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衛老夫人聽說時，只覺得荒唐。因爲人家姑娘看上他，衛宸便和對方交惡，甚至把人家姑娘的長輩弄進了大牢。這根本就是忘恩負義……衛老夫人後來想着這肯定是傳言，誰會沒事和王爺對着幹，這不是沒事找事嗎？可如今衛宸竟然承認了。衛老夫人也是個性子要強的，事情她不知道便罷了，她既然知道了，不訓上幾句，如何能甘心。
而且在衛老夫人看來，衛宸是因爲年紀小，不知其中輕重，所以行事才這樣無所顧忌……
這是她這個當長輩的錯。從小到大對他便冷淡，沒有教好他。
於是眼見着衛宸沒有開口反駁，衛老夫人以爲衛宸是把她的話聽進耳中了。不由得繼續說道。“你便是心中只有暖玉，完全可以直接告訴那位齊家小姐啊何必要把人家祖父弄進大牢裡。你這樣做法，知道外人怎麼說嗎？說你不知輕重，還說你眼下雖然得意，可一旦濟北王被放出來，你便沒好日子過了。宸兒，你行事怎麼能這麼糊塗啊?”
衛宸面無表情的聽着。
他其實挺奇怪衛老夫人哪裡來的自信？
教訓他？
她憑什麼對他說教。如果沒有他，衛家能在京城立足？別說京城了，衛家這一輩只有衛緒林一根獨苗。而衛緒林也只有衛瑞一根獨苗。至於他衛宸，名字早從族譜上劃掉了。如今的衛家和他有什麼關係？
他照顧着，不過是念在衛家曾經養過暖玉十年的份上罷了。
如果沒有暖玉，別說照顧衛家了，他怕是第一個站出來把衛宸毀掉的。衛家，衛家，真可笑。
衛老夫人終於察覺出，自己似乎在自說自話，因爲衛宸臉上的神情，實在不像把她的話聽進心裡的模樣。
他表情十分冷淡，眼睛看着桌上茶盞，一副根本不屑搭理她的神情。“宸兒……你別怪祖母話多。祖母也是……”她想說，她也是替他着想的。
只是衛宸突然擡頭，然後毫不留情的打斷了她的話。“既然祖母自知管的太寬，何不少說幾句。”
衛老夫人臉上神情一滯。想出口的話便那麼咽不下吐不出的，整個人彷彿都卡在了那裡。“……你這是什麼話？我好歹是你祖母。有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嗎？”
衛宸實在想笑，可他覺得自己這笑意奉送給衛老夫人，都是浪費，於是衛宸語氣淡淡的道。“長輩？我如今只是姓了個和衛家相同的‘衛’字，老夫人怎麼就能覺得是我的長輩呢。
老夫人若是不願見我。我從此不再登門便是……
至於我的事，老夫人該懂得適可而止。”
“你說的什麼渾話。什麼叫我不願見你，明明是你如今越發的飛揚跋扈了。
你現在出息了，成了京城人人眼紅的新貴公子。便不能幫幫衛家嗎？你便是再不喜歡衛家，從小到大，也是衛家把你養大的。衛宸，做人要有良心。”衛老夫人氣的肝疼，她心裡明知道不能和衛宸交惡，不能繼續說教下去了，可是要強了一輩子，讓她此時和衛宸低頭，衛老夫人做不到。
於是事情越演越烈。
“良心？那是什麼東西？值幾錢銀子？我衛宸向來是沒有的……老夫人若想找有良心的孫子，大可招衛瑞回來。
至於幫衛家？憑什麼？”
“就憑你姓衛。”
“……笑話，老夫人該去衙門查一查，你衛家到底有幾口人？
今天話既然說到這裡，我索性便直說了。我做事，不需衛家人干涉。我行事，也不需衛家人多話。老夫人既然看不慣我行事，眼不見爲淨便是。以後我的事都和衛家無關。”衛宸說完，迅速起身。衛老夫人心中一咯噔，心道大事不好。
她招衛宸回來，只是希望衛宸幫一幫衛瑞。
只想和衛宸說，他既然行事這麼大膽，沒準哪天便連累了衛家。索性便趁着自己還有權勢，幫衛宸回京。兄弟兩個都在京中，行事也好有個商量。所謂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可爲什麼最後衛宸反倒要和衛家決裂。
如今的衛家如何離得了衛宸？
沒了衛宸，衛家豈不任人欺負。連還手之力都沒有……想到這裡，衛老夫人第一次心中升起真正的懼意來。
當年衛宸離家時，她沒什麼感覺。暖玉跟着楚文靖離開衛家時，她雖然有些心疼，可想着暖玉留在衛家也沒什麼好日子過，倒不如跟着親人離開。後來一家人隨着衛宸來到京城，那時族譜上雖然沒有衛宸，可衛老夫人覺得衛宸生是衛家人，死是衛家的鬼，一個名字罷了，無甚要緊的。
可如今，衛老夫人終於後知後覺的明白。
主動權一直在衛宸手中。
這個家，他想來便來，想走，誰也留不住。
以前還有個暖玉能牽制他，如今卻是……“衛宸，你不能這麼狼心狗肺。”
“我連心都沒有。
狼心狗肺，實在是老夫人誇獎我了。”
“衛家好歹養了你一場，你若是走……得補償衛家。”最終沒了法子，衛老夫人不由得要挾道。
補償？
真是越發的好笑了。
衛宸來的時候，心情還算不錯。最近事事順心，哪怕所有人都覺得他離死期不遠了，可衛宸卻清楚，生和死雖說是一線之間，可那條線離死還遠的很。這次事成，他不但性命無憂，怕是還能趁機再升上一升。
他對暖玉說過，三年內，一定堂堂正正的上殿議事。
他可以負了全世界，可絕不能失信於暖玉。他自認對衛家仁至義盡，不管是衛緒林還是衛瑞的差事，都是他安排的。
衛家父子妄想一步登天，他衛宸可沒義務滿足衛家父子的野心。
“補償？老夫人想要什麼？”
“……你得想法子讓衛瑞進京。”衛老夫人想以退爲進，用以逼衛宸收回剛纔的話。只是衛宸什麼性子？話已出口，哪還能輕易收回。
沉默片刻，衛宸點頭。“好。”
衛老夫人驚在原地。
出了衛家，衛宸不由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