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穩婆正在揭暖玉身下的血墊子。
此時的暖玉已經換好了乾淨的衣裳，被安置在內側。
楚文涵正在一旁指揮着，聽到聲響側頭便看到衛宸。“宸兒，你怎麼進來了？”
穩婆再次看到衛宸，已經不若初時那般驚詫了。連生孩子都要陪着的男人，能忍到此時進來已經不錯了。什麼晦氣不晦氣的，人家已經貴爲駙馬了，這輩子註定大富大貴。
“姑姑，我不忌諱這些。”
“你們年輕人雖然百無禁*忌，可看到這些，你心裡能舒服？罷了，姑姑知道你擔心暖玉。放心吧，暖玉纔剛喝了半碗蔘湯，如今累極睡了。”“……暖玉經受這些，都是因爲我。我理應見到。”衛宸定定看着那chuang染血的被子，看着那被上大片的血漬。
楚文涵搖搖頭，到嘴邊的勸導生生嚥了下去。她從未見過像衛宸這樣的男子。當初她生景衡時，自家男人離得遠遠的，說什麼血房污穢，沾染上會晦氣連連。她還道天下男子皆如是，原來，世間有深情之人。只是她運氣不好，找了個狼心狗肺的。“你在這裡陪陪暖玉吧，秋哥兒你便放心吧，有我和你二姑姑，還有劉媽媽照顧着。”
衛宸深深一輯。
楚文涵有些受寵若驚。
轉過身，衛宸又定定看向兩個穩婆，直看得兩個穩婆心中打鼓。衛宸這纔開口……“多謝二位媽媽，我會讓丫頭奉上賞銀。”
兩個穩婆這才鬆了一口氣。直言這是自己的本份。
直到芷香捧着重重兩個銀袋子交到二人手中，二人才喜逐顏開的謝過衛宸。
不愧是駙馬，出手就是大方。隨便給個賞銀，便是百兩銀子，這可足足是她們辛苦大半年的賺頭了。
丫頭送走了穩婆，婆子收拾好了chuang鋪後也悄聲離去。
屋中只有衛宸和暖玉二人，暖玉還在安睡，衛宸看着她汗溼的頭髮，還有慘白的小臉，伸出手輕輕撫摸着。
“你竟然和祖母說，若是有個萬一，便剖開肚子取出孩子。嬌嬌兒，你有沒有想過二哥。若是你不在了……你讓二哥怎麼活？你真的以爲有了秋哥兒，二哥便不會跟你一起走？這世上若沒了你，誰還能留住我衛宸。”
“……二哥。”
暖玉聽到了衛宸的話。
聽的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她本來累極，想睡了。可是衛宸的聲音像錘子般，捶的她心神不寧。
暖玉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衛宸那雙腥紅的眸子。衛宸似乎沒想到暖玉會醒，頭微微一側。他其實很生氣，可又不能在此時和暖玉計較。
“二哥，我知道，我都知道。”
終究是心疼暖玉。衛宸還是轉過頭來，然後手指輕輕覆上暖玉的眼睛。“你累了，睡一會。等養好了身子再說話。”
暖玉輕輕晃了晃頭。
她覺得自己生死間似乎又走了一遭。
雖然累，可那種失而復得般的心情卻並不遭。便是再疼，只要想到有了她和衛宸的孩子，暖玉覺得再苦再疼都值得。“二哥，我想留下些教什麼……活了兩輩子，我不能什麼都不留下。秋哥兒……秋哥兒便是我能留給你最好的禮物了。”
“沒了你，我要秋哥兒何用？”
衛宸抿着脣質問。
“傻二哥，秋哥兒在，我的血肉便在。便是身子不在了，我的魂魄也會永遠守着你和秋哥兒的。”
暖玉覺得自己和衛宸都是異類，情話同樣說的血淋淋。
可這卻是她此時心中所想。
衛宸終是搖搖頭，然後脣角緩緩勾了勾。
其實他和暖玉所想一樣，如果他不在了，他也希望留下些東西陪伴暖玉。他也不希望暖玉隨他而去。可換成自己，怎麼便想不通了呢，還要責怪暖玉。
衛宸啊衛宸，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以後不許說這樣的話，你要陪在我和秋哥兒身邊。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
暖玉笑了，雖然連脣*瓣都是蒼白的，可她卻笑的十分甜。
“好。永遠陪在二哥和秋哥身邊。”
自有人安排報喜事宜。
至於齊凌那裡，則由衛宸親自傳達。
聽說自己當了外公，新上任的齊國皇帝着實愣了愣。
明明自己正是壯年，可突然間，便覺出幾分老意來……齊凌立時便派人送了一車補品和珍珠金銀進小衛府。
當天便貼了皇榜，言道長公主喜誕麟兒，普天同慶，京城及周邊諸鎮賦稅，再減一成。
這下真的是普天同慶了。
這位衛家小公子落地還未滿三天，便成了京城名符其實的貴人。
林夫人帶着盧承瑜來賀。
衛美玉和衛秀玉聽到消息也匆匆上門。
京城一些達官顯貴，也都派人送了賀禮。
整個京城，因爲長公主產子，沉浸在一片喜悅中……
反倒小衛府，顯得十分安靜。暖玉在做月子，孩子放在偏房，由兩個奶孃和劉媽媽一起照顧。
楚文謹和楚文涵白天還會輪流照看。
以至衛宸感慨這麼個小東西，卻這般勞師動衆的。
這和他幼年在衛家過的日子，簡直就是天壤之別。他真的沒想到，他衛宸的兒子，竟然三天揚名，比他這個十三歲入京才漸漸顯露頭角的老子，可要強上千百倍了。
“二哥，咱們該正經給秋哥兒起個名字了。”
秋哥兒是楚老夫人一早給定下的乳名。
可要上族譜，總要起個響亮些的名字。
“我看便喚衛秋算了。祖母必定喜歡。”衛宸覺得自從有了小糰子，暖玉的心思便都在那小東西身上了。
吃味這種事，針對的也可以是自己的兒子。
衛宸心道，有個名字便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那小東西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暖玉覺得心好累。
小的倒不需要她掛心，這個大的……
可比小的難伺候多了。“二哥，你不喜歡秋哥兒嗎？”
眼見着暖玉紅了眼圈，衛宸心下一急。“祖母叮囑做月子不能哭，將來眼睛會疼的。我家的好嬌嬌兒，你可千萬別哭，誰說二哥不喜歡秋哥兒了。他是我衛宸的兒子，我能不喜歡。其實名字我早就想過了。叫衛惜，珍惜的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