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跌跌撞撞,揹着一個人的李青羊和徐碩終於回到了車子停着的地方,難得的在深山裡面手機還有信號,剛進到車裡,徐碩口袋裡的手機便滴滴滴的響個不停,拿出手機放在耳邊說了幾句話之後,聲音便斷了。徐碩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擋風玻璃,拍着方向盤,汽車的喇叭聲一聲聲在山谷裡傳了開來,就像是一個遲遲纔出現的喪鐘,山谷裡的飛禽走獸驚詫的看着這個會發出巨大聲響的鐵傢伙,看着那個死氣沉沉如同是一個骨灰盒子一樣的東西。
媛媛看着徐碩的樣子不敢吭聲,只能縮在後面的座椅上,緊緊地盯着後視鏡,想從裡面看出來一點徐碩臉上的表情。徐碩拼了命一樣的抽着煙,一雙眼睛通紅,死死的盯着擋風玻璃上緩緩滑落的水珠。
李青羊也許不是徐碩這個小團體裡面智力值最高的傢伙,如果不是在故宮遇到徐碩,說不準現在他還是在上海吃着不要命的飯,或者是在監獄裡蹲着,吃着不要錢的牢飯,也許是過着一擲千金卻提心吊膽的生活,但是絕對是最瞭解徐碩的一個人。徐碩的一路跌跌撞撞或者是騰飛,他都在旁邊緊緊地跟着,或許不是在出主意上出力最多的人,但卻是把一切看的最透徹,琢磨的最仔細的人,但他這次實在是不知道徐碩怎麼會這樣,若說有,也只是在徐碩在和田城因爲孫楠梓的時候纔有過一次,李青羊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事情能夠讓徐碩在這個時候變得這麼失態。
李青羊小心翼翼的從煙盒裡掏出一根菸,正正經經的看着徐碩的側臉,抽了一根菸,才娓娓婉婉道:“阿碩,遇上什麼事情了,說給我,我幫你做!”
徐碩握着煙的手顫抖着才把煙送到了嘴裡,抽了一口煙,垂下頭,低聲說:“青羊,你說現在的我是不是和以前的我很不一樣?”
李青羊抽了一口煙,轉過頭看了看後面的人,笑道:“阿碩,人總是得變化的,有變化總是好的,有變化就說明活的和以前不一樣,你現在和以前不一樣,若是還像以前那樣的話,又哪裡能看的住現在的這些東西。”
徐碩把煙噙在嘴裡,腦袋幾乎要埋在腿中間,李青羊突然看到徐碩面前的氈子上突然洇開了幾團水漬,李青羊趕緊看着徐碩說道:“阿碩,你這是怎麼了?”
徐碩低着頭,壓着聲音低低的說了句,“張不肖叛了!”
李青羊指間的煙砰然墜地,李青羊突然想長吁短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撿起來腳旁的菸頭塞進嘴裡,深深的抽了一口,然後雙眼通紅像是一條吃了敗仗的公狗,想要去尋仇,卻找不到對象,咬着嘴脣罵了句:“M-L-G-B的。”
車廂裡瞬間安靜了下來,三個男人把一包煙抽的乾乾淨淨,徐碩推開門走了出去,拍了拍屁股,轉過身看着李青羊和澹蛋,伸出了手。李青羊看了看,嘿嘿一笑,握住徐碩伸出來的手。
澹蛋遲疑了一下,看着徐碩認真道:“老闆,我哥不是那樣的人,但是我願意去和田問問他,到底他是怎麼想的!”
