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兒瞧着柳香兒坐在迴廊上,低頭靜靜的看着一湖春水,一臉恬淡,林晚兒收回視線,並沒有再說什麼,最後只是悠悠一嘆,轉身離去。
桃花被風吹落,幾瓣桃花落在林晚兒眉間髮梢,她頓下步子,伸手執下,看着掌心裡的殘花,林晚兒想,女人如花,春色大抵就是如此,三分旖旎,一分落花,二分紅塵。
世上所有情愛都禁不起細細回味,男人眼中最重要的什麼,呵,林晚兒輕笑出聲,不過鏡花水月一場浮夢。
“林姑娘。”柳香兒突然在身後叫住她。
林晚兒聞聲回眸,見柳香兒眼中幾轉淚水輕淌,如水秋波,微脣輕啓:“他,吟風是個好人,無論他做了什麼,我希望世人不要曲解他。”
林晚兒輕輕嘆息,將掌心的落花吹落,看着隨風飄遠的一抹紅豔,眸子嗪了裡有幾多憂愁,輕喚道:“放心,我不會亂說的。”
柳香兒杏眼裡浮動着濃濃的感激,脣畔含笑道:“謝謝你。”
——
林晚兒讓明月住進了大學士府,她不是怕別人暗殺她,是怕柳香兒,想不開……
這場佈局裡,她是個可憐人。
只是明月臨走前,神色有些不同尋常,似乎眸底變的複雜起來,林晚兒在一旁瞧着她默默的收拾行囊,竟不是爲明月自己收拾。
全部都是她的,男裝,女裙,短刀,竟然連鳳鳴都擦拭的好幾遍。
好半天,林晚兒終於還是問道:“明月,你可是不願去。”
明月緩緩停下手中還歸攏的她經常穿的男裝,擡起頭卻沒有看她,輕聲道:“姐姐,其實我也不能總在你身邊……”
這一句話讓林晚兒莫名的心慌起來,她倏地伸手握住明月的手,將她的衣服抽了出來,急忙道:“不去了,不去了……”
明月輕輕笑了笑,卻是轉過身背對着她,一身青白的紗裙格外素雅。
明月轉了話鋒,這句話,林晚兒想了好久才明白,她說:“姐姐,其實,你看起來很堅強,卻是很脆弱的,我希望你可以真正的堅韌起來,不是表面,而是心。”
——
離皇帝給的期限時間還有很多天,可林晚兒想,他,可能是等不及了。
在她去皇宮面聖替蕭聽風洗脫嫌疑之前還要去證實一件事。
林晚兒去找了京師第一神醫銀白,她有件事情想要他來證實。
林子峰想要陪她一同去,林晚兒拒絕了,她見他眸中隱約着失望,林晚兒不去看他,失望……也好。
可她剛站在醫館門外尚未進去,一股血腥之氣便透過緊閉的門縫之間猛地鑽入鼻尖。
林晚兒心下一驚,急忙去推醫館大門,可大門是從裡面緊鎖的,林晚兒用力推門,竟然是紋絲不動。
林晚兒星眸凜起寒意,揚起手腕,一陣掌風凌厲而出,禁閉的大門應聲碎裂。
只是醫館裡卻是一片慘絕人寰!
林晚兒杏眸微睜,卻是透骨酸心!
眼前竟是一地屍體,血流成河!
她緩緩走進醫館裡,看着橫七豎八的屍體,一股恨意蝕着她的心
。
她低下頭,神醫銀白就這樣不甘心的瞪着眼死在了醫館大門下,就在她腳下,離逃生的大門很近。
他的身子還保持着死時的姿勢,那是拼着最後一口氣在逃生,一條血跡自身下逶迤成一條血痕。
林晚兒一陣鼻酸,她緩緩俯下身,眼淚便流了下來,一股恨怒自丹田而出,究竟是誰?
突然,醫館廳旁的側房裡一陣細微的呼吸聲傳來,林晚兒柳眉一凜,杏眸沉了下去。
她伸手抹掉腮龐的淚水,向側房走去,手腕一轉,一柄短刀滑入掌心,林晚兒握在手裡,素手仍然憤怒的有些顫抖。
側房的門口是用一簾碎花藍布遮住,林晚兒悄然走到門口,側耳傾聽,只有一人的呼吸聲,此人氣息沉穩卻輕微,定然是個中高手。
林晚兒目光頓起波瀾,帶着冰冷的寒意,徑直望着側房,全身瞬間浮起攝人心魄的冷冽。
突然,林晚兒腳步向門口微錯,揚起短刀,只見手下短刀化作寒光碎然一轉,門口碎花藍布頓時化成兩截。
隨着藍布漸漸落下,屋內一個玄衣青玉面具的男人慢慢顯現出來。
屋內,鮮血的腥氣肆意瀰漫,那人竟就着滿屋血腥悠悠品茶。
林晚兒看着屋裡的人,眼裡閃爍着一股無法遏止的怒火,她兩步竄到屋內,手下揚起短刀化爲一條凌厲的寒光,毒蛇一般向他劈頭刺去。
那黑袍人不慌不忙,身子微側,那短刀擦着那人的面具刺入對面窗櫺上。
“臥龍王,你好狠毒的心!”林晚兒手心微抖,瀲灩的水眸深處是絕對的肅殺和冷酷。
臥龍王側目瞥了林晚兒一眼,面具裡的眼波慵懶,卻是揚起絲絲縷縷的嘲諷,道:“人總要爲自己籌謀,蕭聽風的如意算盤打的響,可我也不是吃素的。”
“爲了你們之間的權力爭鬥,就可以視無辜的人的生命如草芥麼?”
