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軒的反應和他的質問,都令季南知哭笑不得。
她降下車窗,衝着對面車子裡的兩人扯了個笑容,“你們繼續,等前面不堵車了,我自然就會走。”
剛剛說完,前面的車流居然真的沒有剛纔那麼擁堵,季南知收回視線,沒有再看沈庭軒和蔣童薇一眼,一腳油門,加速將車子駛離。
一路上她將車子開得飛快,不想再撞見沈庭軒和蔣童薇,可後來想想,她根本沒必要這麼做,因爲沈庭軒不可能跟自己順路窠。
那個家,他從來都不屑回去,現在有了蔣童薇,更是沒可能回家了。
將車停到車庫,季南知不緊不慢地走回去,推門進屋。
空蕩蕩的大廳,一如既往的冷清。
季南知正準備上樓的時候,卻聽到身後傳來門被打開的聲音。
下意識地扭頭,恰好看見沈庭軒走了進來。
門外陽光正好,照在他側臉上,彷彿鍍上了一層光,讓他的臉部表情柔和了不少。
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鼻樑高挺,不可否認,沈庭軒有一副俊逸到令女人難以抵擋的樣貌。
他進了門,不疾不徐地脫下了外衣,伸手扯了扯領帶,卻沒有立刻取下,鬆鬆地掛在那裡,有些慵懶而性感。
季南知沒有再看他,而是轉身上了樓。
“季南知。”冰冷的聲音傳入耳中,背後有一股菸草味混雜着香水的味道,並不難聞,卻很濃烈。
“我沒有跟蹤你,只是剛好堵車碰上,如果你不信我的解釋,我也沒有辦法。”說完,加快了腳步上樓,一路走進臥室關上門,甚至從裡面將門反鎖了起來。
等了一會,門口並沒有腳步聲傳來,季南知終於長舒一口氣。
現在蔣童薇回來了,沈庭軒的注意力再也不會放在自己身上,說起來,蔣童薇回來不算一件完完全全的壞事。
甚至說不定,蔣童薇的出現,還能幫助她早日和沈庭軒離婚。
視線觸及鼓起來的手袋,季南知突然想起了什麼,她拉開拉鍊,把amy給她的雜誌從包裡拿了出來。
目光在封面上流連,她很慶幸,自己的臉沒有被拍到,可除了慶幸之外,還有一種更復雜的情緒,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該怎麼去形容。
門把被扭動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她的思緒。
臥室外,沈庭軒扭了兩下門把,發現門居然打不開,“季南知,開門。”
她神色複雜地看了看門的方向,把雜誌夾在右手邊的一摞書裡,然後才緩緩打開了門。
“你鎖門幹什麼?”沈庭軒面色不悅地看了看臥室四周,目光最後落在了季南知身後的一疊書上。
“習慣了,有什麼事麼?”季南知不露聲色地向前挪動一步,擋住沈庭軒的視線。
誰知沈庭軒臉色一變,直接走到她身前,擡手從那本書中抽出了雜誌。
剛剛他看着那摞書覺得有些亂,想看看季南知在書裡是不是藏了什麼,不看倒好,一看臉色立刻變了。
“你什麼時候也開始看這種無聊雜誌了?”
“你也知道我無聊,當然會看無聊的東西打發時間。”季南知面無表情地伸出手,想要把雜誌拿回來。
“那麼多期雜誌都不見你看,偏偏這期封面是宋啓垣你買了?!”沈庭軒臉色越來越沉,將雜誌重重扔到了桌上。
“事情就是這麼巧,那麼多次堵車我都碰不上你,偏偏今天碰見你和蔣童薇。”
“季、南、知!”他一字一頓,將她名字裡的每一個都咬得極重,“你不要告訴我,封面上的那個女人是你,在我還沒有跟你離婚之前,你還是沈太太,如果你揹着我出去勾三搭四還被雜誌拍到了,我不會饒過你!”
