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聽進去的啊?”肖蟄一個人不亦樂乎地說了半天, 說得口沫橫飛手舞足蹈,等到他意猶未盡地結束的時候,已經過了兩個鐘頭, 他這才從“忘我”授課的境界中脫離出來, “怎麼半天沒說一句話?”
“我插得進嘴?”
“呃, 好吧, 那你究竟明白了沒有?行不行啊?”
聞晟轉着手上的扳指, 不說話。
肖蟄急了:“好歹吱一聲?”
他卻忽然站起來,唬得肖蟄不自主地往後走一步,心想遭了, 難道是剛纔只顧說個盡興,這傢伙聽得煩了現在要來算賬?“我是好心幫你, 你別不領情啊。”
聞晟看了他一眼, 飛快地挪開視線, 過了一會,又看了他一眼, 眼神閃爍,只短短一個對視,像是尷尬得他連呼吸頻率都紊亂了一樣。
這是在演給他看?
肖蟄樂了,原來不是生氣,是在實戰啊。他向來是個樂於助人的人, 索性配合地風月場所旗袍美女上身, 還很敬業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根菸, 不緊不慢地點上, 輕輕地吸了一口, 又慢慢吐出來,眼神輕浮地從聞晟的頭打量到腳, “小弟弟,來哥哥這裡幹什麼呢?”
“我……我走錯了地方,迷路了。”聞晟的眼神跳躍了一下,“你……你能幫我帶帶路嗎?”
“帶路啊。”肖蟄拉長着尾音,不動聲色地拉近和他的距離,“哥哥很忙呢。”
聞晟閃爍着眼神,像是在尋找應對措施,“我……聽說大城市裡要找人幫忙都得給報酬,要不,要不這個給你……我真急着去那個地方。”說着他笨手笨腳地摘下戒指,有點猶豫地遞過去。
啊喲,效果不錯嘛,真是快好木頭,經得起雕琢,要是聞晟懂得怎麼臉紅,那就更像是個被人調戲的鄉下小弟了。
肖蟄什麼時候這麼調戲過聞晟?
從沒有!
所以難得抓住這個機會,他可樂大發了,於是他演得更加賣力——接過戒指,隨意地瞄了一眼,“成色一般般,不過做得挺漂亮的,哥哥喜歡。好吧,看在你那麼懂事的份上,你說,想去哪裡,哥哥帶你去。”
聞晟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對方答應得那麼痛快。
看他這樣,肖蟄可爽了,一拍胸脯,“別怕,只管說,只要你說得出,哥哥就帶你去。”
“哦。”
“那是哪裡?要不哥哥帶你去看一看漂亮姐姐……”
聞晟看了看四周圍,慢慢的邁着步子。
見他在考慮,肖蟄好奇地瞧着他走,猜想下一步他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只是對方很自然地走過來,出於條件反射,他也很配合地跟着走。
老半天,聞晟終於開口了:“我想去牀上。”
“啊?”肖蟄一秒齣戲,“什麼?”
“我說,我想去牀上。”
“牀上這個地方,有點太不和諧了,不是你這樣的小弟弟適合去的,要不咱換一個地方吧。”肖蟄乾笑着,暗暗叫着不妙。
“可是你都收了我的酬金了,他們都說城裡人說話算話的,特別是長得帥氣的‘哥哥’。”聞晟很“天真”地陳述着“事實”。
這樣“天真無邪”的聞晟,簡直要讓肖蟄抖上三抖——太可怕了,簡直就跟被惡魔附身的小孩一樣。
“‘哥哥’,你怎麼在抖啊。”聞晟惡意地靠近。
肖蟄又是一抖,恰好後面已經是牀沿了,這麼一絆整個人就坐到牀上去。
那一聲又一聲的“哥哥”簡直不要太強調,對方咬字那麼着重,彷彿一旦這兩個字被實體化,就會立刻被嘎嘣脆地咬碎一樣。
這回真玩大發了。
不該得意忘形的。
肖蟄內心淚流成河,表面還抓着最後一根稻草,“那個,要不我把這個還給你。”說着他顫巍巍地捧上戒指。
“送出去的東西潑出去的水。”聞晟笑得很燦爛。
從某種角度說,也很陰森就對了。
“呵呵呵呵呵,別這樣,現代科學發展迅速,就算是潑出去的水,咱也有辦法收回來的。”肖蟄瀕死掙扎。
“也是。”
見對方往後退了一小步,貌似有放過他的意思,肖蟄連忙順着竿子往上爬,“就是就是。”
“那咱們去浴室吧?”
“WTF?”
“都說你們城裡人見識多,那就收一個我看啊。”不得不說聞晟領悟能力是一等一的好,臉上的表情跟戴面具一樣,毫無轉換困難。
……
所以說,無論玩什麼,都千萬記得要把握一個度。
接下來的時間肖蟄“十分樂意”地領着聞晟,逛遍了所有對方“不認識的地方”,這個體力活真心醉人,到了最後,他簡直就是隻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了。
“怎樣?這額外的酬勞,‘哥哥’還滿意嗎?”
