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祖父祖母的庇護,暖玉第一次嚐到受了委屈,有親人不由分說呵護的感覺。
以前在衛家時,雖然衛老夫人也會偏心她,可總不會不問緣由。就像小時候,她被衛夫人接到身邊教養那段日子,衛老夫人明知道衛夫人待她刻薄,可卻從來沒有過問。那時候暖玉還以爲衛老夫人鞭長莫及,現在想來,那時候的她實在太過天真了,即使多活了一輩子,也沒學會如何辯明人心。
如果衛老夫人想幹涉,衛老夫人在衛夫人面前,終究是有話語權的。
那時候,她怎麼就天真的相信衛老夫人沒法幫她呢。
後來還是她學乖了,處處順着衛夫人,她那時還天真的相信,只要她一心把衛夫人當成母親,衛夫人早晚也會把她視如己出的。後來衛雙雙出現了,衛夫人對她僅有的那點溫情,也隨着衛雙雙的到來而化做了泡影。可是眼前,楚老夫人和楚老將軍,不必她多言,不必她解釋一句,他們已經不由分說站到了她這邊。而且爲了她,楚老夫人不惜屈尊降貴,卻衛家拜訪。
而楚老將軍呢,竟然要替她‘報前仇’。
眼見着暖玉目光發直,不知道小腦袋又在想什麼,楚老夫人輕輕撫了撫暖玉的頭。
“傻暖玉,你也看到了,我們楚家人丁不旺。我盼着你父親娶妻生子,盼了十幾年了,祖母都要絕望了,想着也許這輩子你父親都不會原諒祖母。你知道你父親出京前,對祖母說了什麼嗎?他說,等他從濟北道回來,便會考慮娶妻的事。
我聽了這話啊。心裡那個敞亮啊。
祖母心裡明白,這都是因爲你。自從有了你,你父親變了很多。你既然進了我們楚家門,我便容不得那些宵小之輩欺負你。那衛雙雙不過是衛家尋回來的,一個可有可無的女兒,祖母會讓她明白,我們楚家的姑娘,和她比起來,那是一個天一個地,她根本不配和你相提並論。”
“靖兒說要娶妻了!那小子怎麼沒告訴我。”楚老將軍吹鬍子瞪眼睛的插話。
“告訴你做什麼。難不成你還替了他不成。”
“……我又不是老不羞,這怎麼能替。我還怕那小子鑽一輩子牛角尖呢。如今他想開了,應該早些告訴我的,我也好高興高興。”
暖玉聽了倒沒覺得有什麼,楚文靖纔剛年過三十,要讓他一輩子孤孤單單一人,暖玉也不忍心。至於她的母親,死了這麼多年了,能像楚文靖那般十幾年不娶,已經是難得的癡情了。她還怕自己出嫁後,楚家兩老孤單。如今楚文靖終於動了娶妻的念頭,實在是件好事。“真的嗎?太好了。”
暖玉不是個不講道理的。
也不會理所當然的覺得楚文靖便該孤身一人過活。
自己母親終究是個福薄的,想必她地下有知,知道楚文靖爲了她,十幾年未娶,也該瞑目了。
“傻丫頭,你便不擔心你父親給你娶個繼母進門,你受委屈。”楚老夫人心情很好的逗着暖玉。
“不擔心。有您和祖父在呢。祖母和祖父一定不會讓我被人欺負的。”暖玉甜甜的說道,楚老將軍十分受用,越發覺得暖玉真是個貼心的小棉襖,楚老夫人點點頭,暖玉的話讓她聽了覺得心裡都是敞亮的。楚家冷寂了十幾年,終於要迎來春天了。
當晚,去送帖子的小廝回覆。
說是衛老夫人初時有些惶恐,最後滿臉笑意的應承下來。說是明天在家中恭候楚老夫人大駕。
芷香問暖玉,她爲什麼不跟着去?
有楚老夫人在,不正好藉機讓衛老夫人看看,如今的暖玉,頗得楚家長輩歡心。
比起在衛家時,身份已經不能同日而語了。
也正好去亮亮相,讓那衛雙雙好好看看。想必能把那衛雙雙氣個半死。
暖玉笑着搖搖頭。
她跟着去固然能氣到衛雙雙,可是光氣一氣衛雙雙有什麼用……而且以衛雙雙的性子,氣過後怕是會更瘋狂的反撲回來。如今她心裡記掛着衛宸,根本就沒心思和衛雙雙鬥。何況有她在旁,楚老夫人說話行事想必便要顧忌幾分,畢竟她是在衛老夫人身邊長大的,若是兩位老夫人有所爭執,沒有她在身邊,楚老夫人能更爽利的發揮。
她要讓衛雙雙想破了頭,也休想見她一面。
對敵人完全的漠視,纔是對敵的最高境界。
這點衛宸曾經言傳身教過。
芷香抓抓頭,覺得暖玉的話真是高深莫測。
一旁秋瑩笑笑,推了芷香出門。“剛纔我見王管事在院外徘徊,想必是有話對你說。你快去見一見。”
芷香被推出門。只得一頭霧水的去見王述。
“小姐這話說給芷香聽,那就是對牛彈琴,芷香腦子想事情從來一根筋。這樣的性子的姑娘,也真是難能可貴了。王述也算是個有福氣的。”
秋瑩一邊服侍暖玉更衣,一邊笑着道。
“王述和芷香性子互補,最是般配了。你呢?可有意中人?”
秋瑩紅着臉搖頭。
“……你和毛金同歲吧。”暖玉突然問道,秋瑩不明所以,點點頭。暖玉也只是隨口一問,秋瑩於是鬱悶了。她素來謹嚴慎行,之所以被衛老夫人譴來服侍暖玉,便是因爲她處事沉穩,可性子再沉穩的姑娘,也會思春啊。
毛金……
“毛金也該娶妻了。下次你見了他,便代我問問。問他有沒有意中人。”暖玉還在想衛宸的事,隨口吩咐道。
秋瑩點點頭。
第二日,暖玉早早起身去內院陪楚老夫人用過早膳,然後親自送楚老夫人上了馬車。楚老夫人似乎明白暖玉的心思,並沒有開口邀暖玉同行。只讓暖玉在府中靜候佳音。
暖玉回到攏月軒,無論如何也靜不下心來。
她倒不擔心楚老夫人,以楚老夫人的身份,衛家巴結奉承還來不及呢。自然不敢對楚老夫人不敬。
她擔心的是衛宸。
沒有消息,始終沒有消息傳回來。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出門前父親楚文靖還再三保證。說一旦在濟北道安置好,便會派人送消息回來。
可是自從他們離京,便沒隻言片語的消息傳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