季南知狠狠咬了自己的下脣,鬆開時脣上已經有了淺淺血痕,“是或者不是又怎麼樣?反正照片上的那個女人只是背影,沒人看得出來她到底是誰,不會丟你的臉。”
沈庭軒臉色陰沉地望着她,突然間走到她的衣櫥前,嘩啦一下推開衣櫥的門,從裡面扯出來一件紅色的連衣裙。
那件是範思哲高級定製,今年年初剛剛從意大利運過來。
本來沈庭軒是從來不在意、也不會記得季南知穿過什麼衣服,可偏偏這件衣服,是季南知今年結婚紀念日穿過,所以他還有印象。
而這件禮服,可雜誌封面上那個女人的衣服幾乎一模一樣。
“你記不記得,我曾經說過,你如果敢再吃宋啓垣給你剝的東西,我會掐得你吐出來,你現在長本事了,居然跟他一起開
房過夜?”怒火中燒的沈庭軒,一把抓住了季南知的手腕。
季南知瞥了一眼被沈庭軒丟在牀上的連衣裙,不知道爲什麼,她現在的第一反應,不是想着要怎麼跟沈庭軒解釋這件事情,反而是覺得好笑。
好笑的是,從來對自己不理不睬的丈夫,居然會記得自己有這樣的一條裙子;只可惜,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季南知沒有掙扎,這幾年的婚姻讓她早已傷痕累累,也讓她學會了怎麼面對沈庭軒的怒意。
她越掙扎,只會越痛苦。
季南知忽的扯開一抹明豔的笑容,側身拿起桌上的雜誌,用力砸到沈庭軒身上,“沈庭軒,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這家雜誌是你們沈家旗下的,就算不是你,也是你們沈家人授意登的新聞!”
“是,封面上的女人的確是我,那又怎麼樣?就算我說我和宋啓垣是清白的,你也不會相信我。我嫁給你四年,你和整個沈家給我的,只有冷淡和輕蔑,除了你爸爸,你們每一個沈家人,沒有給過我哪怕一丁點的尊重!宋啓垣對我從來都沒有意思,是我自己喜歡他,我很早就喜歡他了,在季家沒有破產之前,但是後來,我一無所有了,所以我纔會嫁給你……”
季南知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看在沈庭軒眼中,也越來越刺眼,“你不和我離婚沒關係,你想繼續折磨我也沒有關係,那樣蔣童薇就會一直做我們的小三,你也沒辦法阻止我繼續喜歡宋啓垣,更沒辦法阻止雜誌上登什麼,我早就一無所有了,沒什麼可以失去的,不過你想等着被你們沈家人爆料戴綠帽子,你想丟盡顏面,你想讓蔣童薇有一天因爲厭倦當小三離開你,你就和我繼續這段婚姻。”
季南知說完,心口的窒悶反而消散了。
內心積壓的情感,對宋啓垣的情感,終於在這一刻,宣泄在沈庭軒面前。
她可以對所有人說,她喜歡宋啓垣;可她獨獨不敢,對宋啓垣承認她的感情。
“季南知,你找死!”沈庭軒擡手,狠狠的一巴掌落下。
季南知沒有一絲畏懼,閉着眼擡起頭,平靜地等待沈庭軒的耳光。
她終於對着沈庭軒,說出了想對宋啓垣說的話,雖然他聽不見,可她的內心,終於可以釋懷了。
氣氛凝滯了很久,沈庭軒的那一巴掌卻遲遲沒有打在季南知臉上。
門“砰”的一聲,被重重帶上,季南知站在那裡,還沒反應過來,沈庭軒又返回了房間。
再次回來時,他的手裡多了一份文件,季南知看見那份文件的名字時,心跳加速。
她從來沒想過,用盡了那麼多辦法,也沒辦法讓沈庭軒同意簽字,這次的事情居然能激得沈庭軒同意離婚。
這一次,沈庭軒拿起筆,重重地在協議書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沒有一絲停頓。
心中的憤怒和煩躁並沒有隨着簽字的結束和消散,恰恰相反,心裡越來越煩躁。
沈庭軒努力壓制下內心的異樣,腦子裡卻不停回想起剛剛季南知說起宋啓垣時的表情。
自己的妻子,一直心心念念着別的男人,即使這個妻子對自己而言,不過是一個花瓶,對他而言,也是無法容忍的。
“下個月民政局見,季南知,記住,你是淨身出戶。”沈庭軒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冷冷地砸入季南知耳中。
季南知沒有說話,嘴角卻露出一絲弧度,雖然細微到幾乎讓人難以察覺,卻還是被沈庭軒捕捉到了。
“季南知,你是爲了宋啓垣才這麼急着跟我離婚?”沈庭軒狠狠捏着季南知的下巴擡起來,“結婚四年,我從來沒嘗過你的味道,就這麼留個處
女給他,豈不是便宜了宋啓垣!”
