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話，直說得花廳中鴉雀無聲。
不僅是衛老爺和衛夫人，便是衛老夫人也以爲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楚家的……女兒……
楚家的女兒……暖玉。衛老夫人臉上神情變了幾變，最終指向暖玉，好半晌竟然未能成言。“……嬌嬌兒，是？怎麼可能……小將軍不要開這樣的玩笑。”衛老夫人不敢相信。如果是楚家的女兒，怎麼會遺失在甘寧道，雖說當時揀到暖玉時，包着孩子的襁褓做工確是十分華貴，可如果真的權貴人家的小姐，怎麼會無緣無故把孩子棄於路邊，任其自生自滅，如果不是衛家正好路過，又因爲衛夫人鬧的厲害，馬車這才停了片刻，根本便發現不了被放在荒草中的暖玉。
楚文靖表情凝重的搖搖頭。
“這等事，豈是兒戲。”
見衛老夫人張口，似乎還要問些什麼，楚文靖沒了耐心。
他向身後僕從使了眼色，僕從會意，從身後掏出一幅畫像。
然後走到花廳正中，緩緩展開……畫上是位姑娘，二八年華，身着翠色襦裙，眉梢眼角帶着笑意，四周是開的正豔的桃花，姑娘便在桃樹下翩翩起舞。
畫自然是極美的，可讓廳中諸人震驚的，確是畫中之人。
那張臉……
衛老夫人盯着畫像看了半晌，又轉頭看向暖玉。
然後復又去看那畫。這樣周而復始幾次，衛老夫人重重一嘆。
像，確是極像的，眉眼幾乎像了九成九。想必暖玉再年長几歲，和畫中姑娘更是如出一轍。楚文靖也在看着畫像，臉上帶着幾分回憶的恍惚。
“這是她母親及笄時的畫像。”
“阿秀，你帶着暖玉下去吃點心。”衛老夫人揚聲喚着白媽媽。
這種場合，衛老夫人直覺不適合暖玉在場。她要好好問一問，問一問暖玉怎麼會是楚家的孩子？京城楚家可是權勢通天，楚家的小姐又怎麼會遺失在甘寧道。暖玉知道衛老夫人是擔心她，她對衛老夫人笑笑，便乖乖起身跟着白媽媽出了門。
花廳中，氣氛一時幾乎凝滯。
“……我這次來，便是要帶暖玉離開的。”
楚文靖直接開口說明來意。
衛老夫人毫不猶豫的搖了頭。“除了一張畫像，你如何能證明暖玉是你的女兒？”
“老夫人，在下覺得一張畫像足矣。”言語間帶着蔑視一切的氣勢，態度十分倨傲。衛老夫人臉上神情沉了沉，不過事關暖玉，便是明知道不智，她還是不能輕意讓暖玉跟着楚文靖離開。十年啊，足足十年，她如珠似寶的疼着*寵*着的孫女，一夕間成了別人家的女兒，衛老夫人不能忍受。
“不過一張畫像，請個畫師不用一個時辰便能畫出來。我養了嬌嬌兒十年，足足十年。我當她是我親生的孫女……小將軍只憑一句話，一幅畫，便要帶走她。恕老婦我不能點頭。”
楚文靖難得認同的點點頭。臉上倨傲的神情也去了七七八八，對衛老夫人，他是尊敬感激的。
若無衛老夫人相護，暖玉如何能平安長到十歲？
而這些……
楚文靖的目光從呆怔的衛夫人身上一掃而過。
事情既然說破，醫官自然也功成身退。他們出現的目的便是拋磚引‘玉’。衛夫人便是病的快死了，楚文靖都不會多眨下眼睛，更別說讓醫官替她看病了，美的她。
整個花廳中除了衛家四人，便只有一個楚文靖了。
“老夫人所言及是。這十年來，多謝老夫人養育暖玉。我楚家自有重謝。”
“謝便不必了，我養我自己的孫女。”衛老夫人搖頭拒絕。
一旁衛老爺張了張口，可想着暖玉雖然當了他十年名義上的女兒，他對暖玉卻實在稱不上親近。這時候勉強開口，也不過是惹人生厭。
衛老爺雖說性子軟弱，即懼母又畏妻。
不過他是真的有孝心。想着衛老夫人既然不捨得放暖玉離開，便不放。便是看在養了暖玉十年的分上，楚家也不會爲難衛家的。
不過暖玉竟然是楚家的小姐，衛老爺如今還有些接受不能。
至於衛夫人，楚文靖那席話說出後，她立時傻在那裡。
京城楚家的小姐？京城，楚家……不可能。怎麼可能？衛暖玉怎麼可能是楚家的千金？
衛暖玉身份怎麼能高過雙雙？
怎麼可能？
她的父親怎麼可能是楚小將軍？
假的，一定是假的，一定是衛宸求楚文靖出面，來替暖玉造勢。以爲她可以所謂的‘楚家小姐’，身份上便能壓雙雙一頭？不可能，有她在一天，衛家就容不下衛暖玉。
“笑話，這年頭靠着一張畫像便想認回女兒，我們衛家供她吃，供她穿，難道這十年便打了水漂？”
事到如今，衛夫人還以爲自己有本錢和楚文靖對峙。
楚小將軍聞言，笑的十分歡暢。
他就怕衛夫人不開口呢，如今衛夫人自己撞上門來，便別怪他楚文靖行事狠辣，敢欺他的女兒，衛夫人是嫌命太好了。以至每天閒的便來‘玩玩’他女兒。
“……依夫人的意思，我是不是得花銀子‘買’回我女兒？”
衛夫人輕哼，自覺拿了楚文靖的短處。“……銀子我們衛家不缺。”“那夫人想要什麼？衛老爺平步青雲？還是衛家大少爺一飛沖天？”
楚文靖和衛夫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應對着。
一旁衛宸勾了勾脣角，對欲開口的衛老夫人輕輕搖搖頭，示意衛老夫人不要把渾水往自己身上潑。衛老夫人握了握拳，終是垂下頭靜靜喝茶。衛老爺則是氣的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
如今這樣的局面，人家楚小將軍不追究衛家苛責暖玉之過，已是難得。至於冒認女兒，楚家是什麼人家？楚小將軍若不確定，怎會登門？何況還有那畫像，明顯便有了些年頭……
際素錦竟然還異想天開的和楚文靖講條件。她難道忘記了，她傳出暖玉生母是伎子，生父是跳湖而死的落地秀才，以至暖玉被人說三道四，連瑞雪軒的門都不便出了。
如今人家親爹找上門來，不替女兒‘報仇’已經是仁慈了，竟然還妄想借機佔盡好處。
衛老爺簡直不知道要用什麼詞去形容衛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