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2 變異的西廷玉
蘇葵循着聲音的來源望去。
兩個身系黑色披風的年輕男子立在十步開外的人羣中,一位身材挺拔英氣盎然,相較之下另一位便顯得嬌小了一些,他眉目間滿是驚喜交加的神色,激動地交握着雙手。
“......”蘇葵同是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好一會兒才能勉強發聲。
“珍珠...?”
那‘男子’聞言連點了幾下頭,便小跑了過來。
待男扮女裝的向珍珠噔噔噔地跑到了蘇葵跟前,蘇葵還仍舊是一副沒反應過來的模樣,呆呆地看着她。
“是我啊!”向珍珠激動的簡直無法自持,欠下身握着蘇葵的肩膀搖晃着,興奮過頭的人都要跳了起來,“你怎也來了這裡?方纔我還以爲是西廷玉看錯了!”
兩年沒見,這性子倒是絲毫不見變。
周遭的人多見她是男裝,見她這麼公然的對一個姑娘家毛手毛腳的,一時不由聚了些目光過來。
蘇葵怔怔地點了兩下頭,也是驚喜不已,“...你們怎會來汴州?”
向珍珠不以爲意,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答道:“來看篝火節啊!”
說話間,她便自找了位置坐下,擡眼看向蘇葵才見她身側坐着的人是誰。
“慕...慕公子?”向珍珠一愣,“慕公子怎也來了?”
聽她喊慕公子,蘇葵這纔想起向珍珠尚且不知慕冬的身份,想來現下兩國劍拔弩張,雖說跟向珍珠攤開身份沒什麼緊要。但重要的是,旁邊還有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極品男——西廷玉。
他的極品程度,即使一言不發,也還是叫蘇葵無法忽略他的存在感。
“來辦些事情罷了。”慕冬手中握了個木棍,在篝火中輕翻着。
大致是他的口氣太平靜,以至於讓向珍珠覺得她這兩年後的突然出現,是也沒能帶給他一絲意外。同陌生人沒有兩樣。
他是否知道,這兩年來她沒有一天是不念他的。
“慕公子嗎?”一道沉朗的聲音響起,似帶着探尋的口氣。
西廷玉負手走了過來。
蘇葵望他一眼,覺得變化頗大——可西廷玉的種種劣行尚且歷歷在目可數的清楚,故她一時又說不上哪裡變了。
“西少府。”慕冬未去看他。就這麼打了個招呼。
可這話一出蘇葵便意識到了不對,慕冬以前跟西廷玉曾經見過嗎?
之前西廷玉在衛國的那段時日,幾乎可以說是日日都黏在向珍珠身旁,哦對了,除去他被蘇葵塞下消香丸後昏睡的那幾日。
蘇葵正思襯間,便見西廷玉坐在了慕冬身旁。目光落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之上,微微笑道:“想來兩年前御花園一別,便再沒見過了。”
這句話一出。除了慕冬之外,向珍珠和蘇葵皆是一怔。
向珍珠剜了他一眼,口氣是一貫的不留情,“嘁。你腦子好了,眼睛難不成出毛病了?慕公子一個商人,怎會在御花園出現!”
“哈——”西廷玉輕笑了一聲,笑意直盪漾到了眼中去。
向珍珠瞥了他一眼,嘀咕了句,“神神叨叨的。”
此時去取野味和用具的聽棋和堆心走了過來。
不可避免的,堆心見到向珍珠也同是意外萬分。
向珍珠自是不會見外。選了塊鮮嫩的鹿肉張羅着烤了起來。
同蘇葵聊起了這兩年裡發生的許許多多的事情。
“你都不知道我爹他是有多急着將我嫁出去。”向珍珠仰天翻了個白眼,談起婚嫁之事全無女兒家該有的嬌羞,說罷看向蘇葵問道:“你現下如何?”
蘇葵不知該如何作答,事情太多不知該從何說起,壞事一樁接着一樁,好事亦有那麼一件——
她看了慕冬一眼,對着向珍珠一笑而過。
向珍珠見她似乎是不方便在此處說,便就沒有深問,這兩年別的她沒學會,看眼色卻學了個十足的。
大汗多次想暗下對給向家施壓,有意讓她入宮。
向師海這才急着想將她許配人家,也好有個搪塞宮中的藉口。
而向珍珠卻不願拿感情視作兒戲,態度也是由最開始的硬碰硬到現在的察言觀色一拖再拖。
她不是不知向師海的苦處,但她心中終究無法再裝下其他人了。
想到這裡,她嘴角現出苦澀的笑,瞬間掩飾了去,端起手中的巴掌大的酒碗舉起在眼前,“來,咱們久別重逢,說什麼也要乾一碗才行!”
