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
顧雪抱着個袋子，從內衣店走了出來，終於體會到了當初三原千紗抱着個袋子不放的感覺……
啊，青春期真的是太麻煩了。
剋制住想立刻跑回家收好袋子的衝動，顧雪扭頭朝三原千紗說道：“謝謝你陪我過來，走吧，我請你喝東西。”
三原千紗遲疑片刻，點了點頭，亦步亦趨跟在了顧雪身後。
兩人最後在購物中心的三層找到一家現在還沒有多少人光顧的冷飲店，在店員的招呼聲中，找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顧雪坐下後，看這裡沒多少人，安心了不少，將胸口的袋子放到了旁邊。
三原千紗坐在對面，偷偷瞥了一眼顧雪的胸口。
“你信不信我跟你拼了……”顧雪瞪了她一眼。
從進到購物中心就開始了，差不得該夠了吧。
顧柔那個表面姐姐是這樣，三原千紗也這樣，不就是青春期稍微……稍微變大了一點嗎，有什麼好看的。
三原千紗的視線往上移，看向顧雪的臉。
欲蓋彌彰。
“算了，不跟你計較。”
顧雪靠着椅背，伸了個懶腰，越發玲瓏有致的身材更加突出了。
她說是這麼說，但其實對三原千紗小姐那是相當放心的。
接下來，兩人各自點了一杯冷飲，等着冷飲上來的時間，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大部分時候都是顧雪挑起話題，指望三原小姐主動說什麼，有點困難，除非是工作上的事，比如現在……
“你聽說過動畫未來項目嗎？正式名稱是青年動畫製作者育成計劃。”
“聽是聽說過？怎麼？難道要我作爲新人去參加？我倒是沒問題，但不怎麼合適吧？”
顧雪有些詫異，這個育成計劃她是聽說過，不過不是在這個世界，地球也有個類似的企劃，不過只辦了四屆，負責的機構就變了，名字也改了，動畫未來改成了動畫之卵，非常不吉利，總感覺是在說動畫有個卵的未來一樣……
這個計劃或者說企劃，挺良心的，簡單來說就是拿錢給動畫公司，讓動畫公司帶新人做動畫。
具體的規則很多，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爲了培養新生代人才。
“不是。”三原千紗搖了搖頭，“三澤廣先生的意思是讓你擔當中堅原畫。”
“……”顧雪露出嫌棄的表情，“我拒絕，我才入行沒多久吧?”
中堅畫師，說難聽點就是幫新人擦屁股的。
帶新人很難的。
因爲計劃中有明確規定，新人原畫負責的卡數，不能直接修改，要儘量口頭給出修改意見，讓其本人完成。
如果到時新人怎麼都畫不出來，或者實在是趕不上進度了怎麼辦？
那中堅畫師就要大喊一聲：我來……
可想而知會有多辛苦。
“……”三原千紗似乎猜到了顧雪會拒絕，沉默片刻，小聲道：“其實我也想邀請你參加。”
“……你負責這個企劃嗎？”顧雪愣了一會，開始在真香的邊緣瘋狂掙扎。
“嗯。”
“……我考慮一下，明天我會去一下公司。”看店員端着托盤過來了，顧雪強行中斷了話題。
要真香也明天再說……
冷飲上桌。
三原千紗點了份抹茶奶蓋，顧雪點的則是芒果沙冰。
店員離開後，顧雪吃了口冰沙，味道不錯，但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其實她本來也想點三原千紗那款奶蓋的……但在關鍵時刻她想到了昨天的遭遇，下意識慫了，她現在對牛奶這個字眼有些抗拒。
不過看到奶油出現在自己面前不遠處，顧雪想吃……
她開始頻頻看向三原千紗身前的飲料。
三原千紗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了，頭越壓越低，放在膝蓋上的左手握拳又鬆開，鬆開又握拳，跟打氣一樣。
