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那是折辱

199 摸門釘

這也算是一個帝王最大限度的“認錯”了,簡簡單單的“誤會了”三個字,就可以將一切帶過。

慕冬微微眯了眼睛,“母后從未在兒臣面前辯解過,即使她不說,兒臣也從不相信是她所爲。”

“呵呵...宿兒持着隔岸觀火的心態、你也差不多,你們一個個的倒是都明白的很。就朕一人糊塗了這麼多年!可這一切偏偏是我一手造成的局面,到頭來誰也怪不得...這些年你爲何一次也未替你母后澄清過?”元盛帝強行嚥下嗓中的腥甜,單手撐着額頭,神情端是疲憊無比。

“兒臣說了,父皇會信還是能換母后歸來?”

——既然都不可能,那爲什麼還要說。

元盛帝聽罷再也忍不住,兩行熱淚滾下,無限的自責藏於其中,這一生,數的清的流淚。

這一次,他真的錯了,錯的太大,錯的太久,錯的太離譜。

正月十五上元節。

一大清早的蘇葵便在戚嬤嬤房中受訓。

在戚嬤嬤義正言辭毫不留情面的批評了一番她那完全上不得檯面的刺繡之後,轉而從一個黑匣子中拿出了一本卷籍。

遞到蘇葵面前,“雖說蘇小姐身份金貴,像女紅這種事情大可不必親自動手,可若是一無所知也絕非好事,這本《袁氏繡技》跟隨老身多年,裡面關於繡技的講解很全面,你若肯用心去琢磨,進步定一日千里。”

蘇葵在心底嘆了一口氣,這些日子也對戚嬤嬤改了觀,知道她是真心爲了自己好,可她對繡藝真是一點興趣也生不出來。

不忍拂了她得意,擡手接過那本《袁氏繡技》。“多謝嬤嬤,我一定細細研讀。”

在心裡補道:“讀歸讀,練不練是另外一回事情。”

戚嬤嬤像是猜出了她的小心思,“嗯,那三日後交給我一副牡丹圖——讓老身看一看蘇小姐細細研讀的成果如何。”

蘇葵一磨牙——老狐狸!

“嬤嬤,所謂慢工出細活...三日未免太趕了,我本就沒什麼底子可言,再催的這麼緊定是無法靜下心來學,您說對吧?”蘇葵一副爲難的模樣道。

戚嬤嬤掃她一眼,一點頭:“說的也對。”

蘇葵嘿嘿一笑。仰着臉道,“是啊,不若嬤嬤多寬限我一些時日。也好讓我有充足的時間研讀。以我之見,最好不要圈定一個固定的時限,那樣會讓我覺得有壓力的,一有壓力我就容易分神,一分神就無法一門心思放在繡藝上...”

戚嬤嬤眼底閃過笑意。將她的小聰明看在心裡,卻不知爲何不想戳破她——罷了,這些日子學規矩確實逼她逼的太緊,她倒也還算老實,且繞她這一回吧,真讓她三天繡出一副牡丹圖來。那雙手指怕都要戳上幾百個窟窿了。

淡淡的唔了一聲,“時限可以寬限一些,但若是最後你拿出的繡品太過敷衍的話——”說話至此。衝着蘇葵威脅般的冷笑了一聲,後面的話不言而喻。

蘇葵一時後脊背有些發冷,隨即笑着起了身,“謝謝嬤嬤,就知道嬤嬤待我最好了!”

戚嬤嬤瞥她一眼:“成日說話沒個正經模樣——起身的時候要不急不緩。邊將身體離開凳子便直起身來,起身後要注意衣服可有褶皺。要多多少遍你才能記住?如此莽撞日後嫁進了王府,豈不是白白招人恥笑嗎?”

蘇葵渾不在意一笑,抱着那本卷籍道:“這裡又沒有外人,在正式場合我肯定會注意到的——嬤嬤,我先回房去了!”

戚嬤嬤一怔,望着她消失的背影,耳邊迴響着她那句“沒有外人”,心裡覺得一暖。

她此生無兒無女,尚且未曾體會過這種感覺。

蘇葵回房隨手將《袁氏繡技》扔到案上,讓堆心取了衣裙去換。

是準備着今日和周榮琴的出行事宜。

雲實餘光掃見《袁氏繡技》四字,眸光閃過驚異,這本卷籍可算的上是繡界的無上之物,據聞其中囊括了多種失傳已久的繡技,甚至包括了雙面繡,怎會在從不刺繡的小姐這裡?

蘇葵剛換好衣衫自屏風後出來,便見小花花一臉可憐巴巴的望着她。

“不行,若是我自己去也就罷了,讓你跟着沒什麼——可嫂子她膽子向來小的很,上次就被你嚇昏了過去,眼下她有了身子,你沒防着萬一嚇到了她,可就闖大禍了。”

“嗷呦...”小小花有些心虛,上次是它惡作劇,但哪裡有人這麼不經嚇啊...

