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行裡常有這種事情出來,拿自己的藏品去檢驗藏家的眼力勁兒,要是別人沒檢驗出來,自己給一解釋擡高了自己的身價,賺了臉面,被人認出來是真的也能讓別人看出來自己淘撿的水平。最怕的就是拿出來個自以爲珍貴的不得了的老玩意,可到最後卻被人一看,說自己打了眼,那可就是生生的自己抽自己的臉。
不過楊成這次是有點過了,首先說他一個小輩拿着東西去檢驗金胖子的眼力,雖說有家裡的老爺子扯起虎皮做大旗,但是着實是有點落金胖子的面子,至於徐碩這個茬倒是太招人顯眼,一下子就把想找茬的樣子露出來了,實在是大不智。
何靜之和蔡國聲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老李家的這個孫子是有那麼一點不成器了。
沒過多久,一箇中年人抱着一個黃色的木質錦盒走進了屋裡放在桌子上輕輕打開盒子上的小鎖,然後掀開盒子,拿出一個裹滿黃色錦緞的物件,解掉黃布放在桌子上,滿屋子的人馬上靜了下了,連呼吸聲都不敢大起來。
周世宗柴榮曾御定御窯瓷:“雨過天青雲破-處,者般顏色做將來。”,以象徵未來國運如雨過天青,明朝的時候文震亨在《長物志》中曾說:“柴窯最貴,世不一見......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罄。”可見柴窯釉色之精美,而且在形容汝窯的時候能用這首詩的開端來形容也不可不說也算得上是對柴窯的一種推崇。
而這次楊成端出來的就是這麼一件柴窯的瓷器。
蔡國聲看了看桌子中間正閃閃發光的那件柴窯雨過天青觚,心裡暗暗嘆息一聲,這楊成着實不應該這般顯擺,雖說有老話說柴窯一片值千金之說,但是很多人對這柴窯的瓷器到底存在與否都持有疑問,只因爲它和景德鎮的宋影青瓷實在是太過相像,而且柴窯只在傳說中有見過,卻從沒有一個人見到過實物,這樣的話堅定的時候只能從開片上來鑑定年份,並不能準確的根據什麼特徵就能界定他是否是柴窯的物件的。所以拿柴窯出來檢驗別人的眼力本來就是個幌子,都沒見過真品,怎麼給你定義。
這玩意怎麼說,如果是贗品還好斷,可最怕的就是年代差不多都是在一個時期的,那樣的話就算自己再怎麼說,可從這釉色、年代、胎質上總有符合的東西,想辯駁都來的難。徐碩暗裡嘀咕一聲,這楊成也算是投機取巧了。
金胖子沒多說話,直接就走到桌子旁坐下,帶上手套拿起觚反轉過來看了看底部,《夷門廣牘》中有記載稱“柴窯出北地,天青滋潤細媚,有細紋,足多粗黃土,近世少見。”,在河南的窯口裡面汝窯和柴窯最爲相像,但汝瓷是支釘燒,釘成了汝瓷的一個特點,這樣的話黃土窯變後的黑色墊痕則很有可能就是柴窯的明顯標誌。而根據《香祖筆記》中記載的,有一貴人買得柴窯碗一枚,其色正碧,流光四照,價餘百金。始憶陸魯望詩“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可謂妙於形容。
而這兩個條件和楊成拿出來的這件雨過天青觚完全符合,金胖子翻來覆去的仔細看了看,在這件觚的底部刻着“易定”二字,這也是柴榮的首創,易定即是後周部隊的番號,而且含有天下易定,以文王周易爲治國之道之意,金胖子拿着又仔細看了看開片再沒有發現什麼錯的地方,把手裡的東西放下,搖了搖頭,“我是實在看不出什麼東西來了,還是你們幾位來看看吧。”
楊成看着幾個人一個個的圍着觀看卻沒發出一條不同的意見的時候,雙手抱在胸前嘴角抹出一縷笑容。這件雨過天青觚是他自己在鄭州那裡從一位老藏家手裡買回來的,還送到過牛津大學做過“熱發光法”的測定,而結果證實燒製的年代爲700年-1100年前,而其中有部分修補的痕跡可以追溯到五百年前,更可證實這是一件五代時期窯口生產的瓷器,而這些釉色除卻柴窯,在五代時期着實是在找不出第二個,楊成這才狠心買回家的,而且這東西還沒跟家裡的老爺子知會過,要不是爲了打徐碩的顏面,楊成也不會把這東西拿來。
楊成環視一週看到衆人都沒說出什麼結論,這才走到徐碩面前笑道,“徐碩兄弟,這幾位可都是沒能看出來什麼,你看你還要不要再看一下?”
