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扣老闆張春哆嗦着消瘦的身軀,略略頹敗的跪在林晚兒腳下。
凌霄的臉已經化作噩夢,日日折磨着他,讓他陷入深深的絕望中,每日痛不欲生,沈七和王生的死狀還歷歷在目。
也許,下一個就是他!
張春面色慘白,連日來的精神折磨,讓他整個人都有些呆滯。
“說吧,你到底答不答應。”
林晚兒讓林子峰將保護他的人撤到門外,她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眸若寒冰,對於張春林晚兒沒有半分同情。
張春那小小的眼睛還沒有完全呆滯,擡起頭轉動着渾濁的眼珠看着林晚兒,苦澀的咧開嘴角,道:“林先生,我還有其他選擇麼?”
林晚兒勾脣冷笑,眼中一片冰冷,道:“沒有。香魂已逝,這是你欠她的。!”
說罷,起身離開,不願與此人在多說一句。
張春滄桑的面容留下一行淚,似悔恨,似痛苦,卻也瞭然無用了……
夜已深沉。
城東坡上風聲蕭蕭,草木皆寂寞。只有一座孤墳蒼涼,悽草上長眠。
張春跪在凌霄墳前,看着凌霄冰冷的墓碑獨自悔恨,凌霄咬舌自盡的樣子似乎還在眼前,兩年了,自從他們將凌霄的屍體埋在城西傍山野徑裡的食人草下,他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的。
張春閉上眼,任淚水盡情放逐,悔恨的思緒染盡眉骨,眼角乾癟的褶皺也掛滿痛苦……
只可惜,這一切早已蒼白無力!
倏地,這黑夜裡令人窒息的空寂猛的被打破,林中鳥雀驚空而起,擦過樹梢帶起枝條左右搖擺着,黑夜裡,視線模糊不清,那樹梢柳枝像猙獰的獠牙,不斷的在眼前晃動……
忽地,四周的空氣彷彿都開始躁動, 一股騰騰的殺氣在空氣中涌動。
跪在墓碑前的張生感覺脊背一涼,一股冷風吹來帶着肅殺之意包圍了他全身,讓他整個人都瑟縮了一下。
他知道,他躲不過去了……
猝然間一道黑影在自張春身後的林中悄然而來,黑影在草叢中狀如靈蛇逶迤而行,如疾風閃電飄忽不定讓人看不清楚虛實。
霎時,那道黑影像長了眼睛一般直直將張春的小腿繞住,小腿上突如其來冰冷的觸感讓張春身軀猛的一顫!
他沒有動,也沒有回頭。
陡然間,黑影長身而起像靈蛇一轉竟將張春整個人向後拖去,跪在地上的張春感覺眼睛一花,身體便不受控制的趴在地上,竟被那道黑影猛的向後拖拽而去!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腰腹胸前在地面上摩擦,火辣辣的痛感終是讓張春變了臉色,他用了最大氣力困難的回頭,看着自己的身子被黑影帶着往坡上而去!
張春看穿了黑影的目的,瞬間大駭的瞪大了渾濁的眼,眼中噙滿了絕望!
它是想讓他從坡上滾下去,高坡坡陡而懸劣,恐怕這一去不死也得半條命!
眼看着自己的身體離高坡只有半尺的距離,他聞到了死亡的氣息,前方就像死神張着大嘴要把他吞入腹中,張春絕望的閉上了眼,對死亡的恐懼麻痹了胸前的疼痛!
突然,一聲刀鳴平地而起,張春聽見刀鳴猛的睜開眼,眼睛亮了起來,他看到了生的希望!
“錚”的一聲刀嘯斷了黑影的去路,彼時張春半個身子已然懸在高坡上!
張春死命的抓着坡上的雜草,劇烈的喘息着,此時纔看清原來繞着自己小腿的竟是一條長鞭!
此時,它已經被一把短刀斬斷了鞭尾!
林晚兒自草叢間騰空而起,白袖微拂鳳鳴劍從袖中滑出,她伸手接住,手腕一抖劍身微斜,白光閃動,鳳鳴劍倏地刺出,直指向林中!
