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榮天在跟關鳳鳴和韓淑靜的談話是愉快的。爲什麼愉快?因爲沒有涉及到任何內容,基本說了一大堆客套話,所以愉快。
從檢察院出來,王清華就有些抱怨之聲了,心想本來讓你過來說事的,你倒好什麼也不說,就是跟人家客氣。要客氣我還不會,還要你來幹什麼。可又不便當面說羅榮天,就一直不說話。
羅榮天見王清華一直不說話,早就猜出了七八分,上了車,羅榮天在王清華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道:“小子,怎麼不說話了呢?”
小子?這個羅榮天是不是犯神經了呢。老子好歹是副市長,在你跟前就成了小子,雖然你是我姑父,也不能這樣叫人家吧,就沒有搭理羅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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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榮天也不見怪,笑了笑道:“是不是覺得我什麼也沒有說,這一趟算是白走了呢?有時候,看你挺精明,好像官場經驗蠻豐富似得,關鍵時候怎麼變得那麼糊塗了呢。”
羅榮天見王清華還是不說話,一直在開車,就繼續道:“你覺得我這個中紀委委員,跟你這個副市長去了檢察院,專門去見他關鳳鳴和韓淑靜,還需要說什麼嗎?”
王清華這才恍然大悟。自己去見關鳳鳴就是說服關鳳鳴和韓淑靜放棄對韓淑靜的起訴,而關鳳鳴和韓淑靜根本不買賬,自己這纔給羅榮天說了。羅榮天專程看一回關鳳鳴和韓淑靜,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就是爲王清華撐腰。再說了,這種事情說的太過明白了反倒不好。至於關鳳鳴和韓淑靜到底執行不執行,就要看人家給不給你面子了。萬一不給面子,那就只能另想別的辦法了。
想通這一點,王清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向羅榮天伸了一個大拇指,撇了撇嘴道:“薑還是老的辣,服你了!”
剛把羅榮天送回開源路,王清華正爲自己學到了一點爲官之道而感慨的時候,裘學敏的電話打了過來。
“王市長嗎。我是學敏啊。你在哪兒呢?出事了,你趕緊到市委來一趟吧。”裘學敏電話裡的聲音非常急切。
“好的,我馬上趕到。”王清華說着掛了電話,心想,出了什麼事兒,值得裘學敏如此大呼小叫親自給自己打電話呢。難道是市裡又發生了什麼意外事故。也不及細想,踩了一下油門,加速前進。不一會的功夫就到了市委大院。
擡手看了一下表,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市委上班的人已經走完了。王清華擡頭看了一眼市委大樓,幾個常委辦公室的燈都還亮着,就知道裘學敏已經把人都召集來了。
敲了敲門,推開裘學敏辦公室的門,果然幾個常委都坐在沙發裡,一個個愁眉不展地抽菸。連軍分區司令員龍成虎也來了。不過龍成虎的樣子,看上去並不怎麼焦慮,而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好像今天的事情跟自己根本沒有任何關係一樣。
趙金明竟然也來了,見王清華進來,擡頭微笑了一下。王清華也回以微笑,並沒有說什麼。
“清華坐吧。”裘學敏給王清華指了一張沙發,又轉身問身邊的王光祿,“人都到齊了吧?”
王光祿看了一圈道:“到齊了。”
“那就開始吧。”裘學敏的語氣顯得很沉重,“據辦公室的人反應,市委秘書長常剛同志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來上班了,打他手機,說已經關機了。到他家裡詢問也是一無所知。現在基本可以確定,常剛同志失蹤了。到底是什麼原因失蹤了,現在還不可而知。把大家叫過來,就是想跟大家商量一下,該如何處置。”
裘學敏剛說完,半天沒有一個人說話,過了一會,或許是覺得自己的身份還是有權力說話的,開口道:“根據我們以往的破案經驗,一般情況下的失蹤有兩種情況,一種情況是自己出走,另一種情況是被人挾持,或者叫綁架。常剛同志突然失蹤,之前沒有任何跡象,說明不可能是自己出走,肯定是被人綁架了。那麼既然被人綁架了,綁架者肯定會有他們的目的,肯定會給我們聯繫的。所以,我覺得我們現在也不用太着急了,坐等電話,跟他們談條件就是了。”
“胡扯!”趙金明剛說完,裘學敏就大聲呵斥了趙金明一句,“常剛同志是市委秘書長,副廳級國家幹部,突然失蹤了,我們怎麼能坐等呢。我看你這個警察局長也是糊塗到家了。”裘學敏說着話,臉上的隱約冒出了幾根青筋,顯然是對趙金明的建議非常不感冒。
“王市長,你來說說吧。我想聽聽你的建議。”裘學敏罵完趙金明,把話鋒轉給了王清華。
聽說裘學敏說完常剛失蹤的消息後,王清華腦子裡就開始盤算了,第一反應就落到了中紀委的身上。心想,常剛的失蹤很有可能跟中紀委有關。自己在去省城和首都的時候,曾經給羅榮天說過,常剛跟裘學敏的關係可能非同一般。弄不好是羅榮天已經開始行動了,暗自將常剛給關了起來。
王清華假意想了想道:“裘書記,我看趙局長剛纔的建議也有一定的道理。現在我們幾乎沒有任何線索。即便是想查,也無從查起。倒不如以靜制動,讓對方先動起來,我們纔好下手去查。你覺得呢?”