他臉色一變,目光狠戾地盯着她,像是惡狠狠的雄獅。
季南知心底剛剛升起的愉悅瞬間被沈庭軒的話擊碎,眼裡閃過一絲害怕,卻還是佯裝鎮定,“我一直讓你很倒胃口不是麼,而且現在蔣童
薇已經回來了,如果被她知道,你跟我上g,她一定會很不開心。”
看着沈庭軒危險的神色,季南知心中惴惴不安,她不害怕沈庭軒打她,卻擔心沈庭軒對她用強。
一直以來,因爲沈庭軒的冷淡和厭惡,她最不擔心的就是這一點;卻沒想到沈庭軒終於在離婚協議書籤了字之後,卻想要和自己上g。
“季南知,你不知道麼,男人的性和愛可以分開;而且,薇薇永遠不會知道。”沈庭軒臉上帶着近乎殘忍的笑意,扯開她的衣服。
季南知猛地推了沈庭軒一把,沈庭軒一時沒有準備,竟然被她推得後退了兩步。
她趕忙扭頭往外跑,可剛跑了沒兩步,就被後面的沈庭軒打橫抱起來。
“放開我!”季南知拼命地捶打着他,可不論她多用力,沈庭軒卻紋絲不動。
“留着你的力氣,等會再叫。”沈庭軒一把將她丟到牀上,隨即覆上她的身體,嘴角一抹笑容,曖昧而殘忍。
他的身體緊緊壓在她身上,曖昧的部分相貼,可此時此刻,季南知心裡沒有一絲旖旎。
沈庭軒全然不顧季南知落在自己身上的拳頭,狠狠將她壓在大牀上。
她的臉色通紅,泛着誘人的光澤,讓他忍不住低下了頭。
“你別碰我,我嫌你髒!”季南知擡腿想要踢向沈庭軒,卻被他巧妙地避開。
掙扎之間,她的衣衫已經凌亂,圓潤的肩頭露出,看得沈庭軒眸色一沉。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扯掉自己身上最後一層遮蔽物,季南知絕望地扭過頭。
看見牀頭櫃上相框的那一刻,她的眼裡閃過決絕地光,突然停下捶打沈庭軒的手,拿起了牀頭櫃上的相框。
下一刻,狠狠地將相框砸在自己頭上。
劇烈的疼痛麻痹了她的身體,她一動也不動地躺在那裡,任鮮血劃過自己的眼前,模糊了自己的視線。
隔着鮮血,她似乎看見沈庭軒的臉上,剎那之間閃過不可置信、心疼,最後是暴怒。
怎麼可能會有心疼,沈庭軒巴不得毀了自己,一定是她的錯覺。
那種頻臨死亡的絕望,此刻卻讓季南知有一種解脫的快感。
迷迷糊糊之間,她似乎看見了沈庭軒的薄脣動了動,她聽不清他究竟在說什麼,眼睛漸漸閉上,陷入了昏迷。
看着滿臉鮮血的季南知,沈庭軒心裡一緊,渾身散發着危險到了極點的氣息,甚至比那一次,看到季南知打蔣童薇的時候更甚。
“季南知,你是寧願死了,也不願讓我碰是麼!”聲音裡的陰戾,像是從地獄而來。
他翻身下牀,拿起手機,“給你二十分鐘,必須趕過來。”
那頭是被他的家庭醫生高遠,高遠怔了怔,還沒反應過來,電話已經被沈庭軒掛斷。
他看着電話上的名字,有些無奈,沈庭軒每次給自己打電話,都是因爲季南知受傷,雖然他趕過去的時候,那兩個人什麼都不會說,可他從季南知的反應和傷勢就可以看得出來,是沈庭軒弄傷她。
這種對話不知道已經上演過多少次,可這是第一次,他居然在沈庭軒的語氣裡,聽出了焦急和一絲的……關心。
也許連沈庭軒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可是作爲旁觀者的他,看得反而最清楚。
等待高遠的這段時間,沈庭軒找到了家裡的急救箱,先用紗布按壓在季南知的頭上,替她止住血。
