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客廳旁就是器具齊全的廚房, 一個曲線玲瓏的身影在裡頭忙活着。
“決定了?”
“嗯。”繆蔓蔓將切好的水果放到果盤裡,加上乳白色的沙拉,塗着猩紅指甲油的手指捻起牙籤, 一根一根地插上去, 然後把點綴得漂漂亮亮的飯後甜點端到聞晟面前。
如果這一系列舉措被她的追求者看到, 肯定要驚得掉下巴——一向就只有他們伺候繆蔓蔓的份, 沒有繆蔓蔓伺候他們的份。
顯然繆蔓蔓也是想到了這一點, 忽然抿起嘴笑起來。
以前在宮裡,伺候習慣了呢。
不過爲心愛的人切水果,似乎也不是什麼屈尊丟人的事情。
也就只有在他面前, 她纔是一個女人,會害羞, 會忐忑, 會心動, 而不是一個戴着完美面具,衣着光鮮亮麗, 受到千萬人追捧的女明星。
“笑什麼。”
“慶幸以前認識你,不然這次違約,你怕是不會輕易放人。現在呢,我可省了好大一筆違約金。”
“渡過難關,就回來。”
“那就難說了, 他們可沒你對我這麼好, 付了他們的鉅額違約金, 我這麼些年的奮鬥也就白費了。”
“我幫你付。”
“不用。”繆蔓蔓搖搖頭, 遞了一塊水果給他, 示意讓他嚐嚐自己的手藝,“你肯讓我走, 我已經很感激了。如果不是楊龍安以前對我有恩,我也不會選擇離開你去至天。其實這很爲難你吧?畢竟這不利於你的蠶食計劃。”
“我欠你的。”
“你不欠我。”她很想親他一口,摟着他說這句話,但還是生生抑制住自己的衝動,僅僅是喃喃重複,“你不欠我。”
聞晟接過她手裡的水果,不反駁,也不贊成。
“想問你個問題。”
“問吧。”
“如果你剛來到這個世界,在遇上肖蟄之前知道我的存在,你還會和他在一起嗎?”繆蔓蔓一邊問,一邊覺得自己好笑。
什麼時候她也淪落到忐忐忑忑問這種小女生問題了。
“不會。”
“那如果你遇上他,但是我出現得早一些,你還會喜歡他嗎?”繆蔓蔓頓了頓,實在受不了自己這個小心翼翼的勁頭,也是怕他不耐煩,索性直接問,“或者……換句話說,你有沒有喜歡我的可能性?”
“假設不能成真。”
“就給我個答案,無所謂是好的還是不好的。”
“你是我唯一的親人。”
“我懂了。”繆蔓蔓不意外有這個答案,或者說這個答案纔是她意料之中的,其他答案,只是她期盼的奇蹟而已,“不管怎麼樣,這個世界對女性很好,最起碼比我們那個好多了。女人沒有男人,也能活得很好。有得必有失,你說是不是。”
聞晟沒有回答。
“我該走了。”繆蔓蔓站起來,順便把手機遞給他,“在那邊的桌上看到的,他打電話過來了,不過我捨不得告訴你。”
聞晟接過自己的手機,上面有兩通來電顯示,寫着肖蟄。
“怕是有急事,希望我沒有耽擱到。”繆蔓蔓拿起包,笑了笑,走了。
房間裡就剩他一人了。
聞晟握着手機,走到陽臺。
陽臺裡其實挺冷清的,就是貼了瓷磚的水泥牆,然後是地板,然後前面是燈火萬千的城市,可是這裡面因爲有一盆小植物的存在,忽然就從黑白照片變成了彩色照片。
那是一盆仙人掌,上頭開了一朵小黃花,這盆全陽臺唯一的植物,也是他讓肖蟄拿下自家鑰匙的理由。
沒想到他真的把它照顧得很好。
手機響了許久,終於接通了。
“什麼事。”還是那樣簡單的句子,卻含了一點難以察覺的柔情。
“我在你家樓下。”
“上來。”
“我看到了蔓蔓姐,她把自己裹得很嚴實,不和我打招呼我都認不出來,不過感覺她有些不在狀態。”
“她心情不好。”
“我心情也不好。”
“聽出來了。”他可比繆蔓蔓不會隱藏情緒多了,聞晟走到門口,拉開才關上不久的門,再次說道,“上來。”
對方沉默了一瞬,第一次忽略他的要求,“你還有多少事瞞着我?”
