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哪？”往日靈動水汪的美目已成空洞，毫無焦距。
季凌驍優雅地起身，從桌上取了個文件袋，不急不緩地走近莫戀，在她眼前晃晃：“看看這些你就知道了。”
眼睛總算聚攏一些眸光，“啊！”莫戀如同見到鬼一般扔掉手中資料，整個人震得癱坐於地，散落眼前的是莫君賜躺在血泊中的照片，稚嫩的身體，慘白的臉蛋，倒於陰暗的馬路旁邊，氣氛異常詭異。
季凌驍撿過照片，輕緩地撥過莫戀額前凌亂的髮絲，輕聲問：“有沒有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這一幕當然見過，它無數次出現在惡夢裡，她對着血泊中許威哭求他不要走……
“爲什麼！”莫戀不管不顧地站起扯住季凌驍的衣領，失控嘶吼：“你要報仇只管衝我們來，爲什麼要對付賜兒，他由始至終都是無辜的！他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季凌驍輕而易舉地甩開了莫戀，漫不經心地整理着自己衣物，“我可沒有對付他，待我發現時他已成這樣了，我相信警方調查出的原因也會是他貪玩不小心被車撞了，哦，忘了告訴你，那個路段沒有監控，所以警方想取證也無從下手。”
莫戀張大嘴看住季凌驍，胸口起伏，身體顫抖，紅腫的眼睛全是絕望痛苦，“爲什麼……他根本就是無辜的，而你明明答應過我給他一條生路……”
“呵。”季凌驍聞言譏屑地笑起來，好看的薄脣微微揚起，如看一個笑話般看着莫戀，“我答應過？我怎麼不記得？你不是那麼天真，把男人牀上的話也當真了吧？”
“那不是在牀上說的話呢？”莫戀的眼裡涌出淚水，“你說好好交往，說愛我的話呢，都是假的麼！”
“愛你？”季凌驍手指幫她拭着淚水，好笑問：“你憑什麼讓我愛你？憑你這張臉？憑你這身材？還是憑你主動爬上我的牀？”
莫戀臉色慘白地搖頭，“不可能，別的事可以作假，可你將我推開自己被車撞上的那次呢，你拿自己的性命相博？你就不怕自己連命都沒有了，到時別提報仇，自己都搭進一條命？”
季凌驍淡淡地盯得她半晌，墨黑深邃的眼裡騰起一絲意味不明的嘲意，“對於你這種狠心絕情的女人當然得用最極端的方式，那輛車行駛速度本不快，見到你衝到馬路已經減速，不然你以爲那麼嚴重一場車禍我只是傷了手跟腳？”
眼淚又使勁流了出來，莫戀不想自己哭，可淚水卻是不受控制往外涌，她哽咽：“我不明白，你要報仇完全不必用這般迂迴複雜的方式，依你今日之勢，要收拾我和莫家多的是方法；爲何你要對我做那麼多事，讓全世界以爲你愛上了我，這樣做有意義嗎？”
季凌驍涼涼一笑：“我不那樣做，你又怎麼會愛我？你不愛我，又怎會夾在我和莫家中痛苦爲難？你說得對，要收拾你們確實很容易，但那也太便宜你了，我要讓你眼睜睜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一個一個倒下，讓你親眼看到自己的愛人背棄你，而你對這一切都無能爲力，你生不如死，這樣才更解恨。”
莫戀只覺眼前一黑，再次癱軟在地上，聲音如被人割破喉般沙啞：“所以你由始至終要對付的人都是我？你處心積慮設計好這一切就是爲了讓我愛你？從‘非晚’那個晚上開始，所有的事都在你的設計之中？可你用那麼屈辱的方式待我，你就不怕我根本不愛你？”
“依你這性子，我不那樣對你，你怎麼會相信我對你是由恨生愛？你又怎麼可能放下所有疑慮愛我？”
莫戀使勁地去擦眼角的淚，可淚水卻越擦越多，她索性不管，邊流淚邊笑：“所以你自導自演一出車輛爆炸事件試出我對你的心意，便開始收網了；你把我關在別墅，帶我去旅遊，在莫家人對我還抱着希望的時候又故意
