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悟的一式杏花謠,一劍遞出猶勝南陌碾作塵的陌上花開,杏花謠的劍勢並非浩蕩如大江浪潮,也並非凌厲如千騎奔雷,只是慕情如刀,世間文字八萬個,唯有情字最殺人。
公輸陌只是個不擅長表達的女子,她只好將自己的美好願望和同樣美好的思慕盡數融進在杏花枝中,一併送給他,任由手中杏花枝主導劍勢的常曦閉上眼簾,一曲杏花謠奏響天地間,歌唱的是有佳人在水一方。
如果說生死五行劍陣是真真切切的硬刀子,那麼杏花謠則是看不見摸不着的鈍刀子,狠狠紮在陵越的心窩裡,磨的你心窩發顫,由失魂陣、禁空陣、重力陣以及諸多陣法融匯成大鍋粥陣法效果顯著,陵越可以說是硬生生抗下這一式杏花謠,終於支撐不住,半跪着口吐鮮血,臉色極爲蒼白。
“不打了,不打了,我們認輸!”
澹臺水月淚眼婆娑,強行用破禁符在武鬥坪周圍的禁制上打開一條裂縫衝上坪去,大鍋粥陣法破碎而去,她緊緊將口吐鮮血的未婚夫摟在懷中,不顧鮮血弄髒了衣裳,用手帕擦去陵越嘴角鮮血,像只護崽的老母雞般將陵越護在身後,任常曦是個常曦也能看出兩人間的關係。
杏花枝悄然跌落在地,常曦在澹臺水月震驚的注目下,筆直着身子仰面倒下,連挪動一根手指頭都欠奉,絕劍式對靈力的消耗和壓榨遠比催動劍陣多得多,生死五行劍陣有着月虹和洞幽兩大助力分擔壓力,消耗不大,這一式心有靈犀自悟的杏花謠,幾乎在一瞬間把常曦丹田中黑白蓮臺上的所有靈力壓榨乾淨,如果杏花謠無法擊潰陵越的防禦,那麼輸的就是他自己。
好在是陵越先撐不住了,要不然二師兄那就不好交代了。
常曦不用扭頭去看也知道夙攸現在肯定急的不行,扯動嘴角喊道:“澹臺姑娘,可不可以發發善心,好歹也找個人把我擡下去吧,地上太冷了。”
仔細檢查了陵越傷勢,發現並無大礙的澹臺水月終於鬆了一口氣,想來那杏花謠在命中陵越時應當收回了幾分威勢,她再看向常曦的目光已然和善了許多,聽到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人兒滿嘴調皮語調,澹臺水月破涕爲笑,周圍禁制撤去,很快上來幾名弟子把常曦給擡了下去。
青雲山與天墉城時隔幾年後年輕弟子輩間的頂尖比試,終於落下帷幕,結局即可以說是意料之外,也可以說是在情理之中,青雲後山中除去那位沒空下山歷練的七師妹莘彤外,從驚才豔豔的大師兄到橫空出世的小師弟,所有人至今未嘗一敗。
之前所有人都以爲這次青雲後山的入世弟子境界不高,本應該是最有希望的一年,只是現實依舊殘酷,彷彿例行公事般扇了所有人一記響亮的耳光,再一次告誡和警醒世人,修爲境界並不是衡量強弱的唯一標準。
常曦這個名字,在他戰勝陵越之後,如同插上了翅膀,飛速的傳播開去,在堵住悠悠衆口的同時,也走進了無數大能的視野中,這個不過半步元嬰境的年輕人,已經漸漸有了昂首挺胸的資格,真正的走到九州這個宏大的舞臺之前。
常曦此刻四仰八叉的躺在寢宮裡的四角大牀上,纔不知道經過這一戰後自己的名聲已經蹭蹭的向上爬了好幾層樓,甚至連他一劍成名的杏花枝的來歷也被人挖了出來,連帶着滕州公輸家的名氣也跟着水漲船高,據說那公輸世家中忽然就愛上獨坐牆頭的嫡長女,聽到這個消息後,喜極而泣。
只是常曦這一戰真的打累了,九成的底牌都甩了出去,只剩下壓箱底的幾道看家本領,因爲手頭上缺少趁手武器,也施展不出來,有忠心耿耿的海東青女皇在一旁守護,常曦抱緊了香噴噴的枕頭和被子,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這一睡,就是整整三天三夜。
三日後清晨,終於把精氣神養足了的常曦悠悠醒來,醒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守在牀榻旁的海東青女皇,常曦揉了揉惺忪睡眼,不好意思道:“夙攸,這幾天辛苦你了。”
夙攸掩嘴輕笑道:“少主您這話着實客氣了,這都是妾身應該做的本分事,何來辛苦一說?”
常曦從大的有些過分的牀榻上起身,在夙攸的侍奉下洗漱更衣,常曦展開手臂任夙攸在他身上穿戴起那些個繁瑣玩意,他笑着問道:“來這也有幾日光景了,你覺得這天墉城如何?”
夙攸屈膝跪着,小心翼翼打理着那件繡着九爪金龍的祭禮錦服,她在這位和氣心善的少主面前也漸漸放得開了,心悅誠服道:“天墉城的確不愧於上五宗之一,整座天墉城中幾乎匯聚了整個青州五成以上的大地清氣,每時每刻都在徐徐不斷的升浮,僅僅幾日功夫,妾身的化神境初期的修爲瓶頸就已經開始隱隱鬆動,如果有可能的話,妾身還是建議少主在天墉城多待些時日,說不定可以藉此突破元嬰境。”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常曦心裡咯噔一下。
他很清楚每當自己跨越大境界時都要比旁人困難數倍,他來天墉城的一路上,一來是馬不停蹄的煉化那精純死意,二十小藥煉製的精進修爲的丹藥功不可沒,想要邁過這元嬰境這道卡死天下不知多少修行人的瓶頸,光靠丹藥和精純死意,恐怕這難度是夠他喝一壺的,想到莘彤和青璇在他臨走前對他說過的不成元嬰別回家,常曦心中嘆了一口氣,也許厚着臉皮在天墉多待幾日是有這個必要的。
常曦伸出手來,捏了捏那埋首在自己身下整理衣服的美人臉蛋,調笑道:“要不然本少主就厚着臉皮去與那陵陽真人求求情,讓他准許咱倆在天墉城住他個一年半載,說不定假以時日,你就能成爲那修爲無限接近煉虛境的海東青女皇,開宗立派都不在話下了,到時候我這修爲微末的小小少主,也可以跟在你身邊沾沾光。”
被自家少主揩油的夙攸笑的花枝亂顫,卻是義正言辭道:“別人家的金窩銀窩,都比不上自家的土窩,與其羨慕別人家,妾身倒是更指望少主今後修煉有成,親手創立一處不輸上五宗的洞天福地,妾身跟着少主沾光纔是真的。”
主僕兩人有說有笑有鬧,終於穿好了衣裳,委身蹲了許久的海東青女皇站起身來,忽然想起來道:“話說昨日有位天墉修士來傳話,讓少主您醒來後移步到天正宮,妾身有查過,天正宮真是天墉城宗主的行宮,少主您看?”
常曦推開房門,對着身後緊跟的夙攸笑道:“咱們還要有求與陵陽真人呢,咱們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