蘇葵拍了拍它的腦袋,“乖,明日再帶你出去玩。”

小小花晃了晃尾巴,點着頭。

在衛國,每當正月十五元宵節夜晚,已出閣的女子們便三五成羣,結伴出遊,“走”除百病。乃是一種消災祈健康的活動。

《丙寅天津竹枝詞》中就有“窄窄弓鞋步步嬌,銀花火樹過元宵;出門不爲尋親友,一走能將百病消”的詩句。

這天,婦女們不僅可以回孃家,還可以串門,走親戚,到各處閒談玩耍。

民間普遍認爲,在“走百病”時,還要“摸門釘”,方能求吉除疾。 因“釘”與“丁”諧音,而“丁”又象徵男子。因此,婦女們出遊之時會到各城門去“摸門釘”,需要閉着眼在黑暗中摸索,一次便摸中者視爲生子的吉兆。

周榮琴沒有什麼朋友可言,前些日子跟蘇葵隨口一提,邀她一同出遊,蘇葵便應承了下來。

周榮琴這邊剛從孃家回來,便直奔了蘇府。

身子已有了三月有餘,如今略微顯了懷,近來劉慶天也收斂了許多,從她紅潤的氣色便可看出一二。

“嫂子來了,快坐。”

周榮琴對蘇葵是有着莫名的親切,在心底早將她當做了親妹妹來看,只是不善言表,“是我路上耽擱了,讓你等得久了。”

“沒有,我這邊也纔剛剛收拾好,嫂子若是累的話便多歇一會兒,晚些再出去也不妨事。”

周榮琴笑着搖頭:“坐着轎子來的有什麼可累的——近來日日悶在府裡倒是想活動活動,今個兒外頭很暖和,不是還要去寺裡燒香的麼,還是早些動身吧。”

淨葭掩嘴一笑,“少奶奶近來可是一直唸叨着上香拜菩薩的事兒呢...”

蘇葵本是顧及她累着,如今聽她這麼說自然也不耽擱,帶上堆心四人便出了府。

說是日頭好,畢竟還是正月裡的天氣,寒意還很重,幾人坐在轎子裡久了不動彈便覺有些發冷。

蘇葵搓了搓手,擡手掀開車簾往外看了看,笑道:“往城門處去的人還真不少呢!”

多數都是信着傳說,要去城門“摸門釘”求子的,穿着樸素,三五成羣的婦人說說笑笑的,將手抄在袖子裡,頭上裹着頭巾,一開口便呵出一大口熱氣,路上行人濟濟,倒也一副熱鬧景象。

堆心也歪着頭往外瞧,嬉笑着道,“定都是去摸門釘求子的吧,若日日這樣摸,城門都要被摸出洞來了!”

蘇葵笑着一拍她的腦袋,“就知道胡說,城門有那麼不結實麼?”

周榮琴一聽求子二字臉色便一紅,卻是滿心的歡喜,“應是快到了吧?”

蘇葵探頭望前看了看,“嗯,要不了多大會兒了。”

大許是來的較早,乘馬車又比徒步的人要快上許多,此刻城門處還沒幾個人,只兩個守門的新兵一臉肅穆的立在城門前。

掀開馬車簾大致的掃了幾眼,見只是幾個穿戴上乘的女眷,便放了行。

幾人在城門外下了馬車。

氣勢恢宏的兩扇巨門靜落在兩側,每扇門鑲着九排嬰兒拳頭大的浮漚釘,一排九個,總共九九八十一顆,釘上是去年除夕新刷的一層硃紅漆,在陽光下閃着點點紅光。

周榮琴被淨葭扶着走近,笑着閉了眼,朝着那一顆顆硃紅門釘緩緩伸出手去。

心中虔誠的默唸了幾句,手下落定。

周榮琴笑意一頓,睜開雙眼,便見那白皙的一隻纖手卻是恰巧落在了兩顆紅釘之間。

蘇葵見她臉色微白,忙笑着安慰道:“這應是隻對未孕之人才靈驗的,嫂子你如今已有了身孕,說來應是做不得準的。”

周榮琴一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強,“也是。”

蘇葵在心底嘆了一口氣,這古代重男輕女之風如此凝重,也怪不得周榮琴介懷,劉家人丁稀薄,若是此次一舉得男,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不是還要趕着去燒香嗎,這裡風有些大,咱們還是快上馬車吧!”蘇葵上前挽起周榮琴的一隻胳膊,安慰似的拍了拍她冰涼的手。

周榮琴這纔回神,隨她一起上了馬車。

淨葭跟在她身後,微微一嘆氣。

周榮琴心中信奉神佛之念甚重,不管淨葭如何勸說,都堅持要去龍華寺爲腹中胎兒祈福。

龍華寺只能徒步而行,淨葭的擔憂不無道理。

每走一會兒蘇葵便要求歇一歇,就是怕出什麼岔子。

周榮琴心下感動她的貼心,雖是心思急切,但也不是沒有分寸的人,便配合着蘇葵。

依照這種速度,待行到龍華寺前之時,已是到了午時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