話說完,澹蛋也握住了徐碩的手。
有的人走了,可是剩下的事情總是得有人接着去做,野火燒不盡大風淘不盡的不僅僅是春風吹又生的野草,還有那一羣拼了命的想做出點事情證明給自己和別人看的英雄和梟雄。
柳夏卓推開了包間的門,走進了會所里納佩風的房間,看到納佩風正站在會所裡的一盆開得正盛的馬蹄蓮前面,柳夏卓笑笑道:“看不出來,納總還喜歡這些花花草草。”
納佩風轉過身打量了一下柳夏卓,然後看了看柳夏卓身邊跟着的做小鳥依人狀的彤彤,搖了搖頭,道:“這種花我不喜歡,我喜歡的是在西藏草原上的阿達日加,也就是你們說的狼毒花,所過之處,寸草不生,這纔是配得上我納佩風喜歡的花。”
柳夏卓看着這個很認真很嚴肅的男人,苦笑着搖了搖頭,然後轉過身趴在彤彤耳邊說了點什麼,女孩子皺了皺眉頭,便轉身走了出去。
看着面前不動安靜如石雕的年輕人,柳夏卓笑着說道:“我告訴徐碩,張不肖叛了。”
納佩風點了點頭,道:“聽說了,不謀而合,有野心,有想法,趕被人踩,能踩人,我喜歡。”
柳夏卓搖了搖頭,笑道:“不過是看上了和田那邊的收益罷了,一年那麼多的錢放在面前,哪個不動心。”
納佩風略微嘲弄的看着納佩風,慢慢的說道:“若是我這次鬥不過徐碩,你會怎麼辦,敢站出來說你是我這邊的人麼?”
柳夏卓臉上青了一下,歪着頭想不想,笑道:“似乎我沒有任何的理由不這麼做。”
納佩風沒有搭理他,走到桌子前,拿起了一包軟中華329抽出了一根,點菸的時候含混不清道:“就是因爲你不是他,所以不知道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柳夏卓沒有吭聲,走到桌前也給自己點了一根,剛抽了一口,納佩風促狹的看着柳夏卓笑道:“那個彤彤你準備怎麼辦,是養起來,還是等膩了,一腳蹬開。”
柳夏卓搖了搖頭,“她看上去傻,可是心裡還是聰明的,也知道有些事情都只是說說罷了,她所看上的不過是我還缺一個管家的太太,要是她真的想做這一角的話,就不會對我管那麼多。不過做他們這行的,看到的事情太多,估計對我也只是玩玩而已,我在她眼裡的魅力,還沒有被一個二線的導演潛一下划算。”
納佩風笑而不語。
二人口中的張不肖其實現在並不在和田,而是在拉薩,在一個大樓的樓頂上,張不肖的面前是蹲坐着的陳青牛,陳青牛脖子裡帶着的月牙兒閃閃發光,看着面前嘴角一抹微笑的張不肖,陳青牛沉聲道;“說吧,要我怎麼做?”
張不肖搖了搖頭,看着陳青牛輕笑着說道:“師兄,你什麼都不用做,你之前來這裡想要做什麼,就還做什麼。”
陳青牛眉頭皺成了一團,狐疑的看着面前的張不肖。張不肖笑了,看着陳青牛道:“師兄,我說了,就一定會有用,有青羊師兄在,你想做的事情一定不會成,所以你便放心大膽的做好了。”
陳青牛點了點頭,張不肖看着面前的陳青牛,輕笑着問道:“師兄,我聽青羊師兄說前一段時間,你回去看過師父,師父他老人家現在怎麼樣?”
陳青牛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把師父兩個字從嘴裡說了出來,“師父現在很好,曬了很多槐花,等我們回去的時候做給我們吃。”
張不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彷彿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好聽的事情。
下了樓,坐在副駕駛上的祈楓看着張不肖笑道:“和上面的那位商量的怎麼樣了?”
張不肖點了點頭,道:“說好了,還是按以前的打算。”
祈楓點了一根菸,抽了一口,看着張不肖笑道:“這事一出來,你的名聲算是徹底臭了,以後難免身上不揹着個反骨仔的名字。”
張不肖沒吭聲,從旁邊點了一根菸,抽了一口之後,輕聲道:“反骨仔,仔骨反,即便被全世界看輕又能怎麼樣,只要我自己心裡舒服就行了。”
祈楓點了點頭,撫掌大笑道:“好,好,好,只要自己舒服,管他們別人說什麼,想什麼,看什麼。”
話一說完,祈楓臉上又恢復了一臉的難受樣,看着張不肖垂頭喪氣,可憐兮兮道:“只可惜我一世英名,也全都毀在了你的手裡,以後誰說起來,都知道是我祈瘋子給你出的主意,那些姑娘們再看見我,肯定沒有以前那樣歡樂了。”
張不肖沒搭理一副自怨自艾的祈楓,油門一踩,車子轟鳴着往和田方向駛去,不大會功夫,車窗裡便伸出了一個可憐兮兮的腦袋,又開始在道路上畫着骯髒的弧線。
“張不肖,你大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