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赫曼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看着徐碩沉聲道:“我要走了!”
徐碩沒吭聲,只是看着熱赫曼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目光及處。有些事情,有些人終歸是不能一直停留在某個原點。只有走出去,再往外走一點,走得多一點,才能真正的看透。
好在玉料廠的一應事宜,終歸還是走上了正軌,雖然可能還要在需要幾天才能真正恢復幾天前的狀況,但是不能不說在這次罷工中,徐碩冷血冷麪的一面,深深的震懾住了衆人,而且最後對於諸人的安撫更是起到了極大地作用。
工人們重新得到了嶄新的工資,自然是喜氣洋洋的重回自己的工作崗位,於是整個營地上瀰漫着一種喜氣。
在這一片喜氣之中,也夾雜着一些不和諧的音符,雖然事情做得很透徹,但是想要自下而上沒有一點怨言的話,還是不怎麼可能的,難免會有當年的一些人看着現在的樣子心裡不舒服,而且那些只是漲了百分之五十工資的內奸們,難免會被這些採玉人們痛罵或者痛扁,而他們卻是過慣了以前的快活日子,一朝情勢改變,心中難免有些不適應。
不過這些只不過都是些小插曲,在大的層面上,新來的玉料廠的老闆——徐碩徐老闆英明威武的形象已經樹立起來了,而且在這些最底層的採玉人的心中,除了擁護之外,那一絲敬懼也是不可或缺之物。
崑崙山上漸趨平靜。
既然罷工結束了,徐碩身上的任務便又要開始了,昨天就已經和小姑娘說好了,要一起去和田的街上逛逛,如今事情已了,自然是要去履行答應小姑娘的承諾。
“要不,咱們開車下山?”徐碩站起身,扭過頭,眯着眼睛看着身邊的李青羊,隨意說道。
身邊的媛媛一聽這話,眉開眼笑,然後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伸出手,在徐碩腰間的軟-肉上狠命一捏。恰在此時,張不肖打開車門,就要上車,徐碩強忍着腰間的痛楚,揮了揮手示意張不肖下車。
看這張不肖臉上的疑惑,徐碩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笑道:“你不要走,你就留在這裡!”
張不肖沒有猶豫,甚至眼角都沒有出現過一點猶疑的神色,便應了下來。徐碩嘿嘿笑笑,然後伸出手摟住了張不肖的肩膀,道:“新疆這邊環境不怎麼好,你自己在這裡多擔待一點。”
張不肖點了點頭,然後扭過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澹蛋,輕聲道:“要不讓蛋-子在這陪我?”
徐碩搖了搖頭,道:“他還有他的事情要做,這邊你一個人就夠了。”
張不肖應了一聲,疑惑問道:“老闆,蛋-子還有什麼事情,家裡面有老公羊和柳夏卓,應該不缺蛋-子這一個人吧。”
徐碩沉默了起來,鬆開了摟着張不肖的肩膀,手指頭輕輕敲擊着車子,這是他思考問題時常有的表現,想了一會,還是決定對自己的心腹多交代一些,擡頭解釋道:“你們這邊的生意我打算拆成兩半,你這裡是根基,然後再加上一個外銷的地方。我準備讓三生過來幫忙,不過都得靠着你先把根基打實一點。可是三生一走,北京那邊必須得再有一個人,所以我想讓蛋-子多歷練歷練,現在畢竟不是武夫當國的時代了,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張不肖點了點頭,已經知道了徐碩不把澹蛋留下來的原因,只是看着徐碩的神情,估計也不是僅僅因爲這個這麼簡單,便耐心聽着。
“你應該知道,和田這邊的事情,其實嚴格說起來並不算完結了,戚文身後針對我們的黑手並沒有砍斷。所以北京城以後也不會像以前那麼風平浪靜了,我不能在和田養太多人,而且這裡是我以後的大本營,最重要的是蛋-子還小,還沒到獨當一面的時候,北京那地方歷練人比和田這裡好的多。”
張不肖點了點頭,低聲道:“知道了,我懂你的意思。”
徐碩又拍了拍張不肖的肩膀,沒再說話,轉身上車,然後重重的將車門帶上,衝車外的張不肖擺了擺手。
張不肖扭過頭,看到澹蛋一臉燦爛的看着自己,張不肖心裡沒來由的一軟,突然很想再跟徐碩說說,看看能不能把這個被自己看做親弟弟的人留在自己身邊。
可最後還是沒有張嘴,只是伸出手,重重的摟住了澹蛋,然後一隻手在澹蛋的背上重重的捶了幾下,道:“回去了好好幹!”