看着季南知觸目驚心的傷口,沈庭軒臉上的表情更加難看,手上的動作,卻輕了一分。
她的傷口在頭髮裡,沈庭軒層層撥開她的頭髮,終於看到了傷口,皮肉外翻着,鮮血不斷地從那裡流出來。
季南知剛剛如果不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不會對自己下這麼重的手。
沈庭軒替她壓着傷口,視線停留在她臉上,因爲失血過多,她的臉有些發白,毫無血色,眉頭緊緊蹙着,似乎很痛苦。
他的視線柔和了幾分,臉上的怒意也漸漸消散。
“……”
“……”
季南知的脣
突然張開,似乎在說什麼,可是她的聲音很小,含糊不清,讓人根本聽不清她到底在說什麼。
沈庭軒俯下身體,湊近季南知,想聽她在說什麼。
“宋啓垣……”
“宋啓垣,我好害怕,你在哪裡……”
聲音細如蚊蠅,而且斷斷續續的,可沈庭軒還是聽見了她的話。
剛剛纔柔和的面部立刻變得僵硬,沈庭軒的脣緊抿着,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覺地加重了。
高遠的適時出現,打破了這樣的僵局。
“沈先生,沈太太……”高遠的話還沒問出口,就看見沈庭軒面沉如水地走出了房間。
門被他發狠地帶上,聲音大的震得高遠耳朵發麻。
目光觸及牀上的季南知時,高遠一驚,沒想到這次季南知的傷勢會這麼嚴重,趕緊走到牀邊,替季南知處理傷口。
季南知觸目驚心的傷口,無疑也震驚了高遠。
高遠在沈庭軒還沒結婚時,就成爲他的私人醫生,他和沈庭軒認識的時間不算短了,自認對沈庭軒也有一定的瞭解。
的確,沈庭軒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可也不至於這麼暴力,雖然三番幾次弄傷了季南知,可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嚴重。
今天的傷,想必是季南知自己弄的。
回想起剛剛沈庭軒臉上的表情,似乎不僅僅是怒意那麼簡單。
仔仔細細地替季南知處理好了傷口,高遠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不經意間卻看到了牀頭櫃上的相框。
相框裡的照片翹了起來,而且似乎,不只有一張。
很少會有人在一個相框裡放兩張照片,除非,是想偷偷藏着其中一張。
高遠收回視線,不再去想這件事。
這是季南知的隱私,是她和沈庭軒之間的事情,不是他一個家庭醫生應該關心的事情。
他站起身正要離開,這時候季南知悠悠轉醒。
季南知緩緩睜開眼睛,目光呆滯地定格在天花板上,接着,轉移到牀頭櫃上的相框上。
相框的一角,已經染上了她的鮮血,紅得刺目。
她沉默地拿起相框,小心翼翼地把裡面的照片撫平、塞好,最後將相框抱在胸前。
從頭到尾,她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高遠看她這幅模樣,忽然有些不大放心——身體上的傷口很好醫治,可如果心理上出現了疾病,就沒那麼簡單了。
不是簡簡單單止住血、包紮一下,就可以解決問題。
高遠放下手裡的箱子,站在離季南知不遠不近的地方,“沈太太,你還有沒有感覺到哪裡不舒服?”
等了一會,沒有等到季南知的回答,高遠又走近了一步,“沈太太?”
