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御書房裡頭,景恆與鐵勒公主面對面地坐在案几旁,景恆親自給她倒上了一杯茶,笑着道:“你喝慣了勒漿,來嚐嚐大桓江南的茶。”
鐵勒臉上洋溢着少女般明亮的笑容,雙手接過,,抿了幾口,笑着點了點頭,方放下茶杯,笑眼盈盈地望着景恆道:“也只有來了你這裡,我才能鬆口氣,想怎麼樣便怎麼樣!”
“哈哈,敢情你來我這歇息的!”景恆笑着回道,可眉宇間隱隱有些擔心,這麼多年,她一個人扛起了掌管柔然的重任,背地裡的心酸苦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呵呵,”鐵勒咯咯的笑了起來,神情不復剛剛在外邊那般雍容,倒是像個淘氣的姑娘。
“弟弟這些年也長大了,能在大臣的協助下處理些政事,所以呀,我才能來看你呀!”鐵勒的眼睛很大,宛如明月般,笑起來眉眼彎彎,煞是好看。
“我想多住一陣子,你不會煩我吧!”鐵勒歪着腦袋俏着臉問道,
“哈哈,怎麼會,你既然來了,便好好玩一玩吧!”景恆赧然而笑。
哼,躲着架子後的小云容氣鼓鼓地冷哼了一聲。
“這可是你說的呀,這樣吧,把你的後宮收拾一間屋子,讓我住下!”鐵勒昂着頭,傲氣道,
景恆斜了她一眼,失笑不言。這丫頭儼然又是小時候那番傲氣,
剛剛在外邊見到的那個端莊大氣的女子是她嗎?
“別胡鬧了!再吃點東西吧!”景恆又將一盤點心遞至她眼前,
熟知鐵勒不高興地瞥着景恆,生氣道:“我怎麼胡鬧了,我們明明有婚約的,你害人家這麼多年都沒出嫁!”
“…….”景恆赧然,這能怪他嗎?
當年他身爲質子。鐵勒喜歡上了他。強迫她父王將她指給自己,老皇帝那個時候想着賣掉一個兒子換來邊境太平,也蠻划得來的。立馬就答應了。
再後來,雲菡來到柔然,與他一道將柔然的朝政攪得天翻地覆,再帶着一支大軍攻破了柔然。老汗王自然沒法再將鐵勒嫁給他了。當然,他自始至終也沒想過要娶鐵勒。
“當初。要不是雲菡那鬼丫頭,我早就嫁給你了!”鐵勒越說越氣,
切!雲容白了她一眼,還敢罵姐姐呢。不過,她怎麼不知道景恆與鐵勒還有婚約呢,姐姐好像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
是的。姐姐很少提到感情方面的事。倒是跟她說過好幾回把鐵勒公主氣哭的事。
“好啦,跟菡兒還沒半點關係。菡兒都去世了,你就別再氣她了。”一提起雲菡,景恆神色間掩不住有些憂傷,更何況來人是鐵勒,更能勾起他的傷心往事。
鐵勒何嘗不知道他的心思,淚珠都在眼眶了打轉,“怎麼能不氣,要是她不出現,你是不是就娶我了?”鐵勒癡癡地望着他,
猶然他還是當年那個坐在白帳頂上吹簫的俊逸少年。
自從第一次見到他之後,這世間便再也沒有哪個男子入得了她的眼,這麼多年守身如玉,始終期待着有一日能與他在一起。
會不會娶她?景恆愕然,從柔然回來後,老皇帝和皇后就給他塞了個王妃,他連雲菡都沒能娶到,別說鐵勒了,景恆忽然心下一股絞痛,一雙手悄然滑了下來,神色極爲悲傷。
這麼多年悄然平淡,以爲自己已經不在意,可當年的故人再次提起舊事時,他竟然抑制不住地悲傷,就覺得心裡有千萬只蟲子在咬般,臉色霎時慘白。
猶然記得,當年二人坐在草原一片山坡的坡頂上,指着明月爲誓,待天下一統,與她四海爲樂……可如今,他還在,當年那個調皮搗蛋的鐵勒也在,唯獨她香消玉殞多年。
“景恆..你怎麼了?”鐵勒見狀急了,跪了起來,去瞧他,
就連書架後方的雲容也緊張了,景恆哥哥怎麼了?
“沒事..”景恆緩慢地搖着頭,漸漸回過神來,“鐵勒,過去的事咱們就不再提了….”
景恆還想要開口說什麼時,被鐵勒截住了話語,“過去的不提,那現在的事總可以提一提吧。”鐵勒嘟了嘟嘴道。
景恆失笑,這丫頭今日來就是給他添堵的。
“我聽說你娶了雲菡的妹妹,還寵得要緊,是想把雲菡身上的遺憾都彌補給她嗎?她也真是幸福,即便得不到你的心,還能得到你無微不至的關懷不是?你把她當雲菡的替身嗎?”鐵勒咬着脣恨恨道。
每每想起他後宮有那麼多女人,唯獨沒有一個她,鐵勒就生氣,情緒就很暴躁。
她一說完,就連雲容都愣住了,這女人說話還真是一點都不留情。
可…他真的把雲岫當做雲菡的替身嗎?
雲容淚眼婆娑,她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景恆聞言面有嚴肅,緩緩起身,踱步至窗下,
他從來沒有把誰當做她的替身,這個世界上,也不可能有人能做她的替身!雲菡便是雲菡,雲岫便是雲岫。
至於爲什麼會娶雲岫?哎,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很奇怪,當年那些事發生得太詭異了。
兩年前潭州、潁川兩地,一地出現蝗蟲之災,一地發生大旱,民不聊生,他與朝臣百般周折都無濟於事,漸漸的,民間出現謠言,稱這是天塹,說雲家女雲菡本爲後,卻鞠躬盡瘁死在了戰場上,民憤漸成鼎沸之勢,引起朝局不穩。此事最後鬧到了建康,被譽爲建康第一美人的雲家二小姐雲岫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最後羣臣上書,請求皇帝納雲岫爲妃,以堵天下悠悠之口,而奇怪的是,自從他的納妃聖旨抵達建康時,潭州和潁川兩地的災難便真的消失了。
雲岫已入宮兩年,他對她好,寵她,都是真的想對她好,而不是把她當替身,他該對她好。
不過這些話,他覺得沒有必要跟鐵勒說,女人有的時候胡攪蠻纏起來,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你這次過來,是真的只爲給我賀壽,難道沒有別的什麼意圖?”景恆避過她的話題,轉身過來,溫和問道,
她身爲柔然的掌政公主,自然也會想方設法爲柔然獲取一些利益,柔然每年不都需要以良種馬來換取糧食和綾羅綢緞麼?
可顯然,鐵勒沒有跟他想到一塊去。
這時的鐵勒也已踱步至他身前,婀娜的身子一步一步靠近他。
“別的意圖?”鐵勒脣角勾起,淺淺一笑,“自然有呀!”說着,她欺身過來,將景恆逼退至窗沿,
“人家就想嫁給你,留在皇宮不走了,景恆哥哥,鐵勒真的好想你…”
鐵勒露出了女兒般的嬌羞,說完便環腰抱住了他。
你大爺的!景恆哥哥是你叫的嗎?還敢強抱皇帝!雲容怒了,英眉都快豎起來了!
登時她眼珠子四處轉悠,想什麼辦法去搞破壞,直到她瞧見了一樣東西,方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