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飾盒裡靜靜地躺着一枚綠色的扳指, 扳指內圈又多鑲了一圈金,本來就很古樸的造型,在這樣加工後顯得更爲厚重。
“你特意去弄的?”肖蟄捧着盒子, 想碰裡頭的東西, 又不敢碰, 好像一碰它就會碎了一樣。
“戴上。”
見他要坐下, 肖蟄爬起來, 給他讓了個位子,就是遲遲不戴上。
“你是想讓我單膝下跪?”聞晟的語氣聽着可一點都不像他會真的這麼做。
肖蟄把頭搖成撥浪鼓。
開玩笑,現在要真逼他單膝下跪, 指不定哪天他想不開,秋後算賬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再說了, 又不是求婚, 下跪什麼下跪。
肖蟄小心翼翼地拿起戒指, 看了他一眼,對方的眼睛裡情緒就像調色盤裡的顏料, 亂七八糟全攪在一起,就成了什麼辨識度都沒有的灰。
不過就算灰色也代表了一些東西的。
比如說,希冀。
他是真的希望自己戴上這枚戒指。
肖蟄忽然就放心了。
不管未來怎麼樣,未來會發生什麼,最起碼這一刻的感動是真的, 這一刻的美好是真的, 這一刻在自己身邊的這個人, 也是真的。
那些心靈雞湯不經常這麼說嘛, 不在乎天長地久, 只在乎曾經擁有。
就衝當下擁有的東西,他一個大男人, 該有勇氣和魄力去賭一把。
從拇指指尖開始,慢慢往下套,一直到中間最粗的指節,肖蟄忽然停下來,笑嘻嘻地說:“如果我真弄丟了,你不會要我償命吧?”
聞晟挑起眉,“會。”
過了拇指最粗的地方,接下來就一路舒暢,一直到達底部,沒有太大的空隙,也不會大的滴溜溜轉。
可以說,加工後的扳指很完美地貼合在手指上。
肖蟄豎起大拇指給他看,像是一個得到心愛玩具的孩子,在向全世界展示,“好吧,那我只能說,戒指在人在,戒指要不在了……”
他沒來得及說完,聞晟就吻上來了。
這人總是喜歡來這一招,讓人沒法把話說完整。
肖蟄睜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個人,這樣好看,好看得哪怕這麼近距離地欣賞,也看不到任何瑕疵,好看得讓人怎麼瞧都瞧不膩,從來不用擔心會有審美疲勞這種事情發生。
今天的他很溫柔,吻在脣上,並沒有急着向裡深入,而是猶如鴻毛拂過一般,試探着自己的忍耐力,而後漸漸變成了調,戲、挑,逗,好似在下着戰書。
男性好勝的本能被挑起,肖蟄忍不住應戰,回擊,不輕不重地啃噬對方的脣,那樣柔軟而甜膩的器官,是造物者給彼此相愛之人的禮物。
猶記得自己還是少年的時候,也曾經好奇怪接吻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書本把它描述得太美,大人卻諱莫如深,好像那是壞人才會做的事情。
第一次接吻的時候只是嚐嚐新鮮。
當時肖蟄還在想,味道似乎也不過如此,新鮮感被剔除後,也不過是物理上的接觸,更不要提進一步的深入,溼滑噁心。
之後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很排斥接吻。
覺得書本誇大其詞,覺得大人是對的,接吻是罪惡的,只是他想不通爲什麼這麼罪惡的事情,還會有人那麼喜歡,還會有人要把它寫進書裡,誤導更多的人。
直到遇到喜歡的人。
可是哪怕和喜歡的人接吻,和相愛的人接吻的感覺也完全不一樣。
就比如他現在,和聞晟,僅僅是脣與脣之間的碰觸,就能導致心靈的戰慄。
那已經不止於物理的接觸了,更是一種心靈上的滿足,就像是心已經空了許久,你知道自己沒有毛病,但是你能感到那裡不對勁,空落落的,時日長了甚至要讓人窒息,然後一個吻下來,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被填滿了,那種充實感引發的極致幸福感,難以言喻。
從接吻可以確定是否真的愛一個人。
肖蟄覺得自己現在百分百確定了。
眼前這個男人,恐怕就算長得沒這麼好看,只要他還是他,自己還是會喜歡上的吧。
“你在分神。”聞晟咬了他一口,很是不滿。
“想到些事。”
“什麼?”
