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雷鳴衝出客廳,吼住院子裡的兩個人。
小猛沒回頭,刀子惶惑不安地看看將軍,再看看哥哥。
“這麼晚了,鬼鬼祟祟地幹嗎來了?”雷鳴的語速很慢,聲音很冷。
小猛閉眼長嘆,許久才轉過身去,將手中的東西往前一伸,“我爲它而來。”
“什麼?”雷鳴莫名緊張。
小猛咬了咬脣,“是王子的權杖。”
“什麼?”雷鳴大驚,“它……它怎麼會……”
小猛“嗯”了一聲,半天才悶出一句,“它是跟着白大來的。”
“白大?”雷鳴兩眼發愣,似在自語,“不可能,怎麼會……”
小猛輕輕點頭,喃喃道:“將軍是否記得我說過,只要你點個頭,我保證把這一切從頭到腳收拾得乾淨利落?今天我還是這樣問,將軍你願意嗎?”
雷鳴大駭,突遭電擊般一陣**,“不、不可能……它怎麼會在白大的房間裡?不會的,不會……”喃喃至此突然低喝:“白大是什麼人?”
小猛猶豫一陣,“將軍一定要知道嗎?”
“說!”雷鳴低吼,臉色陰沉得比夜色還濃。
“好吧……”小猛遲疑片刻,目光從雷鳴臉上移開,口吻堅定如鐵,“真正的白大已在半年前死於非命,投親而來的是原狂歡城的城主陸中天!”
“什麼?”雷鳴驚疑萬分,眼裡只差要噴火。直到小猛將白纖素假死,後來又跟陸中天在龍虎堂後山如何密謀之事一一道明後,他才深信不疑,卻只能憤嘆而已。
小猛頓了頓,輕聲道:“將軍知道陸中天是誰嗎?”
雷鳴怔怔,眯縫着的眼裡射出兩道質疑的電光。小猛別過臉去嘆道:“其實他何必藉着白大之名來投親?如果將軍還記得一個人,我想你不至於真的不信他!”
雷鳴愕然,電光般的眼神閃出驚懼,半天才悶出一個字,“誰?”
小猛悽悽冷笑,“將軍何必明知故問?五十五年前,烏山百花叢中的神誕之人,將軍不記得了嗎?四十年前,在巫谷桐樹下悲聲泣血的女子,將軍不知道了嗎?二十七年前,在江長貴家裡驚顏退衆敵、以一曲《殺破心》驟令青絲成雪的怨婦,將軍不認得了嗎?”
“別說了!”雷鳴抱着腦袋蹲下身去,似哭似笑囁嚅半天,突然擡眼道:“她……還好嗎?”
小猛垂眸不語,刀子卻接連往後退了好幾步,是的,他今天才知道負心人不是風將軍,而是……
“好一曲《殺破心》!”刀子切齒憤嘆,“原來我哥哥當日噴血而和,竟也是吳顏的預算術!誰能識破她曲中真意,誰便是破心煮血者!難怪我哥哥身心憔悴?將軍果然是個熬人心血的施刑者!若非我哥哥顧全衆多人意,憑你讓他所受的痛楚,我今**也不放饒你!”
“刀子,我……”雷鳴竄起身來拉住刀子,滿心愧痛卻無從說起。
刀子掙開雷鳴的手,藏到小猛身後,“你別跟我說什麼,我自來難辨是非,也曾不分善惡一昧扶度,懵懂之心從未開竅,識我之人無不說我愚笨可欺。但是將軍,你之所爲亦如刀劍直破我心,算是戳開了蒙敝,留得個巨痛深創!哥哥能忍,我也能,只是從今後,我再不與你相視對語!”
“刀子呀……”雷鳴怔怔落淚,見刀子果然冷麪無情,只好轉向小猛道:“我對不起你,我……唉,你還是把它給我吧!”
小猛不覺皺眉,“你真的想要?”
雷鳴愣了愣,閉眼點頭。小猛差點噴血,淒厲笑道:“王子的權杖的確可以要一次,但這世上真的有令時光倒流的神靈嗎?如果有,將軍何不認爲現在就是時光倒流?即便沒有,將軍也大可放心,我所安排的一切不亞於時光倒流。你曾說,我那個故事的結局太過完美,但你知道嗎?故事結局的完美性是否被允許,並不取決於現實,而取決於你!”
小猛說着就把冥元珠遞了上去,雷鳴一把按住,手卻哆嗦不已——四十年,四十年哪……爲了這個暗紅的盒子,爲了它蘊含的蓋世威力,爲了它啓示給人心的無盡,爲了它暗藏的生死玄機……我都做了些什麼?不!裡面不是冥元珠,是人血!
雷鳴不自主地去看小猛,但他看見了誰?看見了孟傑,看見了十九年前那場血雨……
當時的雷鳴怎麼也不相信,是自己的冒然出現暴露了妻女的藏身之地。“啪啪”一陣槍響,亂黨射過去一排子彈,他只能絕望地等着跟親人死別。可是噴灑在自己臉上的這些熱流是什麼?血嗎?孟傑的血……
“將軍……”孟傑臨死前在他耳邊的那番低語,此時是那麼清晰地再次傳來,“我知道誰是挑起這場亂事的首王,將軍你也知道,可惜我來不及爲你收拾這一切了……答應我,住手吧……”
往事啊,淹沒人心的往事!那場血雨似乎下了十九年,卻在今天才把雷鳴淋個稀透!他病痛般呻吟着、懼寒怕冷般戰慄着,那雙按住冥元珠的手卻撫在了小猛的脣上,而那已被咬破的嘴脣……淌着來不及嚥下的血……
“去吧!”雷鳴轉背沉嘆,他已無顏面對這孩子。
小猛頓了頓,“我想求將軍最後一件事,幫我照顧隊友們!”
好耳熟的話!這不是孟傑的臨終囑託嗎?雷鳴的心往下一沉,急速轉身去拉小猛,可是哪裡還見他兄弟二人的身影?
“孩子!孩子你去哪?回來,回來呀……”雷鳴望空抓撲,踉蹌撞入茫茫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