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說完話,長舒一口氣,抽了口煙,吐了個菸圈,望着門外天空中不怎麼刺眼的太陽,沒有任何焦距,眼神裡滿是頹喪。
“政府怎麼會這樣,政令的行使都應該是一直持續不變得才能夠讓辦事效率達到最大化,現在這麼一來的話,朝令夕改,換了人政策馬上就變了,這讓老百姓怎麼辦,讓當時下的商人怎麼辦?”徐碩看了一眼剛剛沒有搭理自己的柳夏卓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
“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苦也無窮,”柳夏卓很自然的篡改了那位偉大領袖的話,也沒有再急着說下去,而是把手裡的菸頭遙遙的扔到了院子的一角,這才接着說道,“沒有拆了蓋,蓋了拆,哪裡來的GDP,官員們又哪裡能夠獲得升遷,不過我現在就好奇你到底做了什麼,會讓現在的那位就那麼不買你的賬。”
中年人苦笑道:“我要是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就真的好了,換屆之後,我是天天往那邊的縣政府市政府跑,從辦公室追到飯店包間,求爺爺告奶奶的央求了一個遍,可那幫王八犢子,嘴上說的都是再等等會有信的,可等來等去一點消息也沒了,紀委的那羣人我是不敢招惹,審計那邊的又沒有門路,怎麼說我在那邊都是一個外地人,對那邊的圈子什麼的都不能真正的融入進去,就這麼一來二往的,我的這些錢就在這幾場太極拳裡被掏的是精光,實在沒有辦法了,我才讓我們家小三子來了北京,都說這邊人的後臺大,說不準真的能有機會改變點什麼也不好說,我家小三子在這邊也不熟,只好挨家挨戶的串,可是基本上都是剛進去就被踹出來,我現在就是抱着參天粗的梧桐樹,可是就是找不到金鳳凰肯落下來,好不容易遇到了你們,你說我能不心急麼?”
徐碩摸了摸下巴道:“有沒有想過從側面突擊,從後牆那邊下手的話,總是會容易一點。”
中年人搖頭一臉的絕望,道;‘不是我沒想過,可是這實情我怎麼敢說,一來二去的也認識了現在當權這位的家裡的一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可是沒用啊,吃歸吃,收禮歸收禮,事情是一點都不幫啊,如果在堅持不下去,不光是這邊的事情讓我心急,我的那幾個兄弟自然是沒話說的,可是家裡邊的親戚們是等不住了,我都不敢想我媳婦一個婦道人家在家裡吃了多少苦,只要一想到這我心裡就難受。”
錢不值錢。這是徐碩對文物收藏這行的最大感想,動輒上百萬,上千萬,甚至上億,這些個天文數字,別說老百姓們沒有見過,甚至連一點點具體的概念都不會有。
“那現在的局勢是不是就有這麼兩條路,一個是繼續和你們當地洽商,然後再把這個事情爭取過來,趁着開發的時候咱們悄悄的把這件事情辦好了;另外一個是在這邊下下功夫使壓力下到那邊,然後促使他們承認你做的工程的正確性。但是走第二個的話,很容易讓下面的人心裡面出來一點牴觸心理,做事情的時候總是不能夠很順心,很有可能會被他們盯得死死的沒有一點做事的機會,所以最好的措施還是走第一條路,還是好好的和那邊的人好好商量一下,爭取再把事情爭取過來,你說我這樣說對不對?”
中年人拼命的點頭,就差沒有流下兩行珠淚,生活能把一個盜墓頭子逼到現在這副模樣,足以證明生活得不可思議。
走這行的話風險很大,徐碩昨天晚上特意和以前做過這一行的公羊然來了一個徹夜長談,甚至直到進了這個莊園之前,徐碩在後座上還是在閉目消化着昨夜公羊然灌輸給自己的東西。結合現在的說辭,徐碩幾乎可以肯定這就是一個空手套白狼的好機會,但是關鍵就在於這個中年人到底是不是一個值得相信的合作伙伴,這點纔是最重要的。
徐碩嘆了口氣,看了看一臉感恩戴德的中年人,再看了看一臉看戲表情的柳夏卓,嘆了口氣,旋即一本正經的道:“你把你們公司的法案,還有你手裡掌握的那些領導們的信息資料給我準備一份,至於你要細到幾分,你自己看着辦。”
“給你的一定是最細的,我宋子明對天發誓,如果有一點虛妄,定讓我不得好死!”宋子明激動道。
從頭到尾,徐碩沒有給過宋子明一個許諾,也沒有任何的誇誇其談,只是將這件事情細細的重新剖析了一番,卻是將宋子明心中最重要的幾個點全部都一陣見血的扎中,正如宋子明所說,這是一個幾乎已經板上釘釘的悲劇,如果不是爲了家裡那個可憐的婦道人家自己早就寫好遺書,讓這件事情一了百了了,像這種想死不能的感覺,着實不是人受的罪,雖然整日裡還是依舊應酬不斷,但是宋子明的身體還是一日不如一日,每次吃飯之前幾乎都是一大把藥塞進胃裡,然後才硬着頭皮上陣。
徐碩突然對宋子明說了這麼一句:“如果你不能和你的家人在一塊,你就不算是一個真正的男人,就算你心裡再苦,可是隻要想想你身後的那個可憐的婦道人家,就不能輕易地把放棄這倆字說出來,你活着,總是他們的一個依靠。”
宋子明雙手捂臉,肩膀不停的抽搐着,一個人死撐到現在,每次都跟家裡說快有信了,過不了幾天家裡就能過上正常日子的男人,在這一刻終於還是忍不住淚如雨下。
柳夏卓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心裡清楚,即便是徐碩這次不能空手套白狼,也救不了宋子明家裡的一家老小,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徐碩出了身邊那個一直不肯下水的男人之外,又多了一個肯爲他把命扔出去的心腹。
宋子明看着徐碩沉聲道,“徐老闆,如果這次咱們盡了人事,天命還是不能讓我邁過這道坎的話,我也不會拋下我家裡的那位,不管這關過不過,我宋子明的這後半輩子和下輩子都是你的。”
柳夏卓輕輕敲擊着藤椅的扶手,手裡又點上了一根菸,抽了口煙眯着眼睛看了看旁邊的徐碩,心裡不禁納悶道:難道這個徐碩天生的就有一股子吸引人往他身邊去的魅力,爲什麼這麼多人偏偏奮不顧身的往這個小子身邊奔。
柳夏卓擡眼看了看浴巾下面徐碩的小身板,算不上壯實,甚至還可以說有點偏瘦,胸前都能露出幾根肋巴骨,怎麼看都不像是自己上大學時候看過的那種網絡小說裡一伸手一跺腳,滿身王八之氣亂漲,小弟們跪拜的主。
徐碩扭過臉笑着看了看柳夏卓,臉上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柳夏卓沒來由的心裡一顫,就好像是自己心裡的什麼小辮子被人死死地抓住的感覺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