“恩?”
“你是宏圖的大老闆?”
“我不想隔着手機和你討論。”
“一直都是你不想,你怎麼不問問我想不想?”
“你想嗎?”
“不想。”這個聲音很清晰,冷漠得太彆扭,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在強自抑制怒氣。
電梯上頭的數字跳到聞晟所在的這一層,一轉眼,肖蟄已經站在了門口。
“你是料定我一定會上來嗎?”看着大開的門,肖蟄的怒氣上升到另一個高度,他是不是覺得自己的心思很容易猜,所以吃定了自己?
“誰告訴你的。”
耳邊響着二重音,一個是來自對面,一個來自手機,肖蟄不耐煩地掛了電話,“楊駿。”
“他想要你做什麼?”
“重點不在於他想要我做什麼。重點在於爲什麼每次我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一想起當時楊駿冷笑時眼裡的同情,肖蟄就覺得自己一直像個傻子,“你他媽是我的男人,爲什麼我除了知道這一點,其他什麼都不知道?”
“有區別?”
“當然有區別!”肖蟄要被氣瘋,“難道你覺得這也是沒必要告訴我的事?那你倒跟我說一下,什麼纔是有必要跟我說的?什麼才叫做值得分享的事情?是你想和我上牀?哦,對了,好像有時候你也不說,直接上的。”
“時機尚未成熟。”
“那什麼纔算成熟,全世界都知道了就剩我一個人,那才叫成熟嗎?還是說……”肖蟄停下來喘口氣,這纔有力氣問出下面的話,“還是說你怕我大嘴巴,把這事泄露出去,壞了你的大計?好像我確實是有不良記錄的哦,就因爲我沒有多加註意,所以我的前經紀人鑽了空子,把楊龍安生病的事全抖出來了。你怕成爲第二個楊龍安是不是?”
“那不是你的錯。”
“那你倒說說,爲什麼瞞着我?還有什麼還瞞着我?”
“你先進來。”
“你還是不想說,是吧。”肖蟄手握成拳,“拖延着?想怎麼敷衍我?還是打算直接把我拉到房子裡,玩什麼牀頭吵架牀尾和的遊戲?”他舉起手作投降狀,“我玩不過你,好吧,你的霸道你的簡潔你的秘密,都不是我這個小戲子玩得起的,行了吧?我什麼都幫不了你,做不了你的得力助手,甚至不讓你信任,那行,我離開,我不拖累你。”
“肖蟄,你冷靜些。”
“我挺冷靜的,真的,就是我心臟比較脆弱,受不了這麼三番兩次被‘驚喜’的感覺。”肖蟄點了身後的電梯按鍵,幸運的是,幾乎是點上去的同時電梯門就開了。
他走進去,看着那個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這一切變故的男人,忽然覺得一陣心酸,“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好好冷靜一下吧。不過,似乎我們也經常分開,可能這也沒什麼效果。”
電梯門關上。
聞晟站在門口,尚不能理解爲什麼肖蟄會這麼暴怒。
手機短信的提示音響起。
他拿出來看了看,是肖蟄發過來的——
楊駿的妹妹楊月要和投資商之一聯姻,要怎麼改變對他家的策略,你自己考慮吧。
虧他還能記起來發這條短信。
聞晟無奈地搖搖頭,走回家裡的臥室,把抽屜拉開,裡面躺着一個小小的首飾盒。看到它,他不由自主地摸着自己的拇指,本來白皙的手指上,有一圈更白皙的戒痕。
自從那天在上海,把戒指拿給肖蟄,他就再也沒有重新戴上去。
他聞晟說出去的話,從來都是潑出去的水。
絕不收回。
“喂,我是聞晟。”
撥通的手機那頭,響起了楊駿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