林晚兒淚水模糊了雙眼,她知道,是她害死了神醫銀白,她纔是罪魁禍首!
“想來,遇到我,該是他命不好。”
臥龍王雲淡風輕的道,眼底無波無瀾,卻別有深意,是那一種視衆生爲螻蟻的輕蔑。
他側目看着林晚兒泛滿哀慼的小臉,輕笑出聲,眼角全是嘲諷。
“呵,如此,你就承受不住了?”
林晚兒眸色黯淡的像是一湖死氣,忽而,她擡起眼看着臥龍王,黑如墨潭的眼色之中,滿是冰冷沒有任何特意的僞裝,卻讓他清楚的看到她眼裡那徹骨蝕心的冰冷和恨意。
“你說的不錯,的確是命運使然,可你今天遇到我林晚兒,該是你爲他償命的時候了!”
話音剛落,林晚兒全身迸發出凜冽的殺意,鳳鳴倏地從袖中滑出,一股內力劍柄瀉入劍身,玄鐵的劍身閃着寒光。
鳳鳴劍先發制人,伴隨着林晚兒殺氣頗濃的雙眸,長劍落刃銀光閃過,帶着凜冽寒氣逼向臥龍王。
臥龍王只是向右側輕閃,以兩指擋劍,將林晚兒鳳鳴之力彈空,林晚兒隨着鳳鳴微斜的勢頭身子一歪,瞬間便被奪他了聲勢。
林晚兒雙眸怒起,卻極力穩住心神,見臥龍王竟用巧勁化解劍鋒,嘴角微翹,她一點就通,竟見圈畫圈,手腕靈轉掌下鳳鳴劍千轉百回,周身靜止的空氣被旋轉的劍氣所迫,化爲厲風吹向臥龍王。
臥龍王擡起眸子,見她悟性極好,眼底劃過一絲讚賞,不過轉瞬便被淹沒,他冷冷勾出笑意,並未驚慌,人影飄閃,眨眼工夫,人已到窗下。
林晚兒橫起鳳鳴,橫眉怒涌,冷哼道:“原來臥龍王竟是個貪生怕死的人,就只會逃遁!”
“你不能殺我。”臥龍王看着她輕輕笑了笑。
“殺人兇手,人人得而誅之,我有何不能!”林晚兒憤然呵斥。
臥龍王看着她,眼底複雜,林晚兒看不懂他眸中的深意,只聽見他微微笑了笑似乎是嘆息,道:“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晚……”
臥龍王倏地止住嘴中的話,側目看着窗外眼底終於是起了波瀾,驀地,他靜默一會,才緩緩道:“林姑娘,希望你可以以這顆赤子之心走到最後,別被背叛擊垮。”
說罷,身影一閃,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林晚兒低頭看着手中的鳳鳴劍,覺得她好像拿不住這把劍,啪的一聲,手中的鳳鳴緩緩墜下,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眼裡呈滿淚水,她真是沒用,是她害死了銀白!
她本想向銀白問關於那隻蜘蛛的線索,未曾想,她竟然成了殺人的幫兇!
——
林晚兒渾渾噩噩的回到客棧,林子峰瞧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樣,雙手握住她的肩,幽幽一嘆,道:“晚兒你……”
林晚兒擡起迷離的眼,見到面前的人是林子峰,眼波漸漸清明,她掙脫他的束縛,垂下眼,道:“明月呢?”
林子峰瞧着手下滑出的人,有些失望的勾脣,迴應道:“你不是讓她去了大學士府麼?”
林晚兒猛地心驚,竟是有點害怕,她不知道她驚慌什麼,害怕什麼,她不知道……
林子峰瞧着她瞬息驚變的神色,竟讓臉色蒼白,他重新握住她的肩,道:“若你不放心,我可以帶你去找她。”
林晚兒蜯首輕擡,蛾眉微蹙,茫然的點了點頭。
——
大學士府。
林晚兒看着硃紅大門大敞着,那種慌亂更加深了幾分,驀地,她轉頭就走。
林子峰拉住她,眸色深邃,沉聲道:“晚兒,你到底躲避什麼?”
林晚兒聽了他的話,輕抿紅脣,好似有一絲不可透露的悲傷,偶有微風拂面,縷縷空氣中那種新鮮的希望飄然而至,飄然而去。
她擡腿邁進大門,白日裡的一擁而上的家丁,此時全都不見了蹤影。
死靜,死一般的沉靜。
林晚兒踏過迴廊,向後院轉去,沒有逗留,她去了柳香兒房中。
空無一人。
林晚兒在房中微愣,一種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林子峰從外跌跌撞撞的走來,指着外面竟是結巴道:“祠堂,祠堂……”
林晚兒急忙向祠堂跑去,跑的有些急,門柱子刮掉她束髮的簪子,一頭青絲竟那樣披散下來,她也顧不得,直直向祠堂跑去。
林晚兒站在門口停下了腳步,她不敢向前踏,她呼吸起伏,眼神閃爍,她選擇再次轉身,想要逃,可身後祠堂大門卻突然打開。
林晚兒驚慌的喘息着,緩緩回身,她看見廳堂裡明月跪在正中,前面放着一個火盆,她緩緩伸手將一張張冥紙放進火盆裡。
冥紙綻放的光亮染紅了明月的嬌顏,火光氤氳了她的眸光。
林晚兒踉蹌了一下,沒有站穩,身子一軟便跌在地上。
她看見暗室的大門打開,露出一口紅木棺材,此時棺材下竟然緩緩滴着血。
明月青白的裙子上落着點點紅花,格外刺眼,林晚兒水眸裡淚水朦朧,模糊了明月的臉,可她還是看見明月對她笑,笑得那般明豔,她聽見她緩緩道:
“姐姐,你總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