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家庶出之子,從小不被家族重視。據說生母早亡……
有個嫡兄。
這身世,堪憐啊。
宋守想當然的把衛宸未出之言當成不便出口,總不好以下犯上。說齊君強行把他留在京城。
這可是以下犯上,鬧不好要掉腦袋的。
宋守越發覺得衛宸是個不可多得的良才,前面說了,他這人喜惡隨心。
也許前一刻厭惡至極的,下一刻便成了他的心頭好。
何況衛宸進了翰林院後的一言一行,宋守都看在眼中。
衛宸即不和旁人胡言攀附,也不會在背後非議他人。旁人說三道四之時,他只埋首編史。
而此時,他心血來潮,突然來訪,更是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衆偷奸取巧的小人。唯衛宸一個本本份份做事的良才。
“……衛宸,我今日推心置腹和你說幾句。”
“掌院之言,自是至理名言,衛宸定當奉爲行事章程。”衛宸平時話不多,更不會說什麼客氣話。所以他這話雖然明顯是奉承之言,可聽在宋掌院耳中,卻顯得十分伏帖。宋守十分受用。
“章程倒是不必了。只是我今日對你說的話,確是一番好意。於你大有裨益,你一定要謹記。聖上一道旨意,你便進了翰林院。你也知道能進翰林院的,大都十年寒窗苦讀,又都名列三甲。可你卻未下場參考,便這麼進了翰林院,難免名不正言不順的,少不得有人背後非議幾句。
我翰林不收庸才。是良才還是庸才,我自然要評判評判的。所以最近對你確是有些加難……”
“下官不覺得大人加難,反倒覺得大人是在試煉下官。”“好,好,你能明白這些便好。衛宸,經過這陣子試煉,你確是個良才,也難怪當年聖上當年將你留在京城。你如今雖然只是小小修撰,可卻能天天得見聖顏,前途必定不可限量。今年官員考覈,我也會如實上道摺子,將你實在良才如實向聖上稟明。”
“多謝掌院大人。”衛宸俯身行禮。態度即不倨傲,也不卑微。
宋掌院點點頭。
他欣賞有骨氣的文人。
不趨炎附勢,不卑微攀附。
文人,要有風骨。衛宸身上就有這種文人獨有的風骨……宋掌院又讚了衛宸幾句,這才負手而去。
衛宸緩緩站直身形,望着宋守的背影,脣角緩緩浸出笑意來。
加難?
這算什麼加難?他確實沒對宋守說謊,在衛宸看來,這真的算不得什麼找茬加難。比起他以前經歷的,宋守的加難根本就無關痛癢。齊君本意便是想讓宋守‘試煉’他一番。
要知道宋守雖有真才實學,可是其嚴苛剛正,油鹽不浸也不出了名的。
而且這人對於皮相生的好的,本能的便帶着厭惡。
能在宋守手中過活,能得宋守幾句贊,在旁人看來,簡直就是難如登天。
跟他一層的幾個修撰,表面上對宋守恭恭敬敬,私底下哪個不罵宋守鐵面無私,專喜歡挑人痛處,而且狠狠去踩。
落在宋守手中,簡直就沒有出路。
可他衛宸不信……
齊君想憑着一個宋守,便想讓他在京城舉步爲艱,也不知道齊君是太輕看他了,還是太高看這位剛正不阿的宋掌院了。
對於揣測人心,衛宸自認也算有幾分本事。
衛宸看着身邊擺的高高的書山,面上露出一個厭惡的神色。然後緩緩收拾起書案。
史書看多了,也會反胃的,他現在急需看一看暖玉的笑臉,以壓一壓心裡的嘔意。
至於餘下的差事……
想必明天大家會很識時務的各自揀回去。
對於衛宸早歸,暖玉簡直驚爲天人,她表情十分驚訝的看看天色,然後努力眨眨眼睛。“……今天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天還沒黑,二哥竟然回府了?真是稀奇……”
衛宸哭笑不得的把外裳扔給丫頭。
然後毫不客氣的搶過暖玉手中的溫茶。
大大灌了一口。
這才伸手掐了掐暖玉水*嫩*嫩的小臉。“爲夫思妻如狂,一刻不見便如隔三秋。我怕自己思妻成疾,一下子變成垂垂老者,夫人定會嫌棄。兩相一比,我只能偷溜回來了。”暖玉是知道衛宸最近被翰林院那個掌院抓勞工的。據衛宸說,翰林院只是說出去好聽,其實一院子酒囊飯袋。
暖玉挺同情衛宸的。
和一衆酒囊飯袋當同僚,他自然是又勞心又勞力的。
“二哥膽子恁的大,不怕那宋掌院責罵?”
“罵幾句便罵幾句吧。與其思妻成疾,讓他罵幾句也掉不了一塊肉去,隨他吧。”衛宸一邊說一邊嘆氣,一幅暖玉就是個禍國妖精,而他則是個愛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
暖玉:“……”過過戲癮便罷了。
他這簡直是一發不可收拾,還演個沒完了。
芷香和芷雲在一旁努力忍笑。
以前在丫頭眼中,衛宸那簡直就是高嶺之花。可遠觀不可褻玩。自從暖玉嫁進小衛府,這朵高嶺之花越來越接地氣了。
簡直快成一朵隨處可見的狗尾巴花了。
“不怕。那掌院若敢罵爺。便讓夫人回孃家去求老將軍……老將軍最疼爺了,定然讓那掌院吃不了兜着走。”
“是啊是啊。這叫……狐假虎威。”芷香向來是個神助功。她才說完,腳便被芷雲踩了。
“哎喲,芷雲,你又踩我腳。我腳都快被你踩腫了。”
“踩腫了纔好,讓你長長記恨。什麼叫狐假虎威……誰是狐?誰是虎?明明該是小虎假老虎威。”芷雲一本正經的說道。
芷香怔了怔,點頭。
覺得還是芷雲聰明。狐狸那東西又腥又臊的,哪有老虎威風。
衛宸好脾氣的聽着,其間還不忘對暖玉挑了挑眉。
你教出的好丫頭!
暖玉想捂臉了。真是,丫頭不教,主子之過啊。
成語亂用成這樣,她這個當主子的,都替她們臉紅啊。“……下去吧,再不下去,你們爺便要發火了。”暖玉揮揮手,無力的趕人。“爲夫向來是個好脾氣的,怎麼會發火?便是有‘火’,也要撒到夫人身上的。”這個,這個……不知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