原本自林中逶迤而出的黑影猛的乍起,錚的一聲響,一劍一鞭相擊,嗡嗡作聲,震聲未絕。
鞭尾雖被斬斷,長鞭凌厲的勢頭稍弱,但也勉強接下林晚兒這一劍,鳳鳴被擊後陀螺般急速回旋 ,林晚兒伸手接下。
突然,林中鳥雀乍起,一個黑衣人影閃了出來,這人身法如鬼如魅,如風如電,倏忽欺身到那林晚兒眼前,揮腕一抖,長鞭如蛇兜頭而來!
林晚兒嘴角輕勾,眼如碧潭一片冰冷,你終於現身了麼?
眼瞧那長鞭猛勢而來,林晚兒腳步錯動,早已避過,身形快閃竟然到了黑衣人身後處,兩指並伸作劍指戳向背心,她不先出劍招,要先探一探這黑衣人的深淺虛實!
黑衣人腳步一錯沖天飛起,手中的長鞭也化作了一道飛虹衝着林晚兒當頭而來!
林晚兒側身閃過,長鞭擦着衣衫而過砸在腳邊,長鞭所及之處雜草連根拔起帶着泥土迸濺。
林晚兒不禁暗歎,此人好俊俏的功夫!
不給林晚兒喘息的機會,黑衣人執起長鞭手腕連番微抖,如梭如電的黑色影子,帶起草葉紛飛,前一刻還在漫天飛舞的草葉中,後一瞬便來林晚兒身旁繞着她連環迴旋,長鞭織成一張細密的網,長鞭低沉嗡鳴倏地變成風雷般的咆哮,將林晚兒吃盡嘴裡!
林晚兒緊了緊手中的劍柄,雙眸如鷹潭看着眼前的危險,長鞭鞭尾雖斷,鞭網的凌厲雖不及,但速度奇快,所攜的威勢直接震碎周遭數尺範圍內的所有樹葉,如絲如絮的碎葉就是她的下場!
看來,此刻她是遇到了對手!
突然,長鞭詭異一凜,林晚兒後背中招,赫然一道血痕,鮮血迸濺!
林晚兒一手握緊劍柄勉強支地,單膝半跪在地,咬牙忍着後背蝕骨的痛意,挑起眉眼盯着那抹黑色長鞭,她要找到其命門,一擊而中!
在那!
鞭網雖密,但也有鞭長不及之處,就比如,手腕!
林晚兒冷笑,找到機會拔劍而起,把那抹黑色鞭網硬生生挑出進一個狹小的空隙,直挑黑衣人手腕!
黑衣人一聲悶哼,手腕一滯,長鞭竟脫手而去,噗的一聲輕微的響動,靈動的鞭網像是被打中七寸的細蛇般跌落塵埃,落入厚厚的落葉腐泥之中。
林晚兒勢如破竹,只見她執劍而起,身子便飛速向前躍去,眨眼間便到黑衣人眼前,劍尖刺向其胸腹。
黑衣人深吸一口氣,雙眼輕合雙手攤開,任劍衝襲而來,林晚兒瞧着手中的劍直指黑衣人腹間,在這千軍一發之際,林晚兒右腳向左撤一小步,手腕猛的一收,硬生生的將劍氣收回!
林晚兒向後踉蹌了一步,丹田翻涌着血氣讓她咳嗽了幾聲,嘶,林晚兒裂起嘴角,方纔的動作崩裂了後背的傷口,她感覺到後背熱流緩緩留下……
她擡眼看着黑衣人,見黑衣人雙眼含淚,淚水涔涔而下,眉眼間漾着濃濃悲慼和苦澀……
黑衣人不捨的看了看東方,眼神泛着溫暖留戀,林晚兒隨着黑衣人的視線瞥了一眼,瞧着那處人家府邸極是顯眼,燈火通明,不知疲倦,溫暖闌珊……
突然黑衣人雙臂一展,衝着那處竟是凌空而去,林晚兒看着黑衣人的身影也是無聲長嘆,忍着痛意緊隨而行……
林晚兒隨着黑衣人來到那處燈火闌珊的房內,房內杏香怡人,她不禁蹙眉,是迷藥。
林晚兒以手掩鼻,瞧着黑衣人坐在牀頭癡癡的看着牀內,牀內昏睡着一個男人。
黑衣人用手輕輕撫摸着男人的臉頰,千般萬般不捨和愛戀都藏在眉眼間。
淚水一滴一滴滴落在男人臉頰上,可男人睡的正香,對外界發生的一切渾然不知。
林晚兒心有不忍,這一瞬她突然明白了她……
“凝薇,你這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