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行。”
顧雪的聲音不是很大，但在千石聽來，真的跟打雷差不多響。
而且這道雷還劈在了他的自尊心上。
千石深吸口氣，看向顧雪，有些不服氣地問道：“爲什麼，怎麼就不行了？”
雖然千石畫好最後關鍵的那幾個鏡頭的誘因，是因爲看了顧雪主力作畫的《本大爺》最後一集，但那只是誘因而已，讓千石靈感爆發的誘因。他畫的那幾個鏡頭，其中有多少他的想法在裡面，現在看他的反應就知道了。
很多。
顧雪看他這樣子，也能理解他的心情，她翻動了一下分鏡，輕聲解釋道：“前面的問題倒不是很大，主要是後面的鬼畫符……不對，是分鏡問題就很大了。”
“我並不是說你畫得有多爛，而是你設計這些分鏡的時候，太過於意識流了，明天你再看看，或許你連自己畫得是什麼可能都想不起來。”
“當然，你現在能解釋清楚，所以這方面也不是不能補救的，但就算意識流的問題能解決，我剛剛聽完你的解釋，這麼設計鏡頭的原因，也依舊覺得不行。”
“地下城這裡的劇情，側重點應該是悲劇的發生，而不是悲劇的結果，但你想要表現的似乎是後者，你前面鋪墊得很好，但鋪墊在最後全都浪費了，男主不該是這樣的表現，他是個熱血的人，並不是男二，你應該讓他更加過激一點，而不是一味地渲染絕望的情緒。”
“還有就是打鬥卡，這裡前期要着重表現熱血激燃的感覺，後期纔是被實力碾壓的絕望感，你前者沒做到，後者做太過頭了。”
顧雪翻動着分鏡，把上面存在的問題都說了一遍。
她的記憶力還不錯，雖然分鏡紙上畫得跟鬼畫符一樣，但根據千石的解釋，大部分是什麼樣的鏡頭她都記下來了。
千石慢慢冷靜了下來。
但他還是有點不服氣，就是沒吭聲。
顧雪將分鏡本翻到最後一頁，微微仰頭看向他，輕聲問道：“怎麼樣？有新的想法了嗎？”
千石看顧雪望過來，心中那點因爲被否定而產生的不服氣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馬的。
監督這幅讓人動心的樣子做條毛的動畫啊……
在心中罵了一句，千石臉上卻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的表情，他搖了搖頭，道：“還是沒有。”
“沒有嗎？”
顧雪想了想，扭過頭看向自己的工作臺，拿起了剛畫好的那一卡原畫，遞到了千石身前，“這是我剛畫好的一卡原畫，這大概就是我心目中男主的樣子，你可以作爲參考，打鬥卡的前半部分以及最後渲染的情緒都可以參考這個，如果實在不行，還是找不到感覺的話，我建議你再看看漫畫。”
“……”
千石遲疑了會，接過了顧雪遞過來的原畫。
剛開始他也沒多在意，打算就做個樣子，翻翻看就好了。
因爲他並不覺一卡原畫能讓自己茅塞頓開。
而且，其實直到現在，顧雪說了那麼多，他還是覺得自己畫的鏡頭沒有什麼問題……
這種想法一直持續到他翻動原畫看了一遍。
千石沒有茅塞頓開，但尿都快被嚇出來了。
嗓子眼一路涼到了肚臍眼……
猛地擡頭。
千石翻過原畫，急促問道：“顧雪監督，你說的熱血不會是這種鏡頭吧？”
還在翻看分鏡的顧雪擡起頭來，道：“大概感覺是這樣沒錯，不過地下城部分的敵人邪龍更加巨大，所以壓迫力要更加突出一點。”
千石沉默片刻，道：：“你殺我吧！”
顧雪小心翼翼道：“雖然麻煩是麻煩了點，但肯定會有原畫願意接的，你倒是不用太過於擔心。”
千石看着顧雪的臉，退了一步:“分鏡我畫，演出你還是找其他人吧。”
顧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現在換人有點麻煩……”
千石：“……告辭。”
說罷，轉身就要走。
顧雪：“……”
“你給我站住。”顧雪稍微拿出了點監督的威嚴，嚴肅地叫住了他，“當初你自己主動提起要擔當第二集的分鏡演出，現在像什麼樣。”
“監督。”千石扭過頭來，哭喪着臉：“劇烈運動，旋轉鏡頭，大開大合，你還畫背動……你就放過我吧，我不想被原畫們記恨啊，也不想最後因爲原畫們畫不出來，太過於趕導致質量不行，被看過第一集的觀衆們噴啊。”
他現在理解朱池和中田智兩人做《入侵》第十二集的感覺了。
動畫的某一集特別優秀，其他集數一般，真的會讓人感覺特別爛的啊……
“少廢話。”既然拿出了監督的威嚴，顧雪乾脆就保持下去了。
而且送上門來的機會，顧雪不會讓他白白溜走的。
“你過來，你既然沒有思路，我再給你講一遍，還是不明白你再問。”
顧雪說了一句，轉動椅子，正對着工作臺。
作爲動畫人的驕傲，驅使着千石走了過去。
顧雪滿意地點了點頭，拿出新的分鏡紙，直接畫了出來……
“壓迫感，大概是這樣……”
話還沒說完，顧雪刷刷幾筆就把邪龍的輪廓給勾畫了出來。
隨着述說，顧雪越畫越快，最後乾脆自己畫起了分鏡。
現在倒不像是在提分鏡要求，而像是在跟千石說明演出時需要注意的點……
這是打算直接將千石逼上梁山。
千石：“……”
救命。
……
千石就算喊破喉嚨。
也沒人過去救他。
最後顧雪把後半最關鍵的十數個鏡頭全都給畫出來了。
這方面千石沒有了半點發言權。
連偷懶都不行了。
千石離開顧雪所在的位置時，就一個感想。
要完。
自己的嘴怎麼就這麼賤呢！
千石一臉絕望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發現朱池還在。
朱池看到千石的身影，還沒等他走近，立刻就問道：“怎麼樣？”
看起來比千石本人還迫切。
千石沉默片刻，一臉絕望道：“我悟到了，我死到臨頭了。”
“……”
朱池看到他的表情，愣了愣，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屎淋到頭了。”
幸災樂禍。
開心到說屎。
千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