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喊句蘇姐姐
不多時,便停在了清波館大門前。
館前的守門人是個須白的老人,見有客來就探目望去。
先下車的兩位身着同樣翠綠對襟小襖的少女,外頭都穿着件擋風的面衣,一下馬車便將帽兜帶上。
接着便又撩開了馬車簾,只見自車中伸出一隻玉手來,不多時,便有一個纖細的身影被扶了出來。
女子身着織錦鑲毛斗篷,偌大的兜帽幾乎要遮住了面容。
那兩位丫鬟似還覺不夠,上前替那女子將斗篷再次攏了一攏,認真的繫上了結,除卻一雙眼睛,幾乎是將人遮的滴水不漏。
又聽光萼說道:奴婢先前都打聽過了,這清波館中並無雅閣,多是卻是涼亭供人歇腳,亭中未免風大,小姐風寒初愈,這帽兜萬不可摘。
蘇葵聞言有些哭笑不得。
清波館是賞景之處又非酒樓茶肆,自是不會設下什麼雅閣。
光萼先去交了入館的銀錢,主僕幾人便相攜着行了進去。
館中供人行走的小道和甬路上的積雪都被掃除的乾淨,然花池之中,枝木以上的積雪卻都保留了下來,是以用來觀賞。
好香啊——光萼四處打量着,在空氣中嗅了嗅帶着笑意說道。
空氣中是泛着一股淡淡的梅香,清幽而淡雅,夾在冷冷的空氣中鋪面而來,聞之心怡神曠。
舉目望去,右手道旁有着不小一片梅樹林。清一色的白梅,白的如玉似雪,乍一望去,似已跟周遭的銀雪融合到了一體。
蘇葵尚且未瞧見這種白的通透的白梅花。一時不由看的入神。
此情此景,忽就想起了一首忘卻了名字的詩來——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小姐吟的是什麼詩?光萼聽得雲裡霧裡,卻絲毫不影響她好奇的心態,來王城時候不短了,前前後後也跟着蘇葵去了不少地兒,可冬日裡出來賞梅還是頭一回。
跟她相比,同行的爭香就顯得沉靜的許多,雖說也是覺得稀奇的緊,但卻沒多問什麼。就靜靜的跟在身後。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身後有人重複了一句。是一道渾厚的中年男人的聲音,聲音裡帶着欣佩:應情應景,字字珠璣。好詩啊!
阿葵?!緊接着,便是一名女子驚喜的聲音。
蘇葵聞言回了頭去,才見是史源,史紅藥和史行雲並着兩個陪行的丫鬟正朝着她們走來。
來賞花,怎也不提前說一聲兒,咱們也好一道過來啊!史紅藥走近,衝着蘇葵揚脣一笑,嘴角的那顆痔襯得整個人越發的俏皮活潑。
蘇葵先是朝着史源一行禮,纔回答她道:是沒想到你也過來,我是收了范小姐的帖子這纔有此一行。也非特意過來賞花。
史紅藥聞言瞭然地點頭,道:我也是收了那范小姐的帖子,我爹爹和行雲今日休沐,便被我扯着一道來了。
說來,史紅藥同範明礫更是沒什麼來往,這位范小姐性格內斂,爲人不喜張揚是沒怎麼踏出過閨房,若不是這回選妃的旨意下來,只怕還真沒幾個人知道範家的小姐叫什麼名字。
正所謂人怕出名豬怕壯,範明礫這回得了皇上青眼欽點入宮的消息一經傳開,上門攀結的人也絡繹不絕。
然而蘇葵以身子不適的藉口拒了兩三天後,上門的人便漸少了,也興許是因爲蘇天漠和蘇燁都不在府的緣故,許多人便覺得她一個弱女子也當不得什麼家,故並未像範府那般熱鬧非凡。
史行雲跟在史源身側行了過來,目光掃過蘇葵,臉色有幾分侷促。
史源將他的眼神看在眼裡,也只能在心底嘆了口氣。
這丫頭難得固然是難得,他也極中意,但自己的兒子卻是沒這個福氣——
這時便見有身着灰衣的小僕行了過來。
來人走到蘇葵幾人面前,有禮的一福,笑眯眯地試探着問道:敢問其中可有丞相府的蘇小姐?
光萼看向他道:這就是我家小姐,你是何人?
回這位姐姐的話,奴才是範府大小姐跟前當差的,我家小姐估算着蘇小姐該來了,便叫奴才來迎一迎。他笑的一臉討喜,答道。
蘇葵聞聽神色如常,微一頷首,對那僕人說道:那便有勞前面帶路了。
史源見狀對史紅藥道:你隨着蘇小姐一同過去玩吧,我跟行雲四處走一走。
史紅藥聞言點了頭,上前挎了蘇葵的胳膊,一行人便跟着那僕人去了。
龍泉宮。
黑衣男子脊背堅直,垂着頭稟道:屬下照着陛下的吩咐過去的時候,發現辰公子也在,並讓屬下帶話給皇上,說這倆人交給他便是,餘下的事情讓陛下不必再...
