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迫不得已，王清華是絕不會給羅榮天打這個電話的。接手環亞集團無名女屍案已經有將近四個月的時間了，這個案子背後到底隱藏着什麼秘密，自己的真正要面對是個什麼樣的人物，這些起碼的情況，在自己的腦海中還是一個非常模糊的概念，可以說一切的結論都只能算是猜測。而中央方面對河西省委的幾次敦促，又讓王清華感覺，這個案子肯定牽扯到了某些重要的國家利益。要不然，中央方面犯不着因爲這麼一個連籍貫都沒有的人大動干戈。
王清華簡單將河西省的情況給羅榮天說了一遍，接着問道：“羅委員，我總覺得這個案子非常蹊蹺，而且我查案的這段時間，竟然發現有日本人的參與。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羅榮天已經沒有了睡意，停頓了一下，道：“這件事情，正如你所說，這個案子牽扯到了國家利益問題。但是中央方面並沒有一個確切的證據，就借發生在環亞集團的無名女屍案，讓你們河西省委查一查。想不到，就這麼一個案子，你們河西省委查了一年多的時間，也沒有查出個所以然來。中央方面就懷疑，你們河西省委內部可能出了問題。而因爲這麼小的一個案子，中央方面派人調查，明顯有些小題大做，讓人生疑。我這才建議中央方面，讓你們河西省委調你過去調查。”
至此，王清華纔算真正明白，自己爲什麼會突然從y市調到省城接手這個案子了。看來並非是王大成想用自己和龍騰躍的關係頂槓，而是中紀委做出的決定。
王清華接着問道：“那麼這個案子到底涉及到了國家哪方面的利益呢？”
羅榮天笑了笑道：“這個我不說，你心裡恐怕也有數吧。”
通過這段時間對環亞集團的調查，王清華基本已經猜到了這些犯罪分子最終的目的，但是也只是一種猜測，並沒有最後確定下來。羅榮天這麼一說，王清華心裡就有數了，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羅榮天繼續道：“事情是這樣的，就在前年，也就是東元122年7月。日本商務部來到華夏，提出以我們出口給柬埔寨、老撾等國家的價格，從華夏每年進口500萬噸煤炭。我方當然不能答應。因爲出口給柬埔寨、老撾等國家的煤炭，只計算成本，價格非常低，算是一種國際援助，用於支援這些國家的建設和發展。然而日本屬於發達國家，而且經濟發展狀況遠非這些國家所能比。他們根本就不需要我們援助，而且他們提出來的每年500萬噸的煤炭進口要求，也遠遠超過我們現有煤炭儲備的出口能力。”
聽到這裡，王清華不禁狠狠地罵道：“這幫畜生，這不是變相的侵略嗎？”
羅榮天苦笑了一下道：“其實，日本商務部那一次是有備而來。東元122年，我國的改革發展到了一個瓶頸時期，一方面是gdp的高速增長，另一方面卻是國家財政的入不敷出，很多建設項目都因爲資金短缺而處於停工狀態。國家明面上看有很多錢，但真正能用的卻很少。日本人也就是看準了我們這個危機，纔敢獅子大開口，企圖用低廉的價格從我國每年進口那麼多的煤炭。”
王清華憤憤道：“你的意思是說，東元122年，日本人想對我們進行趁火打劫？”
羅榮天嗯了一聲，道：“他們當時就是這個意思。後來，他們見我們的態度非常強硬，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就想以提高價格的方式來誘惑我們。你想想，煤炭資源是不可再生資源，每個國家都看的非常重要。我們怎麼可能大量出口呢。儘管我國的經濟發展遇到了瓶頸，但是也不能以出賣資源作爲代價。因此，無論日方如何提高資源，我們都不答應每年出口500萬噸煤炭給日本。”
說到這裡，羅榮天略微停頓了一下，好像是在回憶什麼事情，接着道：“然而，就在一年之後，本來每次往發改委等部門跑幾趟的日方商務部代表，突然在短短一週之內撤離了首都。當時我們雖然感到非常的奇怪，但也找不到什麼原因。以爲他們見我們不鬆口，主動放棄了。但是不久之後，在你們河西省就發生了一些非常奇怪的事情，先是我國最大的煤炭集團環亞集團頻頻更換總經理，可換來換去，最後換上去的，竟然又是之前撤下來的卞德擁，總經理更迭的事情剛剛平息下來，環亞集團門口的噴泉水池中就漂浮上來一具無名女屍。接就是環亞集團內部大範圍的人事變動。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不能不引起中央有關方面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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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清華疑惑問道：“你是說，在發生無名女屍案之前，你們已經注意到環亞集團的異常了？”
