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東西,楊家的那個大孫子進了國家文物局,估計是要舉報這件事,如果這件事情被弄到了明面上,那阿碩必定是進去吃牢飯的命。”公羊然抽着煙看着施施然靠在藤椅上的何靜之道。
何靜之不僅不忙的從身邊的煙盒裡抽出一根菸扔給蹬這輛自行車從潘家園一路橫衝直撞無視紅燈在車水馬龍中殺出一條血路衝到榮寶齋滿頭是汗的公羊然,然後自己再點上一根之後,淡然道:“你忘了那國家文物局了咱們也有熟人。”
“屁話!”公羊然瞪了一眼躺在藤椅上的何靜之沒有好臉色道,手腳麻利的伸出手從何靜之身旁抄起一個紫砂小壺也不管裡面是什麼茶葉,鯨吞牛飲一般往肚子裡灌去。
“你說這話有什麼用,熟人,我他媽在中南海還有熟人呢,我天天在電視上見,可我認識人家,人家不認識我,有個毛用,你這老東西別拿這套搪塞人。”公羊然把嘴裡的茶水嚥下肚子後,伸出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看着眼前這個仍然是風輕雲淡一臉微笑躺在藤椅上一動不動的老頭兒不自覺的心裡有一種一腳把藤椅踹翻,然後把老頭放趴在地上,好生讓他吃上一頓老拳的感覺。
公羊然突然瞥到後院除了自己和何老爺子之外,還有一男一女,男的那個穿着一件咖啡色的夾克,中等身材,看到公羊然在看他,和氣氣的一笑,女人則是很溫順的看着公羊然微微點了點頭。
公羊然的眉頭皺了起來了,這個中年人的臉型有點熟悉,可要說出來是誰,一時之間還真是說不出來,公羊然左看看右看看,然後拿手敲了敲腦袋,中年人也不吭聲,笑眯眯的等公羊然記起自己。
“你他媽-的是小明那狗東西。”公羊然一臉喜出望外的神色,伸出一根指頭指着廖博明嘿然笑罵道。
廖博明伸開胳膊,往前走了幾步,給了公羊然一個大力的擁抱,然後用力的捶了捶公羊然的後背,道:“老公羊還是老公羊,身上還是一股子羊羶味。”
時間帶給男人友誼的不是一天淡似一天,而是宛如一杯陳釀,時間愈久,味道愈發醇厚
敘了幾句舊之後,公羊然便又迫不及待的對廖博明道:“小明,我記得以前你不就是在那個國家文物局做事的麼,這麼些年了,按你們家的背景,怎麼着都該弄個局長噹噹了吧。”
廖博明身後的女人聽到‘小明’二字捂着嘴笑了,一大把年紀還被人叫做小明,廖博明的心裡也不好受,衝公羊然翻了個白眼之後,低聲道:“難道你就不能看看我身邊帶着人呢麼,再說都他媽四五十歲的人了,還能是小明麼?”
公羊然白眼珠一翻,擺了擺手,道:“一百歲,一千歲,一萬歲,你在我眼裡也就是小明,趕緊說說你這麼些年混到哪一步了?”
廖博明的神色有點黯然,輕輕搖了搖頭,公羊然一看,這架勢,知道這幾年八成小明沒什麼動作,公羊然上前拍了拍廖博明的肩膀,溫聲道:“這也不能怪你,當年的那檔子事一出來,雖說當時說的是關於對錯一概不追究,但是誰還能沒個私心,老大哥不在,那幫狗-日-的自然是要拿你出氣的。”
“是我自己不爭氣。”廖博明其實長了一張很憨厚的臉,所以無論說什麼話的時候難免的有那麼一股子憨氣,但在笑的時候還是能從眼裡看出來一點精明,這麼多年能穩如泰山,不可不說也是一種本事。
公羊然看了看廖博明,再看了看何靜之,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到旁邊的青石臺階上,嘴裡嘆着氣道:“孃的,早知道我就勸勸阿碩,不去搞那檔子爛事了,要是等等被小明他們手下的那一羣人搞得一身的腥臊,最後到老大哥那倒黴的還是我自己。”
何靜之看着公羊然的樣子,如同看着一個白癡,道:“難道你忘了小明以前是做什麼的?”
