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聶秋的恩怨,實屬個人恩怨。這位大人器宇不凡,想必不會做這替別人出頭又出刀的事情吧?”
陳莫西言下之意把那範琦捧的極高,意思準確。大抵上的意思便是,我看你穿的華貴衣着,談吐高傲,絕非是市井小民。既然是貴族,做別人刀子,替別人殺人這事情,做出來就不符身份了。
“陳司馬不必擡舉我,真的沒必要。我長什麼樣,我自己比你心裡清楚。我做什麼事情,也不需要你教給我。”範琦簡單的一句話,卻好似是判官下了死令一般,讓那陳莫西渾身一震。
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流觴樓外幾處殘影飄過,不只是風吹了樹葉,還是那樓外潛藏着無數的高手。
陳莫西不用去想那些有的沒的,眼下的金袍子一個人就足夠自己與他周旋了,勝負各半,但那金袍子殺人見血,吃的就是玩命的活計,殺個把人無需眨眼,他陳莫西拼不了命,踏出書院,進入朔州軍界,這本就是一大步,他走了兩年,不願意輕易的就死在這青樓之中。
“他聶秋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書院士子,許諾了你什麼?閣下想必不缺錢。在下執掌朔州兵馬,手下軍曹也有幾人。若是閣下願意,這朔州城我與你平分如何?”
男人在這世上走一遭,無非打拼的只有三樣東西。金錢,權力和臉面。
聶秋什麼身份陳莫西比誰都清楚,權財給不了。但他陳莫西能給他!
“呵呵,陳司馬好大的口氣喲!與我平分朔州城?陳大人當真不知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的道理?就憑你這句話,放在盛京長安,死一萬次都不夠的!”範琦突然變了臉,但說完這話,卻又話鋒一轉,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不過這種天下王權,廟堂高遠的屁話我自己都不相信。殺你只不過是想送給解元郎一個見面禮。”
聽到這話,陳莫西渾身一震,臉上滿是驚駭之色。
“事情沒你想得這麼複雜,其實就是我與解元郎聊的投緣,雖然這世道殺人不容易。但替解元郎殺個郡府的司馬,老子也無需多加考慮吧。”
範琦這話說完,流觴樓的這間房間之內,陡然氣氛降到了冰點!
一股子寒意刺痛了陳莫西心尖兒,他後退了數不,也顧不得赤膊,縱身一躍便要跳出流觴樓,朝外掠去。
長夜和長街,幾片寒星落下銀色的光芒。陳莫西衝破閣樓窗戶,木屑四濺,他縱身一躍,卻也顧不得自己在那流觴樓的二樓高高跳下。
不遠處的街口便是他的馬車:“保護我!”
長街之上,陳莫西踉蹌前行,卻發現那馬車周圍隱隱的還有三條人影。卻並不是自己的貼身護衛,而是另外的三個金袍子!
他們站在黑暗之中,只能依稀模糊的看到一個具體輪廓和影子。手持長刀,車伕和自己的衛兵已經被斬殺殆盡,整條街都充斥着一股子弒殺的味道。
“媽的!”陳莫西怒罵了一聲,周折轉身,準備奪路而逃。
他心中所想,只要撐過了今天,明日一早回軍營。就算這人神通廣大,難不成還能追殺自己道軍營中不成?
陳莫西的如意算盤在心裡敲打着,朔州城的每一條街道他都熟悉,怎麼跑都能跑的出去。
但是那精明的算盤也就只能在心裡撥一撥,就在陳莫西轉身的那一剎那。身後一條黑影已經掠過長空,手中一把古樸的彎道,絕非是中原的產物!
倒更像是北荒蠻兵喜歡用的馬刀,手起刀落,乾脆利落的像是一杯濃烈的老酒,辣的摧枯拉朽。
天上一輪明月,照耀大地,銀光
灑下,分不清是刀光還是月光!