趙金明剛纔捱了罵,心裡正窩着火兒,聽王清華和自己站在了同一個立場上,不由將目光掃了過來,落在王清華的臉上,一臉的謝意。
裘學敏不好說什麼了。沉默了一會,在大家的臉上看了一圈,接着道:“大家都說說吧。我是擔心常剛同志的人身安全問題。”
其實常剛失蹤,要按常理去查,也不是這麼個查法。可以從常剛身邊的人查起,然後一步一步地順藤摸瓜。然而大家好像都不願意把這種常規性的思維方式用在一個市委秘書長的身上。
蘭新天忽然道:“我們是不是先把這件事情報給省委彙報一下,畢竟不是一件小事。”
蘭新天的話一落地,王清華就想過去抽蘭新天兩個大嘴巴子。這種事情怎麼可以給省委彙報呢。大家也用異樣的目光在蘭新天的臉上看了一眼。不過都沒有說什麼。裘學敏乾脆裝作沒有聽見。
“大家再想想辦法吧。”裘學敏這句話像是接了蘭新天的話,又像是在安排任務,起到了一語雙關的作用,讓本來臉上還有些尷尬的蘭新天終於有了一個臺階。
“我看剛纔趙局長和清華的想法可行。”閆紅學突然開口了,“常剛同志突然失蹤,我不能不重視,但也不能過分地重視。過分地重視反而引發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萬一讓駐市的國家和省新聞單位知道了,難免又是一場麻煩。”
趙金明也找到了說話的機會道:“不如我們一邊等消息,一邊暗中查訪,兩條腿走路,兩手準備。”
裘學敏坐在桌子後面,左手扶着椅子的把手,右手在桌子上不斷做着敲擊的動作,可見心中也非常的急躁。
“看來也只能這樣了。”裘學敏一副無可奈何的口氣。不過王清華能看出來,裘學敏並不是無可奈何。從裘學敏的眼睛中,王清華似乎看到一道血光正在噴薄而出。
“散會吧。大家都累一天了,回去休息吧。”裘學敏說着擺了擺手。常委們似乎屁股都已經坐疼了,站起來扭捏了兩下,魚貫而出。
開會期間,龍成虎中途接了個電話,給裘學敏打了個招呼,早早就離開了。
“金明,你留一下吧。”等人走的差不多了,裘學敏把趙金明叫住了。大家似乎也不關心裘學敏要跟趙金明說什麼,匆匆忙忙進了自己的辦公室,關了燈回家,驅車離開了市委大院,往四面八方去了。至於離開市委大院去了哪裡,誰知道呢。反正大多數人是不會回家的。
王清華看了一下手錶,竟然已經過了十二點了。這個會開的有點意思,沒有幾個人說話,就是沉默,沉默了三四個小時,大家知道常剛失蹤了也就完事了。
回到公寓,王清華想了想還是給羅榮天去了個電話。電話只響了兩三次,羅榮天就接起了電話。看樣子羅榮天好像還沒有睡覺。
“常剛失蹤了,你知道嗎?”王清華在電話裡像是在談一件工作一樣,給羅榮天說道。
“嗯,”羅榮天從鼻子裡發出一個含混聲音,也不知是說知道了,還是不知道。
王清華停頓了一下,已經明白了羅榮天的意思,再說什麼也沒有必要了,就說了一聲再見,把電話掛斷了。
這一夜,王清華幾乎一夜沒有閤眼,他似乎已經看到一場暴風雨正在天空中醞釀,電光在天空中穿梭,卻沒有半點的聲響。電光如巨龍一般,不時將天空撕裂開一道口子,好像就要把天空分成兩半了,可電光過後,天空又會聚攏在一起,聚攏的嚴絲合縫,不會留下任何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