讓莫天虎知道你這兒行不通，逼他拿出最後一筆保命錢讓我去求程添，然後再在最後時刻讓我們都絕望。”
“瞧瞧你，也不算太笨。”季凌驍散漫地在椅中坐下，不帶絲毫溫度地說：“不過這也怨不得我，你口口聲聲不管莫家的事，卻只要莫家的呼喚還是會義無反顧地撲上去，不然又怎會讓人騙去那筆錢？”
莫戀到底控制不住哭吼：“我是欠了許威的！一命還一命，你取走我的命便是！你爲何要這麼狠，爲了一個許威讓整個莫家都付出代價！連同無辜的莫君賜都不放過！”
“我狠？”季凌驍走來單手扣住她下頜，冷冽的目光如同寒劍抵喉般逼視着她，咬牙切齒道：“你真該看看我父親在許威死後跳樓身亡的慘樣！而我母親，千里召召地趕回來，見着停屍房的一具撞爛的，一具摔爛的屍體當場就被刺激得瘋了！她現在住在遠郊精神病院，每天折磨自己，每天責怨自己不該拋下她的丈夫兒子，她覺得是自己害死了他們！而你呢？你對許威的死無動於衷，你不僅不聞不問，沒去看過他一眼！你甚至還爲莫家的事一次一次爬上別人的牀！你說，誰更狠？”
莫戀陡然睜大眼睛，身子開始止不住戰粟起來；她不知道，她確實不知道許威的父母還有這樣的遭遇，怎麼會？事情怎麼會這樣？報應，一切都是報應，原來世間真有因果循環。
季凌驍捏她下頜的手滑至喉間，手指漸漸用力，目光冷漠又涼溥，“所以，女人，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
莫戀的臉色由白變紅，又由紅變白，在她感覺自己已要缺氧而死的時候，“放開！讓我們進去！”門口卻響起陳梓同和蘇穎的聲音。
他們這個時候過來幹嘛！莫戀猛地一驚，失焦的眸子又有些縮緊了；季凌驍見狀扯了扯嘴角，一把鬆開了她，準備對門外的人下命令。
“不要傷害他們！他們只是局外人！”顧不上喘息的莫戀失聲大叫。
季凌驍低頭瞧了瞧莫戀，按下電話：“讓他們進來。”
“莫戀！”蘇穎衝來就過來扶地上臉色慘白的莫戀。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她！”那旁的陳梓同卻衝去想一拳揮上季凌驍，尚未近身便被龍飛輕易地制住，跪在地上的陳梓同激動地質問：“你知不知道她多愛你！她說可能沒法什麼都不顧及地愛你，但你有事她的生命都不重要了！你居然要背棄這麼一個愛你的女人娶別人？”
他們真是太不瞭解季凌驍了，居然敢跑來這裡替她出頭！莫戀驚得大叫：“陳梓同，你瘋了！誰讓你們過來的！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莫戀，這個時候你還要替他說話？”蘇穎又氣又惱。
莫戀知道蘇穎還不清楚整個事情的真相，只是單純地想爲自己出頭，單純地以爲季凌驍是移情別戀；她沒時間多解釋，急聲催促：“蘇穎，你們趕緊走，別管我的事！”
“莫戀，別怕他，他再有錢勢也不能這般欺負你！”陳梓同仍叫道。
季凌驍倒是沒有惱，衝扶着莫戀的蘇穎輕笑了笑：“蘇小姐，你這男朋友好像想爲你好朋友跟我拼命呢。”
蘇穎指着他大罵：“季凌驍！你個混蛋！不止他要跟你拼命，我也要跟你拼命！你居然這樣對莫戀！”
“蘇小姐，收回你的手，我不喜歡別人用手指着我。”季凌驍淡淡提醒。
莫戀瞭解季凌驍，知道他這副清淡的表情是動怒的前兆，趕緊抓住蘇穎的手，急切低吼：“這事不是你們能管的，快回去！”
蘇穎看了看風吹欲倒的莫戀，看了看高高在上的季凌驍，她想不明白，之前明明相親相愛的兩人怎麼頃刻之間就變了？
季凌驍輕輕叩着桌面，“如果切掉你的手指，未免顯得我太過不近人情，
這樣吧，既然這位陳先生那麼不想要命，那便取了他的手指吧，也算他這個男朋友對你愛的一種表現。”
