眨了眨眼睛,然後喊了林赫一聲小舅舅。然後在林赫期盼的目光中,再次喚了句盧姐姐。

林赫嘆氣。說早知暖玉這麼精神,便不火急火撩的出來尋她了。

薄淵上前,三言兩語將林赫一路幾乎不眠不休的實情告知暖玉。

林赫有些惱羞成怒,把薄淵這一路不僅不眠不休,便是勉強睡一會,也會瞬間喊着夫人驚醒。

一句話,二人半斤八兩。

兩人最終都灰溜溜的退後一步。

暖玉這纔開口和他們二人商量。

此時是立刻回京,還是繼續進陸安道,去見楚老將軍和衛宸。

最終,三人一致覺得既然已經走到了這裡,不去陸安道看看,委實可惜,至於北振,完全可以綁了他上陣前,勒令他的屬下投降。

若是他們不降,便讓北振生不如死。

於是,暖玉反客爲主,這次坐車的換成了北振,暖玉和薄淵,林赫一樣三騎並行。

這裡離陸安道不遠了,走到第三天,談副將親自來迎。

齊凌並未告訴楚老將軍暖玉失蹤之事,可是談副將有個兒子,名談聰的那個。

他如今身在京畿大營。

這次也領了尋人的旨意。

雖然旨意上並沒有說明要尋之人的身份,可談聰在衛宸身邊耳濡目染,再加上他也算有幾分小聰明。

竟然自己猜到了,而且聽說被派出城尋人的是薄淵,更加堅定了心中所猜。

他於是打着寧可錯過不能放過的原則,給談副將飛鴿傳了封收。

談副將收到後,和楚老將軍商量。

最終楚老將軍決定碰一碰運氣,當夜便強攻了敵軍大營。

把敵軍打了個落花流水,敗走了數十里。

這也變相的證明了談聰所猜不假……

楚老將軍不敢擅離軍營,便派了談副將前來堵劫北振……

不想暖玉已經脫身。

明明打算大打一場的,最終變成了認親會。

談副將直接引路,將暖玉一行帶到了陸安道。

再次住進將軍府,暖玉的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那時候,她還沒進京城,還不曾見過楚老夫人,更加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竟然會是皇家血脈。

她的世界中,除了衛宸,便只有楚家父子。

父子二人上陣殺敵,她在家中祈禱二人平安歸來。

那時候她還是個小姑娘。

兩個大大咧咧的長輩竟然把掌家之權交給了她……

往事歷歷在目。

暖玉有些失神的站在自己曾經住的小院前。正在這時,突然一雙手臂搭到了她肩膀上。

“夫人,可否賞臉,陪爲夫一起舊地重遊……”

暖玉回身,眼淚已經落下。

身後站的人,是衛宸。

——————

齊凌繼位,改國號爲大瑞……

大瑞原年,北苑南蜀聯手入侵。

最終瑞帝用計,離間兩國。

親南蜀而遠北苑……

和南蜀二籤議和文書。

只是南蜀卻二次悔約,傷了聯姻的七公主。使臣衛宸一怒之下,揮師南蜀,和楚老將軍聯手,將南蜀守軍打退百餘里。

並且親自前往南蜀皇城,揚言要三籤議和文書,這次若中南蜀再敢悔約。

邊境二十萬將士,枕戈待旦。

只要他一聲令下,百日內,踏平南蜀皇城。自此後,世上再無南蜀二字。

南蜀皇帝最終親自簽了議和文書。

承諾二十年內,不再犯齊國邊境。

犯者,必禍連子孫……

北苑帝親自濟北道。

被楚文靖所攔,雙方角逐。

北苑國內卻突然傳來,北苑帝幾位皇子先後隕落。最終只一位七皇子,卻被強留齊國京城爲質。

北苑帝大嘆了一聲‘時不待我’。

然後突然吐了口血。

身後大譁,最終被將士擡回北苑,據說之後幾年纏~綿病榻。

數年後,歿。

臨死前,向齊國稱臣。

北苑願爲齊國附屬,北苑國願易名北苑道。只求道守由北振擔任……

瑞帝允。

翌年,北振迴歸北苑,同行的還有景衡。

景衡做爲北振的左膀右臂,幫其料理政事,二人情同兄弟……

瑞帝在位十年,並未封后。

大瑞十年,瑞帝傳位於太子彥……

至於瑞帝蹤跡,據說有人在一個有山有水的地方曾見過模樣像瑞帝的人。他身邊跟着一位美麗的婦人。

婦人一臉笑意的看着跑在前面的兩個孩子,不時的叮囑小心些。

其中一個小姑娘回頭,奶聲奶氣的招呼婦人。

“外祖母,快些。”[全文終]

