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衛宸眼中,暖玉永遠是個只及他腰高的小姑娘。
扎着可愛的雙鬢,頭上簪着兩顆珍珠髮簪,走動間,閃着淡淡銀光。他喜歡走在她後面,看着她在前面小鳥兒似的嘰嘰喳喳的一刻不得閒,路邊有朵小花,也能讓她瞧上半晌。見他久不上前,她會停下來轉身等他。那一刻她眼中帶笑,然後嘟着嘴巴說他白長了一雙長腿,竟然走的這麼慢。
那時候,他只是好脾氣的笑笑,然後任由她在他前面,再次越過他,然後等他……
周而復始,似乎永遠也不會厭煩。
可是眨眼間,她已經九歲了,出落的越發標緻,已經是個半大姑娘了……
自古便有七歲不同席之說,如今他們連一起吃一餐飯,都成了奢侈。三年,三年,足足三年時間他們沒有見過一面。這三年間,沒了他,她也許和衛瑞更加親近了,也許心中漸漸把他淡忘了。每每想到此,他都會彷徨,然後自問,他做這一切爲了什麼?他出人頭地爲了什麼?最初,他想的只是保護她。他若留在衛家,以他的力量,自保尚且不足,如何能護暖玉周全。
於是,他決定離開衛家。
可以說,他離家的初衷,是爲了暖玉。
可如果他不在的時候,暖玉將他淡忘了……他其實心中很恐懼。恐懼他有一日權勢加身,可再沒有那個需要他護佑的小姑娘。
再次見面,她還是舊時模樣。
眼帶笑意的喚他哥哥……
他那時看似平靜,實則心中波濤洶涌。她沒忘記他,他還是她哥哥,她還是他最最在意的妹妹。
衛宸甚至希望暖玉永遠像兒時的樣子。永遠不要長大,永遠是個嬌憨的小姑娘。
那樣,便是他爲了得到權勢而無所不用其極……她也永遠不會明白。在她心中,他只是衛宸,他最最親近的哥哥。
可是,暖玉一句話,幾乎將衛宸打的暈頭轉向。
只用猜的,她便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竟然這樣聰慧。那他還能護她幾天?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一切……她還會接受他嗎?接受這個爲了權勢,不惜泯滅良知的哥哥。
恐懼排山倒海的向衛宸襲來。
連帶着他看暖玉的目光都變得悠遠,深邃。暖玉自是不知衛宸心中的掙扎,從衛宸的反應中,她知道自己猜中了,爲此不由得有些洋洋得意。“……我還知道玉言公子和淮陽王是姻親。淮陽王比玉言公子年長几歲,算是玉言公子的兄長。”
之所以知道這些,自然是得益於前世她計家夫人的身份。
計家是做生意的,和各種權貴人家都有往來。世人只知玉言公子出身富貴,卻不知他實是淮陽王的妻弟……淮陽王妃未出閣前,可是號稱‘齊國閨秀典範’,據說當年求娶之人,險些踏平了林家大門。相比之下,玉言公子身上光環自然弱了些,後來淮陽王娶走了這位林家小姐,世人贊這二人珠聯璧合,郎才女貌。簡直是天作之合。
玉言公子擅玉雕,計家是玉雕世家。
前世自然有些往來。暖玉做爲計家夫人,雖未見過玉言公子真人。不過他的事,暖玉知道的不少,其中便有他的身世。
衛宸的眉頭擰的更緊了。
玉言的身世是隱密,世上沒幾個人知道。
玉言是京中林家的獨子,林家在京中可謂地位卓然,曾出過幾位帝師,如今林家老爺,也就是玉言公子的父親,位居首輔之職。乃是齊國舉足輕重的肱骨老臣。如果讓世人知道林家的獨子醉心玉雕,根本無心仕途,林家面子裡子或許要一夕間丟個乾淨了。
世人都以爲林家的獨子醉心遊學。
一年中大半時間都在外拜尋名師,以期學有所成,用以報效朝廷。
這樣的隱密,暖玉怎麼會知道?“嬌嬌兒,你告訴二哥,你怎麼知道這些的?聽父親說的嗎?”
“……父親猜測的。父親說在淮陽道曾有幸遠遠見過玉言公子。而且淮陽王不管在哪裡現身,玉言公子似乎也同樣在。就像如今玉言公子現身安陽鎮,淮陽王也跟了來。這這明擺着告訴世人,玉言公子和淮陽王是相識的嗎?
父親還說,當年淮陽王娶妻時,曾轟動一時。
淮陽王府迎親的隊伍,足足有六百六十六人,可見淮陽王對王妃十分看重。這世上能讓淮陽王看重的人,除了皇家,也就只有王妃親族了。”暖玉驚了一身冷汗,她剛纔太過得意忘形了,她怎麼能這麼大意。衛宸是何人?她在衛宸面前說話雖說向來直來直去。可是她以前說的話,無非是些玩笑之言罷了。這麼正經的和衛宸說起朝中重臣,卻是第一次。
這話她不怕衛宸聽到。
可若是因此引得衛宸生疑……暖玉越想越後怕,乍看之下,小臉白的沒了丁點血色。
衛宸深深注視暖玉片刻,隨後脣角挑了挑。“……以後不要隨便猜測這些事了。你一個姑娘家,只管識字繡花便好,朝廷上的事,不要沾染。”
暖玉在衛宸如有實質的目光中,只能點頭。
衛宸伸出手,遲疑片刻,才摸上暖玉的頭。“嬌嬌兒,你很聰明。可是姑娘家,不需要這麼聰明。你聽二哥的話,以後不要把心思用在這上面。你若是無趣了,大過把二哥列的書目多看一遍。”
這次,暖玉猶豫半晌,才輕輕點頭。
“我們兄妹難得見上一面。走,和二哥進屋去,二哥有禮物送你。”
衛宸說完,順勢牽了暖玉的手。然後好像剛剛什麼都沒發生般,領了暖玉進屋。暖玉被衛宸牽着,被動的邁着步子,在跨進門檻的那一刻,她回身向那石亭望去。亭中那人卻不知道何時離開了。只有空蕩蕩的一個亭子……
暖玉也說不上爲何心中有淡淡的失落。
她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衛宸。“二哥,你要送我什麼?你不是送了禮物給我嗎?那可是厚厚一沓銀票呢……”
“那是讓你買花戴的。”在暖玉沒看到的角度,衛宸的臉有些紅。
他也不知道爲何要送那俗氣東西給暖玉,可當時,他心中只有那麼一個念頭。然後,他便做了……把三年的積蓄一股腦的送了出去。然後,他便悔了……倒不是後悔把銀票給暖玉,而是擔心暖玉看到那些銀票,會不會覺得他沒用。
那些銀票,最多的不過十兩一張。
厚厚一沓,也不足百兩。
好……好少啊……
這些銀子夠小姑娘花用嗎?衛宸很是自覺的擔起了‘養家’的重任。[羣麼麼,謝謝支持的親們……本文四月一號上架,上架那天肯定會更很多噠。妞最近要存稿撒,還有我弟下星期結婚啊,我要回家幫忙啊……反正時間有點緊。上架後肯定會多更的。如果成績撲的不那麼慘的話,我會整天寫文噠。然後會很勤快很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