羅榮天道：“可以這麼說吧。我們總覺得這個無名女屍案跟環亞集團的人事變動有着某種聯繫。但是，你也知道，環亞集團分屬工業部，要對環亞集團進行調查，我們就必須先給政務院打報告，而且要有一定的事實依據。政務院討論決定後，再報常委會批准，我們方可下去調查。而我們手中幾乎沒有什麼環亞集團內部的犯罪證據，申報調查環亞集團就無從談起。所以，我們是想利用這個無名女屍案，首先找到一個突破口，然後在對環亞集團進行全面調查。”
王清華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我說爲什麼我這段時間在調查過程中，怎麼總是能遇到一些日本人呢。原來這個案子的源頭就在日本人的身上。”
王清華停頓了一下，還是將省委嚴治學的問題說了出來。本以爲羅榮天肯定會非常吃驚。想不到羅榮天聽完後，卻顯得異常的平靜道：“你說的這個情況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如果沒有地方勢力的保護，他們是不可能得逞的。”
王清華想了想道：“那你們中紀委爲什麼不從嚴治學身上入手進行調查呢？調查我們黨內的幹部，起碼要比調查日本人要方便一些，起碼不會造成涉外事務啊。”
羅榮天笑了笑道：“你以爲對一名省部級官員調查就那麼容易啊。跟環亞集團的問題一樣，我們手中同樣沒有關於任何嚴治學的犯罪證據，我們從何下手呢？”
王清華朗聲一笑道：“羅委員，你們中紀委辦案是不是有點太教條主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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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明顯帶着諷刺的話，讓羅榮天多多少少感到有些不快，不過羅榮天也知道王清華的毛病，自然不會太過計較，問道：“這話怎麼講？”
王清華馬上道：“現在的官員有幾個是乾淨的，只是有小有大罷了。我就不信嚴治學能沒有一點問題？”
羅榮天反駁道：“我們總不能拿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去調查一位省部級官員吧。這也未免太兒戲了。據我們掌握的資料，嚴治學除了涉及這個環亞集團案之外，也就是一些小問題，根本就夠不上調查。”
王清華笑了笑道：“夠不夠調查，也不是嚴治學說了算吧。隨便抓個問題，再放大一下，不就是大問題了嗎？我看這樣吧，嚴治學的問題就交給我辦了。你等我的消息，保證在一週之內，給你一個調查嚴治學的理由。環亞集團的問題，嚴治學顯然並非核心人物，但肯定起着非常關鍵的作用。我們一旦把嚴治學控制起來，看這小日本還能蹦躂幾天。”
羅榮天想了想道：“好吧，這件事情就交給你辦，不過，凡事還是小心爲妙，不要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沒有抓住嚴治學的把柄，讓嚴治學反咬你一口。有件事情，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你跟那幾個叫什麼欣欣、燕妮、蘭英、嚴玲等人的關係已經有人中紀委提了，還有跟那個叫什麼鈔爽的小寡婦。雖然不是什麼大事，但也關乎到一個黨員幹部的作風問題。你還是小心爲妙。”
王清華心中馬上一凜，自己儘管萬般小心，還是難逃那些想搞自己的人的眼睛。不過這些人應該也是捕風捉影，不會有事實證據，停頓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羅委員，你就放心好了。大不了我辭職走人。”
羅榮天想再勸兩句，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道：“這是你的私事，我不便干涉。不過……程豔嬌的事兒，你最好放在心上，不要到時候，老爺子追問起來，你不好交代。”
程豔嬌已經和蘭英回到x市了。蘭英也接管了吳菊仙留下的公司和財產，程豔嬌被蘭英任命爲公司副總，幫助蘭英打理公司的日常行政事務。可能是工作太忙的原因吧，最近倒是很少給王清華打電話。
不過說起程豔嬌，王清華的心中難免有些爲難。如果龍騰躍真是自己的親爺爺，程豔嬌跟自己算是姑表親了。好在程豔嬌並不是二姨親生的。
在電話這頭，王清華好像就站在羅榮天面前一樣，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掛斷電話，已經是深夜時分，站在夜空中，一個讓針對嚴治學的計劃馬上在腦海中誕生了，也不再避諱什麼，直接往招待所主樓走去。剛進大廳，那些安置在大廳中的探子馬上臉上一陣愕然。他們幾乎不知道王清華是如何從他們眼皮子底下走出這個招待所大樓的。
“還沒休息嗎？”王清華對那些人笑着問了一聲。
那些人還沒有在愕然中反應過來，噢噢噢地應了幾聲，急忙跑過去給王清華按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