又是一陣子的沉默,季南知終於開口迴應,“頭疼。”
“這是正常的,我建議你再去醫院做一次檢查。”高遠儘量將聲音放輕放柔,這種時候,他不想再刺激到季南知。
“嗯。”
“沈太太,”高遠輕咳了一聲,面色有些猶豫,“我只是你和沈先生的家庭醫生,有些話作爲我的立場,或許不應該說,但是今天我還是想說出來。我認識沈先生好幾年了,自認爲對沈先生有一點了解,他並不是一個蠻不講理、甚至很暴力的人;可是自從你和沈先生結婚以來,基本上他叫我過來,十次有九次,都是因爲你受傷,你們之間……”高遠努力在腦中想着該怎麼措辭,纔會儘量不讓季南知反感。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你麼既然是夫妻,就要一直一起生活下去,不可能老死不相往來,也不可能永遠像這樣,如果有誤會不妨坦白出來聊一聊。”
“一直一起生活下去?”高遠那番話裡,季南知卻只注意到了這一句。
“我們不會再一起生活了。”
高遠的聲音同時響起,“剛剛沈先生給我打電話的時候,那樣的關心着急,我是從來沒有見過的。”
聽了高遠的話,季南知的心裡沒有一絲高興。
關心着急麼?沈庭軒是
害怕自己死在這裡吧。
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理由,可以讓沈庭軒爲自己擔心着急了。
季南知疲憊地閉上了眼睛,用力摟緊胸前的相框,眼裡酸得發脹,可她不想在高遠的面前失態。
即使,她已經這樣的狼狽。
看到季南知明顯的逐客令表情,高遠很快帶着自己的東西,離開了房間。
聽着高遠的腳步聲越來越輕,最後完全消失,房間裡又恢復了一片寂靜,季南知這才睜開了眼睛。
她伸手把相框裡的兩張照片都扣了出來,一張是自己和父親的合照,還有一張,是宋啓垣的照片。
看着看着,眼裡的淚意終於再也忍不住,熱燙的淚水劃過眼角,在臉上留下交錯的痕跡。
沈庭軒面色不悅地離開家之後,漸漸平復下來。
他開着車本來打算去蔣童薇那裡,半路卻突然想起剛剛季南知把雜誌扔到自己身上時說的話。
那本雜誌的確是沈氏旗下的,沈氏以珠寶發家之後,也涉足了傳媒娛樂等行業,包括季南知的公關公司美崙的長期合作媒體,也是沈氏旗下的。
季南知的那番話,一直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其實她說得並沒有錯,從她加入沈家那一天開始,整個沈家,除了父親,沒有一個人給過她尊重;尤其是母親。
黑眸眯起,沈庭軒調轉車頭,向着相反的方向行駛。
蘭博基尼跑車在寂靜的夜晚裡,發出的聲音格外喧鬧,沈庭軒沉着臉,將車子開得飛快,一路上,都能感受到風像刀子一樣割在臉上,可他並沒有減速。
半個小時候,車子在沈宅門前停下。
沈庭軒闊步走進了沈宅,剛剛進門時,正看見沈振宇步履穩健地從樓梯上走下來。
“你小子怎麼這個時候來了,回來也不提前打聲招呼,吃了沒有?”
