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喜從何來
一秒記住,
周榮琴蹲下身來,“地上太冷,回炕上吧——”
劉慶天聞言泣不成聲,緊握着她的手,“榮琴,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我該死!如果不是我糊塗,我們的孩子就不會死,爹也不會枉死了!”
周榮琴搖了搖頭,將他扶到了矮炕上之上。
將他凌亂的髮絲整理到腦後,又拿帕子將他的臉擦拭了一番。
“榮琴”
周榮琴示意他噤聲,“好了別說話了,省着些力氣。”
她彎身將帶來的食盒提起,輕聲地道:“以前你最愛喝我燉的蛤蜊湯,我給你帶來了,底下都用手爐護着,還熱着呢——”
劉慶天心口一陣發疼,周榮琴這些好,他以前怎就沒有覺察到?
周榮琴先是自己試了試溫度,這才一勺勺的餵給他吃大主宰
。
每一個動作都小心而又溫柔,眼神帶着無限的眷戀。
這是她窮盡所有愛着的男人。
“好喝嗎?”
劉慶天含着笑點頭,眼中有些水霧,“這是我這輩子嘗過的最好喝的湯。”
周榮琴對他一笑,“累了就睡吧。”
劉慶天自覺眼皮有些發沉,微一點頭,便閉上了眼睛。
周榮琴替他蓋好被褥,俯首在他額上印下一吻,深深地凝望了他一眼,方纔起身離去。
次日,宗人府傳出劉慶天畏罪自盡的消息。
由於他“自盡”之前已經認罪畫押,此案到此也沒什麼好爭議的了。
宗人府內知情的幾人卻閉口不言,只因劉慶天的屍體上並無任何傷痕,也非服毒身亡,且一大早被人發現屍身之時,他臉上的神情異常的安詳。完全沒有掙扎過的跡象。
而這些,都是不能對外宣揚的。
畏罪自盡是最好的說辭。
消息傳到蘇府之時,蘇葵立即動身去了劉府。
劉嚴霸還未有下葬,停放在靈堂之中。
偌大的靈堂之中只周榮琴隻身一人披麻戴孝的跪在地上,往火盆裡投着紙錢,頭垂的極低,看不清神情。
淨葭急慌慌的跑了過來,“少奶奶,宗人府裡傳出信兒說少爺他——自盡了!”
“我知道。”她輕聲的答道。
淨葭敏感的注意道她說的不是“我知道了”,而是“我知道”
。好像是早早就料到了一樣。
周榮琴昨夜出府不讓她跟着,難道跟這件事情有什麼關聯嗎?
還有,周榮琴昨天交待買來的新鮮蛤蜊也不見了
去年。劉慶天捱了劉嚴霸的鞭子,傷口發炎,周榮琴曾耳提命面的交待她,有關劉慶天的膳食中切記不可沾染葷腥,尤其是蛤蜊牡蠣等。更是碰也不能碰一下,因爲有傳言稱:皮肉傷,飲蠣湯,可致炎症,重者必死。
淨葭下意識的退了一步,看着周榮琴的側臉。覺得周身有一種難言的恐懼感向着她席捲而來,臉色有些發白。
良久,周榮琴才站起身來。看着她道:“淨葭,我們自小一起長大,你卻一直沒能跟着我過上什麼好日子,如今想來,很對不住你。”
淨葭紅着眼睛搖頭。“不,少奶奶”
周榮琴溫和的一笑。似是幾年前的模樣,“齊伯的小兒子齊瑞與你年齡相當,人品相貌也都不錯,昨日我跟齊伯談了一談,他也有意促成這件好事——”
淨葭耳根一紅,“我奴婢還想伺候在少奶奶身邊。”
緊攥的雙手卻暴露了內心的激動。
周榮琴笑着搖頭:“別傻了,女大當嫁——我回房睡一會兒,你先考慮考慮嫺情全文閱讀。”
“是。”
淨葭在原地呆立了一刻鐘有餘,做出了決定來——不管怎麼樣,她還是要守在周榮琴身邊。
如今老爺少爺都不在了,她怎能在這個時候離周榮琴而去?
“淨葭?”
不遠處傳來清泉般的聲音,淨葭循聲轉頭,見蘇葵正朝着她走過來,身後跟着提着幾大盒補品的堆心。
淨葭迎上去行禮,“蘇小姐。”
蘇葵擡手示意,“你家少奶奶呢?”
“少奶奶剛剛回房休息去了,奴婢帶蘇小姐過去
。”
蘇葵頷首,“那走吧。”
三人行到周榮琴居住的院落前,卻見一個留守的下人都沒有。
淨葭眼皮一跳,加快了腳步走到臥房前,擡手敲了敲緊閉的房門:“少奶奶,少奶奶您在裡邊兒嗎?”
沒有聽到回答,她又喊了幾句,房內卻仍舊沒有任何動靜。
淨葭情急之下,擡手推門,卻發現門從裡面鎖的死死的,“蘇小姐,門從裡面閂上了!”
蘇葵聞言忙地走了過去,拍着門喊道:“嫂嫂,嫂嫂在裡面嗎?”