徐碩心裡苦笑一聲,大爺的,我要是真看出來是贗品,折了你的臉卻因爲你這話把在座的衆人得罪了個遍,可要是不看更加憋屈。
徐碩搓了搓手,走到那件雨過天青觚前仔仔細細的看了看,皺了皺眉,這東西可能確實是柴窯的東西,徐碩拿起放大鏡蹲下身仔仔細細的朝開片處看了去,眼睛一花彷彿看到了點什麼東西,但再去看卻看不到了。
徐碩直起身揉了揉眼,楊成在一邊笑道:“徐碩兄弟,可看出什麼沒有?”
徐碩沒搭理他,拉過來一把椅子坐下,把放大鏡拿近了看了看開片但再也看不出來什麼,正要把放大鏡拿下,但斜着一瞥卻看到了些許東西,徐碩心裡一喜,趕緊歪着頭盯了過去。
楊成看着徐碩的樣子,心裡忐忑起來,這小子不會是真看出來什麼了吧。剛剛想玩完這事,徐碩就已經站起身轉過頭面向衆人笑了笑。
“這東西,不是柴窯,是耀州窯的。”
衆人轟然大笑,柴窯和耀州窯的東西是有明顯的區別的,年輕人可真敢說,聽了這話金胖子也是眉頭皺成了一團,這不是瞎胡鬧麼。
徐碩等衆人靜下來,先衝楊成笑了笑,然後轉過臉衝衆人笑道:“各位應該知道五代之時,戰火紛飛,窯匠們爲了活命不得不輾轉於各處,而且耀州窯窯口和柴窯窯口相距較近,中原當時戰亂厲害,許多柴窯的匠人便跑去了耀州窯,比照他們心中的柴窯器來做耀州窯瓷器,雖然器形上和柴窯相似,但是從胎釉和料子上卻有明顯的差別。”
這時候臺下的一箇中年人打斷了徐碩的話,“既然這麼說,那麼這件的釉色咱們也是都看見了的,像這樣的釉質在耀州窯中可是沒見過的。”
徐碩點了點頭,衝中年人說道,“確實這樣的釉色在耀州窯中沒有見過,但是匠人可以逃到耀州窯那麼釉料就能到耀州窯,從釉面上看確實看不出來什麼,而且這個雨過天青觚釉料十分厚重幾乎看不到胎質,但是經過這麼多年之後從開片的某些地方斜視的時候,有一些不太顯眼的露胎褐斑,而這種斑也只有在耀州窯裡纔有發現,不過這東西的年代、釉料卻實太過逼真了些,所以楊成會打眼也是情有可原,就算是我要是沒有機緣巧合下看到那些褐斑也就斷定這就是柴窯了。”
臺下的衆人趕緊甬道臺前按照徐碩的方法看了看果然看到那些小褐斑,衆人也是紛紛嘆息,雖然耀州窯的價值也不菲,但是和柴窯比起來差距實在是大了點,這次楊成可是實實在在的打了眼,而且他託借這個物件是家裡老爺子收的,可算是真的狠狠地扇了自己家老爺子一耳光。
楊成看了看形勢,嚥了口唾沫,手插在褲兜裡,走到衆人跟前也看了看那些小褐斑,從口袋裡抽出手輕輕的鼓了鼓掌,“徐碩兄弟真是好眼力,看來我家老爺子說的真沒錯,是我眼拙了。”
楊成這句話把關係給老爺子撇了乾淨,但在坐的又有哪個會相信這些話,場面話哪個不會說,特別是在這行當裡,又有幾個人願意承認自己辛辛苦苦淘弄來的東西被人說成是不折不扣的贗品,在最後總得再編上幾句補補面子。
金胖子走到徐碩面前拍了拍徐碩的肩膀,“好小子,有你的!”
徐碩靦腆的笑了笑,何靜之衝徐碩偷偷的比了一個大拇指,金胖子走到衆人面前,笑嘻嘻的說道,“我說老幾位,咱今兒的彩頭就算是這徐碩兄弟拿到手了,你們有沒有什麼意見?要是沒的話可就算是他的了,也算是咱們提攜提攜下一輩兒人。”
有人笑道,“反正掉的是你金胖子的肉,你願意割就割吧。”
金胖子嘿嘿笑了笑,“好,那咱們就這麼定了。”
金胖子回過頭衝徐碩笑道:“徐碩兄弟,你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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