沈振宇一直對沈庭軒非常嚴厲,父子二人的關係並不親暱,不過沈庭軒一直很尊敬這個父親。
母親一直身體不好,而父親坐擁這麼大的家業,也沒有給自己找過小媽,幾十年如一日地對待母親,絕對算得上模範丈夫。
“吃過了,媽呢,睡下了沒有?”沈庭軒脫下西服搭在手臂上,扶着沙發站定。
“沒有呢,你媽媽在樓上,南知呢,沒跟你一起回來?”沈振宇右手握着柺杖上的鷹頭,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兒子。
自己這個兒子,從小就離經叛道,長大之後更甚,好不容易娶了個老婆回來,卻並不好好對待。
每每想起季南知隱忍的神色,沈振宇都覺得有一絲愧疚,每次看着那張臉,他都彷彿能透過那裡,看到另外一個人。
“沒有。”沈庭軒說着,正要上樓,此時何芳菲聽到外面的交談聲,恰好從樓上下來。
“庭軒回來了?媽今晚燉了湯,你最愛喝的,我去給你盛一碗湯。”看見兒子,何芳菲笑逐顏開。
何芳菲身體不好,幾十年來就沈庭軒這麼一個兒子,所以一直嬌慣到了極點。
沈庭軒嘴角扯開一抹淡淡的笑,眼裡卻沒有一分笑意。
“媽,我自己來吧。”繞過沈振宇,沈庭軒跟在何芳菲身後進了廚房。
何芳菲走進廚房,鬆鬆挽起了袖口,揭開了紫砂鍋的蓋子,沈庭軒看着母親忙碌的背影,沉默了片刻,還是開了口。
“媽,雜誌的事情,是不是你。”疑問句,沈庭軒卻用了肯定的語氣。
剛剛在家裡,他是被季南知氣昏了頭,後來仔細想想,這件事多半是母親做的。
以前自己和蔣童薇在一起的時候,爲了逼蔣童薇離開自己,母親也沒少用過手段。
聽到兒子的質問,何芳菲盛湯的動作頓住,她轉過身,“季南知那個女人水性楊花,根本配不上你,我不明白,你爲什麼偏偏娶了她,你又不喜歡她。”
想起那天的事情,何芳菲氣得五官都扭在一起。
那天晚上,她從外面打牌回來,路過盛庭的時候,居然看見季南知很親暱地扶着一個男人往酒店裡面走,
她氣得當場想要下車打季南知,可又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丟了顏面,只能暫且先忍下。
後來何芳菲找了記者,讓記者在酒店外面等了一夜,把第二天季南知和那個男人一起出酒店的畫面拍下來。
其實當時記者很清楚地拍下了季南知的樣子,只是何芳菲不能讓自己兒子因爲季南知丟了顏面,才故意放了一張模糊不清的照片。
她就是想讓兒子看清季南知的真正面目,這個看起來溫柔體貼的女人,實際上就是一個水性楊花的賤人!
反正沈庭軒對季南知沒有感情,所以何芳菲希望藉着這次的事情,讓沈庭軒和季南知離婚,讓她徹底滾出沈家。
“庭軒,那個女人表面上溫柔體貼,實際上揹着你和別的男人開
房,你也看到照片了;這一次是被我撞見了,以前呢?以前我沒撞見的,又有多少次?難道你真的因爲她被人嘲笑帶了綠帽子,因爲她丟盡臉面麼?我絕對不會眼睜睜看着那個賤人背叛我的兒子!”
提起季南知,何芳菲的語氣幾乎刻薄輕蔑到了極點。
聽見母親尖酸刻薄的稱呼,沈庭軒的眉頭微微蹙起,“媽,只要一天沒離婚,她還是我妻子,以後我跟她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
何芳菲眉頭一挑,“什麼叫我不要再管了?你難道還不打算跟她離婚?我不明白了,季南知有什麼好,破了產還一聲罵名,她那個爸爸現在在牢裡面,能不能活到出獄都是個問題,你爲什麼非要娶她,她浪蕩不要臉,你非要被她毀了才甘心麼?”
“媽!”沈庭軒面色隱忍地握了握拳,腦海裡迴盪着季南知曾經的那些話。
她嫁給他四年,整個沈家,除了爸爸,沒有人給過她一絲一毫的尊重。
沈庭軒閉了閉眼睛,壓下心底一閃而過的異樣情緒,“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
他不會爲了季南知和母親爭吵,季南知不是蔣童薇,她不值。
何芳菲看着兒子一臉的隱忍,恨鐵不成鋼,“你難道還要像當初一樣,爲了季南知跟媽決裂麼?她不是蔣童薇,媽看得出來,你根本對她沒有感情,再說就算是蔣童薇,也沒有資格,蔣童薇不是個好女孩,她配不上你!”