陳莫西踉蹌甩手格擋,但那彎刀劈下,沒有實實在在的力量,卻刁鑽的像是蝮蛇吐信一般,精準無誤的切入了自己手腕的皮下組織。
刷!
手起刀落,金袍子的刀法算不得華麗,卻異常的實用!刀芒掠過皮肉,眨眼的功夫不到便飈出一道血光。
血花四濺,陳莫西來不及判斷,自己握着刀的右手,連手帶刀一併被那彎刀砍下。
陳莫西驚叫一聲,身體已然在半空之中失去了平衡,難以周折,鮮血在他身邊自由四散。
噗通一聲悶響,陳莫西像是一隻被擊中的大雁一般,從天而降,摔落在地上,摔進了塵埃之中。
“四柱神拳!”
轟隆!
一聲巨響,這陳莫西雖說被金袍子斬斷了一條手臂,但臨死之前,卻也絕非是輕易束手就擒之人。
四柱神拳是大唐軍營行伍之中一門拳法,雖說算不得高端的拳法,但卻是極爲實用,深受行伍軍人愛戴。幾乎大唐的高等軍官人人都會!
陳莫西懸着自己的半條臂膀,甩開了膀子,掄圓了胳膊就是一拳砸向那金袍子的傭兵!
拳勢破空,當真是猶如天外飛石一般,迎着那金袍子的面門砸了過去!
這鐵拳揮舞出去,隱隱的那周圍虛空之中立起四根銀白色的石柱。
這四柱神拳本是一門道宗的護教功法,後來血手人屠範堯最早傳入西蜀軍中,而後流傳大陸。
這四柱分別便是,年、月、日、時。四根大柱!
這陳莫西一拳便砸開了四柱,可見這四柱拳法他也是修煉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轟隆!
聲聲巨響撕扯震盪的耳膜劇痛,金袍子腳下一個趔趄,後退了數步。他本就不是憑藉絕對的肉身和修爲來殺人的!
而是憑藉的那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江湖上你來我往的生死廝殺,纔有的今日這番殺伐手藝。
而這四柱神拳大開大合,卻也是無形中剋制了和金袍子的手段。饒是他有萬般的手段,卻也難以在這四柱神拳之中討得半天的便宜!
“月輪閃!”範琦的左手斷裂處還在滴血,可他卻絲毫不顧那傷勢的血流。轉過身來,大手一揮,那四柱之中月柱陡然閃爍起一片光澤,緊接着,四柱中央閃現出七道虛影。
虛影掠過,便是七個陳莫西的分身!閃爍起來,跳躍騰挪,登時之間竟將那金袍子牢牢包圍在了中央!
砰!
砰!
連連幾拳,拳拳到肉,掌掌生風。七個殘影,雖說只是虛影,但終歸其中有一個是真的!
陳莫西憑藉着那月輪閃出的七條和自己一摸一樣的幻影,躲藏其中,偶有偷襲,卻也是一擊命中!
漸漸的那金袍子不敵這四柱神拳,落了下風!
“哼...道門的功法,萬變不離其宗,離了陣法就是個渣!”金袍子啐了一口血水在地上,咬着牙,好似一頭困獸一般,那往日慵懶渾濁的眼神之中,滿是惡狠,那樣子就好似一匹野狼一般,遇到了這般生死惡戰,卻依然桀驁難馴!
金袍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靜靜的感應着周圍的風吹草動!
“就是這裡了!”那金袍子傭兵突然一個變臉,陡然之間,一個急衝跳躍,縱身高高的躍起,左手匕首,右手單手劍。兀自的颳起一陣催人的黑風!
——刷!
刀芒撕裂皮膚髮出一聲刺耳尖銳的聲響,這金袍子下刀穩狠準,絲毫不拖泥帶水。沒有多餘花哨,只有無盡的殺意!
陳莫西的身體突然一滯,只見那金袍子閃轉騰挪,一個欺身彎腰,左手短刀精準無比,一刀割開了那陳莫西腳踝的腿筋!
