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靖在猶豫,要不要邀了楚老夫人同去。
自從回到京城,因爲暖玉的事,楚老將軍便和老妻鬧的有些僵。自己母親一人在京城守着楚家,他們父子長年在外,逢年過節都難以歸家。這麼一想,楚文靖覺得母親不易。可是暖玉從小到大也吃了不少苦,如今終於找了回來,自己母親一味的爲難,楚小將軍心裡也是有怨言的。
自從暖玉名字入了族譜後,楚老夫人對這個孫女雖然稱不上喜愛,倒也不像先前那麼厭惡了。有時候和楚文靖說話,也會提起暖玉。
話裡話外,其實是想和暖玉化干戈爲玉帛的。
只是人老了,把面子看有太過,不好先低頭罷了。楚文靖也不願暖玉受委屈,於是祖孫倆便那麼僵持着。
是不是趁這個機會,把矛盾化解了。畢竟這次他出門時間不會短,雖說如今楚老夫人不會再爲難暖玉,可如果遇事祖孫兩個能商量商量,也是好的。
何況父母老夫老妻了,這麼多年總是聚少離多的,如今終於在京城團聚,也不能總這麼僵持着。
想到這裡,楚文靖步子一轉,去了內院。
暖玉對於第二天和楚老夫人坐一輛馬車,雖然有些驚訝,不過她也沒說什麼,恭敬的行了禮,讓楚老夫人先上了車,隨後暖玉才由丫頭扶着上了馬車。
芷香見楚老夫人在車上,做爲忠心護主的大丫頭,她本想跟着上馬車的,總不能讓自家小姐在路上受欺負。不過被王述攔住了,芷香瞪眼,王述一臉無奈的聳聳肩,看向一旁的楚小將軍。芷香側目,便見楚小將軍兇狠的看着她,芷香縮了縮肩膀,灰溜溜的爬上後一輛馬車,車上芷雲擠着眼睛對她笑……“你還笑的出,便不怕老夫人在路上爲難小姐!”芷雲嘆氣,心道芷香跟了小姐這麼多年竟然一點長勁都沒有,楚小將軍這麼愛女成癡的,會讓小姐受委屈?
沒見楚小將軍跟在馬車旁嗎?“你啊。也難爲王述了。”爲什麼難爲王述了,芷雲卻不說了。一路上,芷香因爲追問這個問題,根本沒心思去想自家小姐和楚老夫人同坐一輛車,會不會被欺負。
楚老夫人的馬車坐起來自然舒服,坐位很寬,爲了照顧楚老夫人,車廂鋪着厚厚的軟墊子。
車子正中,還有個固定的小几,上面擺着幾盤點心。
楚老夫人因爲想和暖玉獨處,也沒讓丫頭跟着,所以車中只祖孫二人……
暖玉靜靜坐在楚老夫人身邊,初時她們誰也沒有開口,楚老夫人是覺得有些難堪,她畢竟是個做長輩的,初時一門心思不喜歡暖玉,當着也不知道怎麼便被鬼迷了心竅。
要問楚老夫人是不是後悔了?
答案:是。
爲什麼後悔了?她和楚老將軍幾十年夫妻,二人感情一直挺好,這麼多年,楚老將軍也從未想過納妾。這在楚老夫人看來,已是丈夫對自己極大的尊重了。放眼京城,但凡是富貴人家,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外面還要養幾房外室的。在這方面,楚老將軍是個癡情的,雖然年輕時也曾有過一次不良記錄……當年楚老夫人也曾大怒,曾傷心,可那事畢竟是有原因的。
何況自始至終,楚老將軍壓根也沒打算納妾。
這十幾年來,他們夫妻二人一年到頭都難見上一面,楚老夫人心中也是想念丈夫的。
這次更是一別幾年,好容易見面,便因爲暖玉而鬧得夫妻離心,楚老將軍更是一怒之下,接了京畿衛教頭一職。
以楚老將軍的功績,一個區區京畿衛教頭,實在是委屈了他。
楚老夫人心裡也明白,楚老將軍是氣她對暖玉絕情……
只是那時候楚老夫人沒想明白,把過去的舊怨都遷怒到暖玉頭上。其實那丫頭說起來也是個苦命的,生下來便沒有爹孃在身邊,更是被衛家上下欺負,好在有個老夫人待她尚算和藹。可對她再好,也終究沒有血脈羈絆着,而且人心易變,如果暖玉沒有被找到,誰知道暖玉在衛家多呆上兩年,那衛老夫人會不會因爲衛家上下都不喜歡暖玉而厭棄她。
當年的事,楚老夫人確是大怒,也曾怨天尤人,覺得老天待她不公。
可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女人死都死了,她還何苦爲難一個孩子。終歸,暖玉身上流着楚家的血。這點毋庸置疑。
兒子至今未娶,其中也有和她作對的意思。自從孃家那幾個侄女被送出京城,楚老夫人一下子清靜了,也想了很多。那幾個侄女根本不是楚家血脈,她都可以當成楚家姑娘來教導,暖玉纔是真正的楚家血脈,她竟然被豬油蒙了眼,當時竟然還覺得侄女貼心。這麼想來,她也真是個老糊塗。“暖玉,這是我今天一早吩咐竈房做的,你嚐嚐味道,如果喜歡,我回去讓竈上多做些,都給你送攏月軒去。”楚老夫人當先拋出了橄欖枝。
暖玉有些意外,不過也覺得在情理之中。
父親明日便要動身了,想必他一定不放心她們祖孫還這般疏遠,今天這樣的安排,也算是情理之中。暖玉猶豫了片刻,拿起了一塊點頭。楚老夫人臉上明顯露出喜色,她覺得暖玉是個識大體的姑娘。見暖玉把點心送進口中,楚老夫人提起的心終於緩緩放下。只要暖玉接受她,楚老夫人也不奢望祖孫倆一下便能親近起來,只要暖玉不要因爲先前的事對她冷着一張小臉,楚老夫人便覺得知足了。
人都是這樣,總在失去後,才知道曾經有機會擁有。
好在楚老夫人翻然悔悟的不算晚,還有彌補的機會。
“好吃嗎?慢點吃……”
“……謝謝祖母。”
一聲祖母,讓楚老夫人眼睛有些發紅。她趕忙點頭應了。然後暖玉便靜靜吃點心,楚老夫人也把目光轉向車窗,馬車便這麼一路前行,跟在車邊的楚小將軍也緩緩放下心來。他還真擔心自己‘先斬後奏’會惹小姑娘傷心呢,現在看來,暖玉真是個懂事的姑娘。
她知道這次遠行,他最不放心的便是她。
也知道他心中其實希望她們祖孫倆能真的成爲一家人。
然後暖玉做都依了他的心意。其實小姑娘何其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