“做什麼的?”公羊然茫然的擡起頭,一臉的不知所措,然後扭過頭看着廖博明道,“小明,你以前是幹什麼的?”
何靜之伸出手在公羊然的面前擺了擺,嘴裡嘆道:“老公羊,你這麼些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虧得當時小明爲了你的破事花了那麼多心思,現如今可真好,你都忘得一乾二淨,早知道這樣,我看小明當年就應該讓你老老實實的繼續蹲在那裡面。”
公羊然一頭霧水,聽了何靜之驢頭不對馬嘴的一番話之後心裡多少有點明白了,看向廖博明的眼神溫婉而多情,手捏着衣角,公羊然扭捏道:“小明,你看,怎麼說阿碩都是老大哥的乾兒子,你怎麼着都得把他撈出來吧。”
“不撈。”廖博明一臉得意的笑容,然後從身邊拿過一條毛巾扔給仍然是大汗淋漓的公羊然。
“爲啥?”公羊然瞪大了眼睛瞪着廖博明,也不去接那條圍巾,任憑它掉到了地上。
廖博明走到毛巾前面,彎下腰撿起毛巾,塞到公羊然手裡,然後笑道:“咱們老幾個總得看看年輕人到底有什麼本事吧,咱們年輕時候是怎麼過來的,那種滋味怎麼說總得讓他嚐嚐,再者說咱們不看看,到底這個年輕人心性怎麼樣,靠着老輩人辦成事的年輕人海了去了,不缺徐碩這麼一個,咱們以後要幫的不是這種人。”
公羊然吐出一口氣,使勁揉揉臉道:“不管了,看你們倆老小子自己弄吧,只要別讓阿碩最後真的過去吃牢飯,剩下的事就隨便你們折騰,要是小嫂子生氣了,吃不了兜着走的時候,你們記得別把我拉進去。”
廖博明拍了拍腦袋,默不作聲,老大哥自然可怕,可是小嫂子卻比老大哥更爲可怕。
“你們說小嫂子到底是什麼態度?”廖博明伸過頭看着何靜之輕聲道。
何靜之眯着眼睛道:“我記得他當時說,好像是小嫂子先看上的這小子,然後他才選了他的。”
二人面面相覷,廖博明嚥了口唾沫,衝公羊然道:“如果等等我捱罵的時候,記得幫我說幾句好話讓小嫂子心裡高興一點饒我一馬。”
公羊然搖頭道:“不會的,小嫂子的脾氣我知道,大哥的好話都不怎麼聽,更不用說我們了,小明你就節哀順變吧。”
廖博明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之後,低低的罵了一聲,“操!”
萬事俱備,雙方的陣營把各自能用上的招數差不多都擺好了,只剩下一鼓作氣就能夠火燒連營八百里的那一陣東風,鹿死誰手,在後院的這羣男人心裡好像根本就沒有任何疑意。
公羊然看了看後院裡的二人,嚥了口唾沫,壯了壯膽子,顫聲道:“我前段時間在店裡見了老爺子一次,老爺子讓我給大哥捎句話,說讓大哥得空的時候回去看看,我看老何你經常見大哥,能不能幫我把這話捎過去。”
公羊然一臉期待的看着何靜之,何靜之轉過頭默不作聲,公羊然無奈只好再看了看廖博明,廖博明趕緊轉過頭跟自己身邊的女人聊起了今天晚上吃什麼的重要話題。
公羊然環視一週,發現終於還是不出自己所料的沒有任何人想去接受這個光榮而又偉大的任務,清了清嗓子,往地上吐了口黃痰,然後皺眉看着對自己置若罔聞的二人,石破天驚的罵了一句:
“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