陳莫西一個趔趄,再也難以遊走,腳踝一陣吃痛過後,再也難以支撐自己的身體,噗通一聲單膝跪在了地上。身邊的四柱也頓時煙消雲散,不見了蹤影。只留下陳莫西的身體,停在那四柱中央,身體不知是因爲疼痛,還是因爲恐懼而顫抖着。
金袍子後退了幾步,看着陳莫西,遊走在他的身邊。
這本就是一場速度和殺人手藝的較量,陳莫西養尊處優,是帝國豢養的狼。但終歸是圈養的狼,早已沒有了尖牙。
但儘管沒有了尖牙,卻仍然是書院走出來的士子修士。哪容易輕易的便被擊殺!?
但金袍子走南闖北多年,刀口舔血的日子過習慣了,殺人的技術比陳莫西高出了無數的水平。
陳莫西沒有說話,半跪在地上,身邊那範琦身邊的金袍子四處遊走,一手持長劍,一手持匕首,小心翼翼。
這劍不過是普通的長劍,但手中的匕首卻是餵了毒的短刃,血槽之中散發着幽綠色的光澤,隱隱的有一股草藥味和腥臭的味道。
就是這匕首餵了毒,金袍子不在乎什麼武者的風骨。殺人這事情其實很簡單,你死我活。所以金袍子根本不管用毒是不是一個正正的武士所爲。
這毒藥叫扼死者,來自西域,是範琦最喜歡的毒藥,不是因爲無解,而是因爲一刻鐘之內便能讓人倒逼而亡極爲保險!這符合範琦的性格,做事滴水不漏,不給對手任何的機會。
......
像是一個屠夫和蠻牛周旋了許久之後,蠻牛已傷痕累累,筋疲力盡,僅憑一口氣吊在嗓子眼裡沒有倒下。這毒液是金袍子親自調配的,算不得見血封喉,卻也只用一刻鐘便能侵入人的臟腑。
此刻陳莫西指尖已經開始了麻痹,視線模糊,喉嚨裡面卡着血沫子,眼底已經開始充血,整張臉扭曲變形,變得暗黃,眼窩深陷發紫,中毒的症狀極爲明顯。
而這金袍子便像是那等待這最後一擊,徹底擊殺的屠夫一般,安靜的遊走在陳莫西的身邊。
“加錢!”金袍子傷的也不輕,他咳嗽了一聲,嗓子眼裡滿是血腥之氣。在四柱神拳陣內,自己左右捱了陳莫西的好些攻擊,外表看不出來,卻也巨大部分是內傷。
“沒問題。”範琦這點倒是很大方,他站起來,走到金袍子身邊,,拍了拍那金袍子的肩膀。可惜的是範琦身材矮小,拍別人的肩膀,還需要踮起腳尖,道:“你做得很好。”
陳莫西一臉的絕望,此時此刻他腦袋一片空白。那陳莫西捂着斷臂,和萬分鑽心的痛苦,倒在了流觴樓門前石階上面,身體扭曲抽搐着,嗓子眼裡發出咔咔咔的聲音,眼睛和鼻子已經開始流出黃褐色的膿血。
範琦沒有說話站在他的身邊,他一身華貴的長衫,貴族的長袍,雖說算不得珠光寶氣,卻也是尋常人家窮極一生,也難以買得起的玩意兒。
穿的如此顯貴,自然不會的動手殺人染血。
他甩了甩手:“給她一個痛快的吧。”
這一聲語氣平淡,聽不到有過多的情緒波動。眯着眼睛,眉宇和目光之中看不到多少的柔和。渾身上下滿是一種嗜殺之氣,與那消瘦佝僂的身軀極爲不符。
金袍子機械一般的領命,走向了陳莫西。
範琦看着那屍體,眯起眼睛,這般樣貌文弱的書生,骨子裡卻隱隱的藏着一股戾氣,一股梟雄之氣。
“記得把頭砍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