“不要！”蘇穎這才發覺事情的嚴重性，和莫戀同時大叫。
莫戀更是爬到季凌驍身邊，聲淚俱下：“他們都是局外人，求求你，別動他們，我再對不起你，我們莫家這麼多條命也夠抵了！別動他，求求你……”
季凌驍挑着莫戀那張精緻慘白的臉蛋輕輕笑：“怎麼辦呢，你總有這麼多放不下的牽掛，你不知道你越緊張的人我就越想動嗎？”
陳梓同氣不過，“莫戀，不要求他！我就不信他敢名目張膽的對我怎樣！現在可是法制社會，我不相信他可以隻手遮天！”
“梓同哥，別說了！”蘇穎到底是見識過季凌驍手段的，焦急制止。
季凌驍用手指輕點着莫戀的淚水，“看看你，白哭半天了，人家不領你這份情。”
說着衝龍飛使了個眼色。
“不要！”蘇穎大叫一聲衝去護住陳梓同，央求道:“季董，是我錯了，求求你，饒過我們一次。”
季凌驍輕輕笑，“求我？你憑什麼求我？”
蘇穎突然將眼睛轉向莫戀，話未語，淚先流。
季凌驍高高在上地看着蘇穎，清淡又慢條斯理地道：“不知道莫小姐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的耐心不好，如果你沒有足夠說服我的理由，那麼請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蘇穎咬咬牙，邊哭邊道：“當年莫天虎買兇殺害許威的事是我透露給媒體的，如果不是我將這事透露出去，你說不定真以爲許威就是遇到了事故，所以這事算起來你欠我一個人情……”
除了季凌驍神色未變，陳梓同和莫戀都將不敢置信的眼神瞟向蘇穎；蘇穎看着面無血色的莫戀大聲哭：“對不起對不起……這兩年我一直矛盾痛苦，一直想將真相告訴你，可又不敢說出來……見着你和季凌驍走到一塊了我心裡纔好受點，本想等到你們開花結果的時候再向你坦白，結果卻看到他要跟別人訂婚……莫戀，對不起……”
莫戀嘴角蠕動兩下到底出不了聲。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反倒是陳梓同痛心疾首地問，“莫戀一直拿你當姐妹，掏心置肺地對你，你卻這樣陷她於不義？”
蘇穎將哭臉轉向陳梓同，“我……我也不想這樣……但我發現了你喜歡她，她長得漂亮，家境又好，我比不過她……那天我去莫宅想將這事告訴她，問問她的想法，結果家裡沒看到一個傭人，而我在上樓時聽見她大聲質問莫天虎是不是害死了許威……許威死了，我十分害怕，我害怕你會跟她表白，我想着這事透露出來，給你提一個醒，她是你這種身份的人沾不得的……我沒料到她會被趕出莫家，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今天這樣……”
“你……”陳梓同痛心又無奈地看着哭得一塌湖塗的蘇穎。
季凌驍揮揮手，“行，這事當我欠你的人情。你們現在可以走了，有矛盾自己去解決，我沒興致看你們在這裡爭論。”
在蘇穎半拉半推中，陳梓同和她一起退了出去，一起出去的還有龍飛。
仍跪於季凌驍腳邊的莫戀面色倒是出乎意料地平靜了下來，“你早就知道是她做的，故意在這個時候讓她親口告訴我？”
季凌驍扯了扯嘴角，“我還真不知道，這是個意外收穫。要說你這運氣也不怎樣，愛情是假的，友情是假的，親人對你也只有利用。”
莫戀聞言竟笑了，精緻慘白的臉蛋上全是笑出的淚水，“是啊，友情沒了，愛情沒了，親人沒了，孩子也沒了，季凌驍，你的目的達到了，恭喜你。”
孩子？季凌驍輕輕擡了下眉，見着她掙扎着從地上爬起，纖細的身子搖晃跌撞又堅決地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