“媽,夠了!”聽見何芳菲調轉槍頭說起蔣童薇,沈庭軒終於難以再壓抑內心的憤怒。
“大晚上的,在吵什麼。”沈振宇拄着柺杖,緩步而來。
剛剛看見兒子進門時的臉色,他就知道沈庭軒不只是回家來看看這樣簡單,直到聽見了何芳菲和沈庭軒的談話,他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知道何芳菲一向不喜歡季南知,卻沒有想到,何芳菲會揹着自己做這樣的事情。
沈庭軒看了看沈振宇,又看了看何芳菲,最後一言不發地快步離開了。
沈庭軒開着車子,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轉了很久,不知不覺中,卻發現自己將車開回了家。
快到家門口時,他放慢了車速,遠遠看着別墅,一層一片漆黑,只有二層的臥室亮着燈。
不知道,季南知現在在做什麼,她頭上的傷,怎麼樣了。
盯着那扇窗看了很久,沈庭軒正準備下車,這時候前方突然傳來刺眼的兩道光,是車前燈發出來的。
他用手遮住刺眼的燈光,順着那個方向看過去,在看清楚車子裡的那個人時,臉色驟然一變,剛剛還有些溫和的臉色立刻變得十分難看。
宋啓垣!
沈庭軒推門下了車,沉着臉走到宋啓垣的車前。
“宋先生。”沈庭軒笑着看向車裡的宋啓垣,笑意卻不達眼底。
宋啓垣知道沈庭軒常年夜不歸宿,卻沒有聊到,今晚會這麼巧遇上他。
雖然有些意外,宋啓垣仍然從容不迫地笑了笑,風度不減,“沈先生,這麼巧。”
沈庭軒臉色一沉,宋啓垣的話聽在他耳中,總有種淡淡的諷刺——這明明是他的家,宋啓垣卻說巧,不外乎是在諷刺他經常不回家。
“宋先生怎麼會這麼晚了,路過我家。”沈庭軒的視線掠過別墅裡唯一亮着燈的房間,再轉回來看宋啓垣的時候,眼裡有一絲嘲諷的笑意。
深更半夜又怎麼會是恰好路過
,除了因爲季南知,還能因爲什麼。
宋啓垣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沈太太怕黑,沈先生這麼晚了纔回家,不如早點進去,別讓沈太太一個人。”
“宋先生知道我太太的口味,連我太太怕黑都知道,看起來似乎跟我太太很熟悉,恐怕不只是一面之緣,或許還有什麼是我應該知道的?”
“可能是我做過精神科醫生,喜歡分析人的心理。”語氣雲淡風輕地讓人聽不出一絲異樣。
宋啓垣沒有和沈庭軒繼續聊下去,道了別就開了車離去。
沈庭軒進門之後,徑直上了二樓臥室,他沉着臉站在門口,過了好一會兒,才推開了房門。
大牀上的季南知,頭上纏着厚厚的白色繃帶,雙目緊閉,看起來像是熟睡中的樣子,唯獨不停眨動的睫毛出賣了她。
“你現在這幅樣子,我不會對你做什麼。”沈庭軒冷冷地看着她,語氣卻不像往日那樣冰冷。
季南知聽見他的聲音,睜開了眼睛,卻不願去看他。
氣氛一時之間僵持着,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我死不了,你不用在我這裡浪費時間,去陪蔣童薇吧,這麼晚了她見不到你會很失望的,我習慣了一個人,她不是。”
季南知說這番話,並不是真的爲了蔣童薇,只是單純地不想見到沈庭軒罷了。
她的語氣很淡,尤其最後那句話,沒有一絲抱怨的意思,卻讓沈庭軒的心裡無端地有些難受。
努力忽略心底那種奇怪的情緒,沈庭軒走近她,強迫季南知看着自己,“你這麼想我離開,是想等我走了之後,讓宋啓垣上來麼?”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季南知想要扭過頭,卻被沈庭軒強制捏着下巴,動彈一下頭就疼得厲害,她不想爲難自己,只能維持着這個姿勢看向沈庭軒。
“剛剛宋啓垣就在樓下,不是你讓他過來的?”沈庭軒的表情冷得像鍍上一層寒冰,“季南知,你就這麼迫不及待?!”
聽到那個名字,季南知心裡莫名地一緊,臉上卻鎮定如常。
“你覺得,我會願意讓他看見我現在這幅樣子?”季南知眉頭微蹙。
看見季南知皺起的眉頭,沈庭軒知道是自己弄疼了她,他慢慢鬆開手,可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緩和。
“你別忘了,我只是簽了離婚協議書,我們還沒真正離婚,你不想讓我反悔的話,就安分一點,沈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