澹蛋點了點頭,然後笑道:“等我回去,就跟媽說,你現在長進了,成了做大生意的人,讓她老人家也高興高興!”
張不肖鬆開手,雙手扶着澹蛋的肩膀仔仔細細看了看,然後伸出一隻手在澹蛋的肩膀上重重的捶了幾下,正色道:“回去努把力,我在這裡等着你。”
澹蛋點了點頭,然後鬆開自己的手,轉身走上了車。
澹蛋一上車,車子便發動了,張不肖站在營地的門口看着漸漸遠去的那輛大切諾基微微嘆了口氣,然後深深地吸了幾口氣,轉過身面帶微笑走進了營地。
......
上車了之後,澹蛋便沒有開口說話,徐碩從後視鏡裡看了看臉上的模樣,從口袋裡掏出了根菸扔了過去,淡淡道:“心裡有什麼想法,不要憋着,說出來。”
澹蛋接過煙,把臉扭開,看着窗戶外面,一字一頓道:“什麼想法,我沒有想法。”
徐碩拿出打火機扔了過去,笑罵道:“沒有想法,就不要板着那張死人臉。”
坐在澹蛋身邊的媛媛,看了看澹蛋的模樣,然後再看了看徐碩捂住嘴嘿嘿笑了起來。
......
......
“就這麼回來了?”面帶頹色的劉青雲摸了摸腿上蓋着的黑色羊毛毯,然後擡起頭看着陳青牛溫聲道。
劉青雲低下了頭,淡而無味的說道:“回來了沒什麼,只不過是和往常說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而已,你還年輕,還耗得起,而且突然然就掌握了這麼大的攤子,我不相信徐碩手下的人就那麼的聽他的話。”
劉青雲擡起頭來,臉上浮起自信的微笑:“既然已經去了和田一趟,把事情挑明瞭,那麼自然就少不了以後還有更多的事情在等着。戰場終究還是得在北京!”
“納蘭容若想讓這一鍋粥趕緊煮好,他喜歡用猛火,而我,我卻是,習慣了用文火,慢慢的煎熬。”劉青雲笑着說道:“和田的事情,我難得的燒上一把大火,但誰知道那把火不過是我習慣用的文火中的一朵火花而已!”
他最後解釋道:“任何權謀之道,到了最後階段,看的不光光是誰的謀劃更好,而是看誰手裡藏着的底牌越多。”
這句話不知道是在安慰陳青牛,還是在欺騙自己,但在這一仗中,陳青牛知道,自己這邊實在已經是輸的一敗塗地。
劉青雲在自己默默的佈局的時候,卻忘記了把他的打算給手下的這些人說說,而且也沒有看清楚,權謀之道到了最後階段,即便是手上擁有無數張底牌,可是沒有妥當的合作的話,這些牌還是會跟和田一模一樣,只不過是些少過頭的火苗,升騰不了多久了!
陳青牛看着面前瘦弱的老人,實在無法知道,在老人這麼瘦弱的身體裡,到底是哪裡來的這麼多的自信。劉青雲沒有想陳青牛心中的想法,沉吟了良久之後,伸出手捏起了一粒白子,放在了他面前的棋盤的西南角,然後擡起頭看着陳青牛道:
“你看這一粒棋子一下,黑子還有什麼活過來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