他肖蟄敢摸着良心說,對方絕對肯定一定是在報復。
見他不說話,聞晟又搭上他的腰,“怎麼,不滿意?”
肖蟄拼着最後一點生命力翻滾到牀的另一邊,有氣無力地說:“我叫你哥還不行嗎?大哥別那麼記仇,我只是想爲提高你的演技貢獻一分自己的力量而已。”
“挺無私。”
聽這語調,肖蟄心裡咯噔一下,趕忙承認,“咳,雖然我玩着玩着,有點把出發點給模糊了,本意是好的,你就別和我計較了,要死啊。”
看來還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肖蟄這傢伙,難得有點骨氣都堅持不過兩個鍾,聞晟眼裡含笑,搖了搖頭,就要挪過去。
“你想幹嘛?”
“酬勞。”
“放過我吧!”他一聲哀嚎。
聞晟把玩着手裡的戒指,“怎麼,你不要?”
“你是說戒指?”
“嗯。”
“給我的?”肖蟄愣了愣,一時忘了自己的虛弱,爬着坐起來,“爲什麼給我?”
“你要的酬金。”
雖然這話聽着有點奇怪,特別是在兩人進行了大量運動後,再有這樣的對白就更奇怪了,不過肖蟄不是個計較細節的人,所以他直擊重點,“我們剛纔不是在演着戲玩嗎?”
“送出去的東西潑出去的水。”
肖蟄有些慌亂,“可是這是你身上唯一有的古代紀念品了,而且……”他清了清嗓子,艱難地說,“而且現代人送戒指,是有含義的。”
“知道。”
“你確定要給我?”
這種毫無營養的對話已經讓聞晟的忍耐達到了頂點,“你不是要死了?還有力氣說廢話?”
“沒有了,沒有了。”這種暗示性語言讓肖蟄立馬噤聲,可是過不了一會,他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弱弱地問,“真給我?”
“肖蟄。”他不再說其它,但潛臺詞裡的威脅意味已經很明顯了。
“我拿,立刻拿,別發飆。”最怕他這樣念自己的名字了,肖蟄從他手裡搶過戒指,就跟在搶保護符一樣。
“戴上。”某人命令道。
“遵命。”肖蟄撇撇嘴,將扳指套到自己的拇指上,“呃,有點大。”他跟轉風車一樣轉着扳指,手一往下放,扳指就掉到了牀上。
場面好冷。
“那個,沒想到你的手居然比我粗那麼多啊,哈哈哈哈。”肖蟄尷尬地說,“怎麼辦,這樣不用出這個房間,估計我就要把這寶貝弄丟了。”
聞晟忽然覺得,如果下一場戲讓他演殺人泄憤的變態的話,他一定能代入得很好。
肖蟄再回到和琴阮雲入住的賓館時,是第二天的大清早,他幾乎是天色一亮,就被聞晟趕出去的,昨晚那一覺睡得,實在是太心塞糾結了。
摸着空蕩蕩的拇指,他心裡百味交雜,不說了說過的話潑出去的水嘛,結果還是把東西回收了,太小氣。
賓館門口停着一輛救護車。
這是什麼人生病了。
肖蟄覺得大清早挺倒黴的,也沒多事,繞開堵在門口的兩個醫生,就要往裡面走,恰好遇到樓上兩個醫護人員擡着擔架下來。他下意識地一看,差點沒嚇瘋,火箭似地衝到醫護人員旁邊,“她這是怎麼了?我阿姨這是怎麼了!”
救護車風馳電掣,很快琴阮雲就被送到了急救室。
知情人員跟肖蟄說,早上有服務生過來查房,這才發現有一個房間的門虛掩着敲了好幾次門都沒人應答,所以就推進去,結果就看到她暈倒在地上,這才趕緊叫了救護車。
“她的腦部有陰影,我們需要更進一步的掃描,才能確診。”醫生看了看掃描片子,向肖蟄說道。
“腦部有陰影?能是什麼?”
“你說患者之前出過車禍,這陰影有可能是凝結的血塊,也有可能是腫瘤。”
“那要是血塊的話,會不會比較容易醫治?好好的怎麼可能會有腫瘤?”
“難說,這地方比較難開刀,血塊如果因爲受到衝撞,擴散的話也很麻煩,至於是腫瘤的話,不用我說,恐怕你也知道有多嚴重。”
肖蟄頭重腳輕地結束了和醫生的對話,腦袋一片空白,走路總是不小心撞到這個撞到那個,直到最後,他撞到了一個很熟悉的女人。
“阿蟄?你怎麼在這裡?”
他怔怔地擡頭,下意識地要喊句什麼,最後還是說:“琴阮瑤,我阿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