肖裴頓了頓,訕訕地道:讓陛下不要再插手此事了...
這些還都是好聽的,辰三那些數落慕冬因色忘義、言而無信的話,他提也不敢提。
慕冬聞言就嗯了聲,像是在意料之中。
那巫谷來的父子像是已經知曉了蘇葵的身份,在城中打聽到了蘇府所在之後便三番兩次的想混進蘇府。
他今日讓肖裴過去,也並非真的要取那父子二人的性命,只是想跟辰三提個醒,叫他別忘了當初答應他的話——需得保證不讓那二人傷蘇葵半分。
目的已達到,他便轉開了話題,問道:風寒可已痊癒?
雖是沒提名,但肖裴哪裡猜不到這是問的哪一位。
蘇燁一走,蘇府裡便多了三兩個面生的丫鬟,其中一個還進了棲芳院在蘇葵跟前伺候,取名屏兒。
蘇燁臨走前的下毒事件,慕冬雖未多問,但還是有了防備。
蘇葵知道他是憂心自己的安危,現下二人的關係也無需見外,便心安理得的將人給留下了。
如此一來,蘇葵的一舉一動他自然也瞭解的清楚了,而肖裴是也養成了將蘇葵的情況每天一小報,每三日一總結的跟慕冬彙報的良好習慣。
聽慕冬問起,他就答道:回陛下,蘇小姐的風寒前日便已經大好了,今日還出府賞花去了呢——
蘇燁一走,蘇葵再不比以前,這些日子來也甚少出府,據說不是在練字便是在彈琴,每日都會問一遍涼州有無消息傳來。
想也也是,父親處境危險,兄長前去征戰,換做誰也得是憂心忡忡。
慕冬送去的那些討人開心的東西也難得使佳人展顏。
所以,像今日這樣出門遊玩的事情更是少之又少。
慕冬聽着也稀奇,就隨口問道:哦?去了哪裡賞花——
去的好像是清波館。
今年梅花開的早,這個時候去清波館,應是賞梅去了。
隨朕出宮。
肖裴一怔,後問道:皇上要去何處?
清波館。
蘇葵和史紅藥被領着來了取風亭,亭中坐着四五位打扮精緻的小姐,其中一位便是範明礫,餘下的幾位也不眼生,但同蘇葵和史紅藥卻走的不近。
見蘇葵過來,範明礫忙地起身相迎。
亭中的凳上都鋪着輕軟的墩鋪兒,史紅藥緊挨着蘇葵坐下,張口便道:范小姐素來不愛出門,今日怎來的雅興出來賞梅了?
範明礫聞言就淺淺一笑,越發襯得整個人柔弱不堪,輕聲道:一直想來這清波館見識見識,只是又不願一人過來,這回才厚了臉請各位姐姐過來——史姐姐莫不是覺得明礫唐突了吧?
史紅藥聽她這麼說,忙搖頭道:我沒那個意思,就是隨口一問罷了。
心底卻着實對這范小姐喜歡不起來——也不知是否因爲她要同蘇葵一起進宮的緣故,還是她看起來太柔弱越發襯得自己兇悍有加。
範明礫看向蘇葵,秋水般的雙眸中噙着笑意:前些日子明礫去過蘇府一趟,聽下人們說蘇小姐身子不適,便沒敢叨擾就折回了府裡去。
範明礫曾去過蘇府嗎?
蘇葵想了想,是也沒記起有人同她提起過這事,想來應該她當初爲了清淨便交待了下人除非熟識之人上門,不然一概以身體不適推去的緣故,底下的人便也將範明礫一同歸納進後者之中去了。
想到這,她才道:前些日子偶感風寒,擔心將病氣兒過給別人,便交待了他們暫不方便見客。
那蘇小姐如今可已大好了?
蘇葵微一頷首,已經無礙。
範明礫聞言適才換上一副放了心的表情,看向蘇葵,展開一個可人的笑意來,道:蘇小姐長我一歲,我便喊一句蘇姐姐吧。
史紅藥暗暗捅了捅蘇葵一把。
這小女子看似柔柔弱弱,沒心機沒想法的,但史紅藥是越看越不順眼,什麼姐姐不姐姐的,喊這麼親近做什麼——
蘇葵暗笑史紅藥跟她想到了一塊去。
先前在鬥百草的時候,她便發現了這範明礫不似面上來的這麼無害,壞不壞她是不敢斷言,但至少是個有心眼的。
且這句姐姐又無端讓她想起了二人之間的某種聯繫——
一時間不禁有些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