看對方無動於衷，顧雪有些失望，就在她準備專心對付自己眼前的沙冰時。
三原千紗終於鼓起了勇氣，拿起勺子挖了一勺飲料最上面的奶油，遞到半空中，聲若蚊蠅道：“要吃嗎？”
“誒？可以嗎？”顧雪突然整個人都變得明亮了起來，渾身上下都散發着開心的氣息，剛問完，沒等三原小姐回答，雙手就已經撐着桌面，站起來了。
嘴巴也已經湊過去了。
在顧雪的觀念裡，女孩子之間，如果要好的話，似乎並不介意這樣分享食物，所以她湊上去的時候，根本毫無心理壓力。
“嗯……”顧雪含住勺子，將上面的奶油吃下，坐回去後，在心裡默默說了一句真香。
三原千紗將勺子放到一邊，雙手捧着杯子，低頭含住吸管，腦袋都快貼到桌面上了。
顧雪舔了舔殘留在嘴角的鮮奶，看到三原千紗那個樣子，有些忍俊不禁。
耳根都紅了。
看來還是不怎麼適應和朋友互動啊。
三原小姐。
顧雪在心裡默默感嘆了一句，然後也不管身前的沙冰了，用手託着腮幫，看着低頭的三原千紗發呆。
真是可愛。
雖然性格很彆扭，但內心卻極爲柔軟敏感。
真想去泡她啊。
雖然顧雪很多事都已經適應了，也比誰都清楚自己現在的身份，但性取向這種東西，改不了。
顧雪一想到自己如果要和一個男人共度餘生，就會頭皮發麻，想要當場跳樓。
她還是喜歡女孩……
只是，她也不會忘記一件事。
愛情，是兩人的事，不是她一廂情願就可以解決的問題。
所以顧雪想泡三原小姐的想法，僅僅只存在了幾秒，就被掃到了一邊。
她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女孩。
她在這個世界也不是無父無母沒有親人，她非常清楚如果自己出櫃，要面對怎麼樣的情況，其實單單想到以後要面對父母的催婚，顧雪就已經很頭疼了。
結婚生子，男娶女嫁，在很多很多很多人眼裡，特別是自己家人眼裡，天經地義。
她如果真的鐵了心要泡三原千紗，也行，先想辦法把她掰彎，讓她喜歡上自己，然後確定關係……讓她也去面對鋪天蓋地的不解甚至指責。
政z正確是一回事。
別人，特別是家人的態度是另一回事。
顧雪可以不管不顧，甚至可以徹底跟家裡鬧翻，因爲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爲了不跟一個男人共度餘生，她可以做出很多犧牲。
但她不能強行把人家拖下水，讓別人也跟她做出同樣的犧牲。
顧雪對這個世界抱有善意，她會對別人的冷漠發火，也會承認自己同情三原千紗這個事實，她相信愛，相信人性本善，甚至搞不好還相信魔法。
她是個介於成熟與不成熟之間，關鍵時刻挺靠譜的成年人。
正是因爲她對世界抱有善意，會爲他人着想，是個成年人，所以決定了她做任何事任何決定，都不可能什麼都不管不顧。
先不說掰不掰得彎三原小姐，強行掰彎，不是害了人家嗎……
顧雪的情商不高，這就是她的真實想法。
想到自己以後會孤身一人，顧雪本人其實也很憂鬱。
一個人孤獨到老，很難受的啊，她也想要小姐姐……
但這種任性的衝動，都被名叫理智的東西，隔離了起來。
“啊……”顧雪撐着腮幫，看着三原千紗，突然嘆了口氣。
三原千紗臉上的紅暈稍微退散了點，擡起頭來，沒有多想，自認爲理解了顧雪的意思，直接拿起勺子，又挖了一勺奶油，遞到了顧雪嘴邊。
“……”顧雪卻沒有張嘴去吃，而是盯着三原千紗的臉，冷不丁問道：“三原小姐，你應該到了結婚的黃金年齡了吧?有喜歡的人嗎？家裡有人催嗎？”
三原千紗聞言，臉上突然血色全無，手一抖，直接將半空中還有奶油的勺子，懟到了顧雪的鼻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