————————

打下全文終幾個字,我差點哭出來。

捨不得,真的挺捨不得的。

可是該結還是要結的。

妞在新文等着諸位……請賞臉支持。謝謝~~~~

本書完結,看看其他書:
第八百八十一章突發奇想? 第十九章惹怒衛宸? 第三百四十八章所謂對敵第四百四十七章前因後果第七百一十七章一封家書引發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娶妻之路[加更,求支持~~~]? 第二百一十五章姐妹聚首? 第一百九十五章錯有錯着第四百八十九章獻計? 第七十八章舉國皆驚第九百六十三章通殺? 第三百四十三章內訌? 第一百五十三章老夫人歸? 第一百九十八章小人之心第七百九十五章無將可派第四百七十一章總擋在她面前的人第七百九十九章置身事外? 第一百五十六章楚家女兒第九百三十五章只盼舉案齊眉第七百三十六章欲擒故縱? 第二百四十三章想法相悖第六百七十四章白面書生衛二少第七百八十一章尋人第八百章衛家敗落? 第二百五十四章黃粱一夢? 第一百二十五章一脈相承? 第二百一十六章辣手摧花? 第一百七十四章袒露心意? 第七十六章舞弊案發第七百六十五章天災逢人禍第九百六十三章通殺第四百四十九章報應第四百九十章鬥法[五更,一萬字已上傳,明天繼續]? 第二百三十六章十日相思[第三更]第七百二十一章胖子和肥羊第八百七十四章豔羨? 第二百六十一章衛秀玉出嫁[第四更]第八百九十六章百廢將興? 第一百八十五章兩情相悅? 第三百七十四章借題發揮第四百八十一章姐弟第八百四十九章陷阱? 第十九章惹怒衛宸? 第二百六十三章一波未平第四百二十三章‘誘拐’彥小娃? 第一百九十六章楚家內訌? 第三百七十一章濟北之亂第四百五十一章大讚衛宸? 第三百四十三章內訌? 第二十六章暖玉爬牆? 第四百一十三章情濃濃? 第三百二十章暗潮第七百二十二章景家過往? 第六章家法伺候第八百四十章挑釁第四百四十一章 暗中圖謀? 第二百三十二章蘇婉跪求? 第七十八章舉國皆驚第八百七十二章魚目混珠? 第一百五十九章爭寵這事第九百三十五章只盼舉案齊眉第六百九十章兩世之異? 第二百零九章比嬌比俏? 第四十五章兄妹相見? 第三百六十三章隔千里心相依第八百一十四章憐惜? 第三百五十二章衛雙雙是個什麼東西? 第一百七十章相思入骨[加更一]? 第二百七十五章三人成虎第五百二十八章癡戀第四百三十一章循循善誘第八百二十五章三年抱倆的美好願望第五百五十三章十里紅妝? 第二百七十六章天賜良機? 第三百二十九章冤情? 第三百九十三章一家人? 第四十二章順利出府? 第一百一十九章反將一軍第七百五十五章戰報第七百九十一章各自追求第八百二十章沒退路第五百三十章化腐朽爲神奇的衛宸第九百二十六章迷霧重重第六百九十七章齊心協力? 第九十五章樂見其成? 第三百一十二章皇后之邀? 第九十三章計家登門第七百章皇帝質問第四百六十四章入宮探望? 第三百五十一章來者不善? 第二百七十章誰爲第一第六百九十一章主心骨? 第二百九十五章溫情一刻第六百三十三章成長的代價第七百八十九章相悖? 第二百三十六章十日相思[第三更]? 第五十四章黑白雙煞第八百九十一章步入正軌第六百五十七章癥結所在第七百零七章將計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