“我其實挺累了,做不動。”
“……你還可以再掃興一點。”
雖然聞晟覺得拿到獎項並不是個大事,不過華藤獎是這個圈子裡能拿到的國內最高榮譽,哪怕是一個最佳男配角,也能讓人身價上漲不少。
更何況楊駿也拿到了最佳導演獎,而朱靈拿到了最佳女主角,所以於公於私,肖蟄去參加頒獎典禮都不爲過。
不得不說,一部片子拿了三個獎,而這片子的導演還是至天的現任總裁,這讓才與投資商聯姻的至天更加固若金湯了。
看來以聞晟想要稱雄稱霸的野心,接下來的路還長着呢。
不過不管怎麼樣,一邊是自家公司,一邊是自家男人,肖蟄覺得如果不作死,自己的前途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
頒獎典禮即將開始,肖蟄暫時告別聞晟等人,從後臺出來,走到前方的觀衆席,發現自己座位旁邊坐着一個不熟也不生的人。
“雯靜?HI。”既然看到了,少說也得打聲招呼。
雯靜還是戴着耳機,安安靜靜的,看到肖蟄稍微點點頭,就算是迴應了。
她在劇組也是這個樣子,如果說聞晟是自帶帝王氣場,讓普通人不敢輕易搭話,她就是自帶安靜氣場,讓人不敢隨便打擾。
不過倒是挺敬業的,一對起戲來該哭哭,該笑笑,和平時的樣子判若兩人。肖蟄覺得她演技也很好,而且今天的頒獎的最佳影片,就是她主演的一部片子。
平心而論,他覺得這部片子本身比不過楊駿導演的那一部,但是演員加成實在太厲害,以至於裡面要表達的人性複雜點,全都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了。
今天的最佳男主角就是這部片子裡的。
如果說最佳女主角也是雯靜,他都不會覺得意外,畢竟雯靜的演技要比朱靈生動很多。
不知道評委是怎麼想的。
不過這一切肖蟄也就在心裡想想,最多和聞晟吐吐槽,倒是不可能直接跟雯靜說“哎呀我覺得最佳女主角應該是你纔對。”,這樣簡直就是把朱靈得罪光了,還讓人以爲他在拍馬屁。
沒多說什麼,肖蟄默默地在她旁邊坐下來,等待頒獎開始。
頒獎按着流程,一絲不苟地進行着,演員導演們說的都是些沒有新意的感謝致辭,其實這就是個長臉的程序而已。
但是哪怕只是個程序,當聞晟上場的時候,肖蟄還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或許是西裝的原因,或許是拿了獎的原因,或許是自己心理作用的原因,肖蟄覺得聞晟今天格外帥氣。
他還是用那種簡潔而有力的風格,感謝了導演、製片等等一系列工作人員,又說了一些關於片子給他的領悟,最後才說道:“除此之外,今天我能站在這個獎臺上,還要感謝兩個人,一個是我這世上唯一的、但已經逝去的親人,一個是我的愛人。”
肖蟄愣住,聞晟會在今天的獲獎感言裡提到自己,一點都不奇怪,可是以這種身份提及,還是給他帶來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的。
上面說話的人還在繼續,“死者已矣,只是她讓我明白,不應讓生者也一直忐忑下去,所以今天藉助這個場合,我還是要給他一個名分,一個承諾。”
原來他是知道自己在忐忑的嗎?
肖蟄覺得自己喉嚨很乾,很眩暈,胸腔裡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像是一個久未得到認可的孩子,忽然被父母當衆表揚了一樣,但還要比那種感覺刺激一萬倍。
坐在他旁邊的雯靜不知道什麼時候摘下了耳機,定定地看着臺上——上面那個剛做完感言的人正朝這邊看過來,目光落到她身邊的男人身上。
她眼角瞥了肖蟄一眼,突然微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