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徐碩看着面前的中年人,臉上一抹嘲諷的笑,頭稍微低了一下之後,擡起來,眯着眼睛盯着中年男人輕聲道:“難道,你在這八角街呆了這麼久,把這東西看的這麼透,圖的就是等我把它買了之後,你來告訴我,徐老闆,你的運氣真是好到爆了,這東西我看了那麼久,都沒有一個人買,您一買,就是幾十倍幾百倍的利潤。”
“其實也沒有幾十倍,幾百倍那麼多,我記得零九年四月北京瀚海拍賣公司春拍的時候,應該說最後交易的價錢大概是在一百八十萬還是一百九十萬來着,就算是過了這麼段時間,價錢會漲點,但是最多也就是二百萬出頭,所以最多就是翻了二十倍而已,幾十倍幾百倍有點誇大了。”中年人把手裡的菸頭扔到一邊,然後看着徐碩輕笑道,“其實我就是比較無聊,就是想看看,把真東西放到假東西扎堆的地方,會不會有人能夠慧眼識珠,或者說看看你能不能看出來,不過還好,算是沒有讓我失望,還是有人能夠看出來東西的,而且還是個年輕人,而且是一個挺熟悉的年輕人。”
徐碩有點好奇的擡起頭盯着面前的中年人,伸出了一隻手,問道:“那麼,你是?”
“我猜李青羊肯定沒有給你提起過我吧。”中年人握住了徐碩伸過來的手,笑道:“朔州莫自勞,曾在李青羊手下逃過一命。”
徐碩看着莫自勞笑道:“既然青羊要殺你,那就是仇人,怎麼說現在巴巴的趕到拉薩來看我,就算是想讓我求情,也得想想青羊和我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他要殺的人也就是我的仇人,你這麼熱絡,總是叫我不怎麼習慣。”
莫自勞搖頭笑道:“要是青狼真要殺我,那麼我也就站不到這裡和你說上這麼多的話,我就是想看看,能夠讓一匹孤狼欠了那麼多人情,說還都還不清的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徐碩微笑不語。
“我沒失望,不過還是有點好奇,這麼一個人,怎麼會看着處處都是熱鬧非凡,鑼鼓喧天,生旦淨末醜全都上場鬧騰了一個遍,他這個班主卻沒有絲毫的動靜,難道就等着全部人都謝幕了,你在上去把那張大帷幕一把掀開,自己一個人上去唱上一曲獨角戲。”
總之,莫自勞就是這麼一幅恨鐵不成鋼,恨爹不成剛的架勢看着徐碩一句句的說了這麼一大堆的話,也許是年紀大了,也許是實在替李青羊鳴不平,也許是實在不想看着那一匹孤狼找到的就是這麼個主子,也許是因爲實在是想看看這些個年輕人怎麼把老一輩人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一腳踹個窟窿,然後再用自己的手撐起來的樣子,也許是受不了鞭炮齊鳴卻等不到主角登場的寂寞,也許就是因爲自己一點點的私心,想看看老朋友相中的人到底能有多大的出息,看看那個雁過拔毛的祈老瘋怎麼就厚着臉皮死乞白賴的蹲在和田像一條狗一樣死活不走。
可徐碩還是沒有一點動靜,還就是這麼看着莫自勞,就連眼皮都不眨一下,莫自勞終於忍不住了,喘了口氣之後,把手裡的煙塞到了嘴裡,然後再從盒子裡抽出了一根扔給徐碩,道:“說吧,是不是有什麼爲難的,不好做的,我能幫的,一定幫。”
“我拿什麼信你!”徐碩接過了煙,沒點,就是平平的看着莫自勞的眼睛張口輕聲道。
莫自勞手裡煙上的菸灰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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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子,你覺得徐碩這傢伙咋樣?”莫自勞看似漫不經心道,這麼些年,他早已經見慣了這些個一開始就嶄露頭角,然後什麼都不是的年輕人,說得好聽點就是少時了了,大未必佳,說的難聽點就是少年不可能老成持重,心高氣傲,總是不好做出什麼事情的,就算是有時候的確會有那麼一點出色的地方,但很快就會被隨之而來的風沙淘斷了雙足,淘斷了翅膀,變成了蹲在地上怎麼也扶不起來的爛泥。
“不咋樣啊。”祈楓輕聲道,陪莫自勞一起坐在沙發上,一身黑色西裝,扎着領帶,喝着茶安靜翻閱一份資料,很難想象像這樣一個安靜溫婉的人,竟然會被人叫做瘋子,而且是一個雁過拔毛的死摳瘋子。
“沒覺得他特帥特聰明?”莫自勞躺下去,從祈楓手裡把茶杯奪了過來,自己抿了一口之後,正色道:“難得我正正經經問你一句話,你也正正經經的說說成不?”
“我沒看過他樣子啊。至於聰不聰明,路遙知馬力,現在他那些成績不能說明什麼,商場上一時風生水起然後一蹶不振的‘聰明’人太多了。”祈楓不以爲然道。
“他要是聽到你這些話,尤其是第一句,肯定要欲哭無淚。”莫自勞幸災樂禍道,心情那叫一個舒暢,外加那麼一點點的憋屈,一個連面都沒有見過的人,就能讓你祈瘋子在這安安心心的像一個看門狗,說破大天,又有幾個人相信,可就是這麼着,這個平日裡懶懶散散不修邊幅的人,現在就這麼衣帽整齊的坐在他留在和田的地盤上拿着資料認認真真的看着,替他出主意,想辦法。
“那你怎麼就這樣沒有一點怨言的呆在這,安安心心的想着給他出主意,想辦法,還他媽想了這麼一個暗度陳倉的辦法。”莫自勞把手裡的茶杯放到了桌子上,看着祈楓一字一頓的說到。
祈楓把手裡的筆扔到桌子上,轉過頭盯着莫自勞的眼睛伸出了手,道:“給我一支菸。”
莫自勞暗罵一聲之後,還是把煙掏了出來扔給了祈楓。祈楓兩根指頭夾住扔過來的煙,一隻手從褲兜裡掏出打火機啪的一聲把煙點上,美美抽了一口之後,看着莫自勞笑道:“老莫,要是讓你聽我說上差不多兩個多月的單式評書,講的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且是用的無線電裝置,從和田城到崑崙山,換了你你會怎麼辦?”
“要是我,早叫人一腳把你踹開,哪遠給我滾哪去。”莫自勞哼了一聲,然後給自己點了一根菸。
“是,的確,就算是我,我也感覺應該一腳把我踹的遠遠的,看不見,夠不着,聽不到。”祈楓重重抽了一口煙之後,轉過頭笑着對莫自勞道:“可是他徐碩就這麼聽我說了倆月的評書,一次不落。”
莫自勞一口煙沒有抽好,咔咔的咳了起來,看着祈楓笑道:“他就聽你不陰不陽的說了倆月。”
祈楓重重的點了點頭,道:“你說,這麼一個人,怎麼不叫我像一隻癩皮狗一樣,就像貼了魚皮膠一樣,死命的貼着黏着,不肯撒手。”
莫自勞輕輕嘆息一聲,一個能聽了祈瘋子胡言亂語說了倆月話一言不發的人,又哪裡會對自己不冷不熱不陰不陽的話有一丁點的反應,又怎麼不能讓雁過拔毛的祈老瘋成了狗腿,又怎麼能不讓那一個風雪夜帶刀,溫酒便殺人的青狼,俯首帖耳,去爲他做一隻青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