意料之中的沒人回答。
“快,去找管家過來開門!”她轉頭急急地對着堆心吩咐道。
堆心忙不迭的點頭,連驚落在地的禮盒也來不及去揀,便小跑了出去。
“少奶奶!您快開門啊,不要嚇淨葭!少奶奶!”淨葭不停的拍打着門,眼淚都急的流了出來。
待管家趕過來將房門打開之時,淨葭只往房內看了一眼,便猝然昏厥了過去。
周榮琴,自縊了。
喪事每天都有,喜事亦不會因此耽擱下來。
周榮琴下葬後的第五日,三月初二,天色有些陰沉,是周雲霓出閣的日子。
嫁去爲妾本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排場自然也不宜過大,晨早時分,蘇家一行人護着一頂喜轎出了蘇府,沒有聲樂相伴,沒有六王府的人過來迎親,加上天色不好,竟是讓人感受不到一點喜氣。
娶妻與納妾區別甚大,新娘子不僅不可以穿大紅的嫁衣,新郎官無須出門來迎
。且轎子還不能從正門入府,須得從偏門甚至後門被擡進去。
這一切在曾經周雲霓耳中就是個笑話,而今日她卻從頭到尾親自經歷了一遍。
其中滋味如何,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周雲霓坐在轎中,是將手心都抓出來了血印子來。
有行人開始議論紛紛,“我沒看錯吧,方纔那頂喜轎是朝着六王府的方向而去的?”
周雲霓要做妾的事情在蘇天漠有意的遮掩下,之前並未有透露出什麼風聲來,這些人自然也都不知道情況。
“像是的,六王爺竟是要納妾?”
有個別說話難聽的陰陽怪氣的道:“前些日子纔剛剛鬧出那種事情來清宮升級記。這才幾天啊,竟然又迎新人兒過門,我看那蘇小姐沒能嫁成。也是不幸中的萬幸,此等薄倖之人,怎堪託付?”
“噯,人家王爺的事情哪裡輪得到你來管,現如今有權有勢的誰不是三妻六妾的。就是不知這是哪家的小姐?”
“近來可真是一天都不得清淨——”
今日蘇葵起的極早,洗漱完罷便一頭鑽進了書房練字兒。
前些日子還能苦心鑽研《極樂清心》藉以轉移注意力,可如今這曲子已被她給摸透,她便開始尋找了其它的寄託。
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寫字最合適,一來可以轉移心思,二來可以提升她那實在拿不出手的書法。三來又可以培養情操,可謂是一舉三得的好辦法。
蘇葵打定了這個主意,便開始付諸行動。
可大抵是因爲她在這方面委實缺少了一些天分。以至於大半日下來她還是沒能尋找的出一種適合她自己的握筆手勢。
“小姐在裡面究竟倒騰什麼呢,還不讓咱們進去瞧。”堆心愁眉深鎖,重複着同一句話。
若不是書房裡時不時便會傳來幾聲哀嘆和紙張被蹂躪的聲音,她真的會懷疑蘇葵會一時想不開打算走周榮琴的老路
。
光萼倒是不擔心,畢竟依照蘇葵的性格來說。自盡的機率幾乎爲負。
想起自景芳院傳來的消息,她忍不住碎起了嘴:“你們聽說沒有啊。表小姐今早非鬧着要穿大紅色兒,吳老婆子哪裡敢讓她穿啊,說是鬧了好大一場,她纔將衣裳換了下來,哭的跟什麼似地,妝都花了!”
“噓!小聲點兒,別讓小姐聽見了!”堆心一邊擔心被蘇葵聽到,一邊又無法遏制住好奇心,小聲地道:“真的哭了麼?我怎聽說她昨晚可是樂的一夜都沒有睡?”
光萼有些訝異,“怎會?讓她去做妾她有甚好樂的,難不成她是瘋了嗎?”
一旁的雲實垂下了眼眸,儘量充耳不聞。
而不管周雲霓出嫁前夕是否真的樂的一夜沒睡,她大婚當日,卻是實打實的一夜未睡。
在身後這張喜牀上,她自白天坐到天黑。
宿根卻始終沒有踏進房門半步。
更沒有來鬧洞房的親朋好友。
安靜的讓她不敢相信今天是大喜之日,喜從何來?
吳媽臉色越來越沉,最後終於按捺不住的出了房間,對着守在門外的兩名丫鬟道:“王爺人呢!”
兩個丫鬟擺明了是沒將她放在眼裡,敷衍着道:“我們又不是王爺的貼身丫鬟,又怎麼知道王爺的行蹤?”
吳媽強自壓下心口的火,“放肆!誤了王爺和新夫人的吉時,你們擔待的起嗎,還不快去找王爺過來!”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覺得像是在聽笑話。
還吉時,也不看看現在都什麼時辰了?
就在這時,有家丁走了過來,還算周全的對吳媽福了一禮,道:“六王爺今日有事進宮陪皇上,晚上就不回來了,小的特來傳句話兒,請新夫人早些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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