西北的酒要比王城的瓊漿玉釀要烈上太多。
一口下去只覺又辣又苦,酒氣沖鼻刺腦。
幾人卻是齊齊飲盡。
堆心跪坐在一旁的蒲團上,見蘇葵擱下碗忙地遞上了一塊烤好的羊肉。
蘇葵咬下了一口,外焦裡嫩。
向珍珠也撕下了一塊,嚼了幾口,只覺尚有羶味兒,她看向蘇葵笑道:“你倒是挺會入鄉隨俗麼,還記得小時候我同我那叔家的嬸嬸來這篝火節,她也是個衛國人,是自小生在王城的貴家小姐,說什麼也不願嘗一口這烤羊腿,最後迫於我們想讓只得小嚐了一口,最後回去竟然足足嘔了三天——真真是一點兒腥羶味也沾不得。”
向珍珠嘖了嘖舌。
西廷玉看了她一眼,笑着搖了搖頭。
蘇葵扭臉看向西廷玉,神色現出思索——怎就覺得他現在這麼不正常?
而這種不正常則來源於,他的動作和表現實在太像一個正常人了......
西廷玉似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緩緩轉過了臉來。
眼角微彎,他對着蘇葵展開一個笑來,微一點頭,俊逸的臉龐上似有無限的沉定和風采。
蘇葵不禁眼神一陣波動,然後...打了個冷戰。
這果真是西廷玉嗎?
她甚至覺得變化二字已經形容不了他了,就算是說變異也不爲過...
除了這副皮相沒變之外,簡直就是換了一個人!
她轉過頭去,拿詢問的眼神看向向珍珠。
向珍珠看出她的疑惑,哈哈笑了兩聲,正待開口,卻聽前方被篝火圍繞了一圈兒的高臺上有人揚聲說道:“各位先靜一靜,靜一靜!”
也虧得這喊話的嗓門足夠響亮,在這噪雜的環境下倒也足夠讓人聽得清楚。
周遭即刻安靜了許多,許多人都站起了身來,特別是一些壯年的男子,都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回頭再同你細說。”向珍珠顯然不是第一次來參加篝火節,丟下蘇葵的疑惑,噌地就站起了身來,一邊同蘇葵解釋道:“看到沒?那上懸着的燈。”
蘇葵順着她手指的地方望去,是瞧見百米開外的距離處,一棵高壯的巨杉樹,在旁邊一叢叢沙棘樹的襯托下,顯得格外的挺拔。
一根延伸的手腕粗細的樹枝上,懸着一個僅有巴掌大的袖珍六角燈籠,橙黃色的光芒在枝葉的掩飾下,隱隱綽綽的,且因燈身過輕的緣故,時不時的便會隨風擺動。
聽着向珍珠和周圍人的議論,又想到聽棋之前所說,蘇葵大致猜出了這應就是“射燈賽”了。
“照老規矩,誰能在百步之外射穿燈籠,便是今年的神弓手!”
下邊一陣男子的呼聲此起彼伏。
這對於汴州人們來說,不止是一個稱呼,更是一種無上的榮譽,可以在城中受到莫大的尊重和優待。
特別是未婚的男子,若是得了神弓手這個稱號,只要不是窮的揭不開鍋,醜的天怒人怨的,第二日上門說親的媒婆定是要將門檻給踏破的。
自古女子多愛英雄,乃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我先來!”聲如洪鐘的男音響起,引得蘇葵探目瞧去。
是一個高高壯壯的年輕男子,約莫也就二十三四歲的樣子,頭上扎着寶藍色的頭巾,一對劍眉入鬢,格外的英氣。
“取弓箭來!”
不多時,便有人奉上了弓箭來。
後頭的人紛紛自覺的讓開了道,男子則是退至百步外的距離。
他活動了活動雙臂,便拉開了弓來,眯起了眼睛瞄準了杉樹中那一點光亮。
“這燈,是不是太小了一些。”蘇葵望了一眼,低聲地說道。
她是覺得就算是讓蘇家軍中的弓弩手來射,也不一定就能保證射的中,更別說這些人都是尋常的百姓了。
慕冬聽她口氣,道:“汴州人們多以狩獵爲生,箭發精準者比比皆是,百步穿楊之人也並非沒有。”
“是啊。”向珍珠點點頭,指着那準備放箭的男子說道:“那弓可是張鐵胎大弓,比一般的射程要遠的多了,但卻極沉,尋常人一般拉動都很吃力,可你看他輕而易舉的就給拉開了,這汴州男子可不是個個都生的一身好力氣嗎?”
西廷玉聞言起了身道:“力氣大可不代表就能射的準,你且看他,絕對是射不中的。”
向珍珠嘁了一聲,“你怎知道人家就一定射不......中...”
越往後說她聲音愈低,眼見着那支箭破霄般地衝了出去,最後穩穩的射中了...樹幹。
“嗨!”那男子重重地嘆了口氣,自認沒臉,將弓遞給了下一位,便鑽回了人羣中去。
“他雖力氣大,但心急氣躁,下盤都沒固定好便放箭能射中才怪了。”西廷玉在一側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