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袍老者一頭褐發,臉上滿是遮不住的滄桑和世故。他身形單薄,但卻如同陰山的決定孤峰一般,給人一種孤傲滄桑的感覺。身上的道袍也不算華貴,普普通通,滿是藥爐煙火和藥渣腐朽的味道,黑色的道袍卻洗的泛出了青白。
一雙老手絕大部分藏在那寬鬆的長袖之中,左手有一個古樸的手串,檀香襲襲而來,伴隨着一股子幽幽的清香,聞上去卻讓人頭腦清明。右手則持着一根竹杖。
那竹杖末端用一根紅繩繫着一根古幣銅錢,這竹杖一節一節,握在手中,卻在那太陽之下散發着一股子冷光。看上去哪像是一種兵器,倒更像是一個老人所用的手杖。
黑袍老者彎下腰來,看着聶秋,上下略微掃了一眼之後,笑着說道:“小娃娃,給本座說說,叫什麼名字?你剛纔那劍法是從哪裡學來的?”
“劍法?”聶秋愣了一下,想到方纔自己和那赫連燎原的弟子作戰的時候,所使用的正是太阿劍法。仔細想來,難道眼前這個黑袍老頭認得出來這劍法的來歷?
這劍法分明是自己在那舍利子的神山之中,登山悟道修煉所得?自己當然不可能老老實實地交代出來,說是這劍法的來源是自己登山悟到的,更不可能交代出來自己的身體裡面有一顆舍利子藏着。
這東西自從聶秋得知和天策府的鷹衛有關係之後,便更加小心翼翼了。這黑袍老者,分明是連赫連燎原都要忌兩分的高手中的高手,聶秋自然也不會輕易交代,自己手中的寶貝來歷,否則引來殺身之禍,那可真是上天無門了。
“一個月之前我在書院後山一顆槐樹下打瞌睡,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來有一個邋遢的砍柴人在我身旁砍柴,之後我就無師自通的學會了這一套劍法。上師,你認得這劍法的來歷?”
聶秋睜大了眼睛,眨呀眨的,一臉的無辜和好奇。
那黑袍老者乾咳了一嗓子,笑着說道:“小娃娃你不老實。”
聶秋繼續一臉無辜的樣子,道:“我怎麼不老實了。”
“你沒說實話。”老者繼續道:“罷了,我也不問你了。這太阿劍法是五百年前,劍聖黃太阿成名絕技,早就失傳了百年,你能學到是機緣,和我無關,我問你也只是本座好奇罷了。”
聶秋一身冷汗,心說這老傢伙真可以,嚇了自己一身冷汗,到頭來只是單純的好奇多嘴問了一句。
“不過那黃太阿後來和一個妖僧一起修煉魔門功法,並且遠赴南方,尋找魔宗遺蹟。有一說法,有人曾經在南方的盛夏島見到過有人使過這太阿劍法。”黑袍老人搖了搖頭,又隨後甩手道:“罷了,罷了,年紀大了,這些玄奇古怪的傳說我也沒精力去追查了,妖門也好,魔宗也罷,天下之大這種事情總是管不完的。”
聶秋聽到這話,卻也是歪着頭道:“上師究竟何人啊?”
黑袍老人眯起眼睛,手拍了拍聶秋的肩膀,答非所問,道:“我與你們書院的夫子本就是老友,聽他說朔州地界出了一個小娃娃,天賦卓絕,小小年紀卻已掌握了異火,心性也還算正直純良。我便答應你們夫子前來看一看,”
這話說完,黑袍老人點了點頭,道:“今日一看,果真有點兒意思,你就是你們夫子說的那個小娃娃?我問你,你願不願意拜入老夫門下,我看你順眼,做我門下一個侍劍童子如何?”
聶秋愣了一下,卻也好像根本沒有去仔細想,便搖頭說道:“能說不願意嗎?”
“有點兒意思。”老者不怒反笑,但卻眉宇間仍有那散不去的威嚴感,道:“我泥犁宗開山立祖百年,入我
門下之後,哪怕不是真傳弟子,往日之後你闖蕩江湖,那些雞鳴狗盜的蝦兵蟹將,也斷然不敢動你一根手指頭,說出去多威風啊。”
聶秋歪着頭,道:“行走天下說到底還是要看誰的拳頭硬,你能罩我一輩子?”說完,話鋒一轉,聶秋看向赫連燎原道:“再說,你難道比人家先民血脈還有家族底蘊?”
聽到家族底蘊,黑袍老者笑了笑,他知道聶秋是在激將自己,卻也不上當。笑的特別的開心,好像聽到了一個好聽的樂子一般,道:“底蘊這東西,說重要的確很重要,但說不重要,這東西也不能當飯吃啊。”
這話指桑罵槐,卻是讓赫連燎原羞憤非常,憋紅了腮幫,那架勢當真像是要捲起袖子就和人拼命一般。
說完這話,聶秋壓低了嗓音,說道:“我師傅是費...”
“費長房我與他見過幾面,有些交情,這件事你不用多去考慮。再者說我教你的是功法,是武道的修行,做我門下侍劍童子,沒說要收你爲徒弟。費長房教你的是煉藥,二者之間不衝突。”
黑袍老人好似和費長房私交不錯,三兩句話卻也讓聶秋掃清了心中的疑慮。只是這黑袍老人的修爲,如同深淵一般讓人看不清楚,但可以肯定,比起赫連燎原只高不低,怎麼就好端端的非要讓自己去他們下做什麼侍劍童子?
難道也是爲了靈參?
然而聶秋這邊還在很小家子氣的算計着黑袍老者的時候,赫連燎原和他的八大弟子的臉上卻也寫滿了驚容!看着聶秋,不敢相信,這小子竟然得到了這麼大的氣運,能夠得到這黑袍老者的青睞!
“只是我還不知道上師到底是誰...”聶秋抱拳拱手,行了第一個禮。
黑袍老人輕撫白鬍須,道:“泥犁宗刑堂執法長老,唐渡厄。”
聲音不大,但卻誰人都能清晰的聽見!
範琦慵懶的眼神之中迸射出一團精芒之色,看着聶秋嘖了一聲,暗暗搖頭,嘴角笑容越發神秘。一旁金袍子傭兵,則聽到這名字,嚇得手中的酒盞摔在地上,瓊漿四濺,摔了一個粉碎。
不遠處,一直選擇作壁上觀,沒有出手幫助聶秋,也根本無法出手幫助聶秋的徐晚歪了歪腦袋,看向一旁的老奴李術道:“看樣子今天是打不起來了,唐渡厄都來了,這老傢伙活了一百三十多歲,可是個人精呢。”
一旁的術老則嘆了一口氣隨後反而笑了。
“還是小主你高瞻遠矚,老奴的確想多了,老奴我何德何能,一心想着能扶持着聶秋一條青雲路,卻是沒有想到,老奴自作多情了,這小子只要未來二十年不走歪路,入邪門。當真能成了唐渡厄的門下弟子,哪怕是一個門外弟子,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李術一番話說完,徐晚卻歪着腦袋道:“門外弟子?我看未必,唐渡厄不常下山,但這次爲了這小子千里迢迢趕過來,還得罪了赫連燎原,怕是這聶秋身上真有唐渡厄看重的。只是你我皆凡人,不明白罷了。”
徐晚說完,又好奇的問道:“術老,我大唐立國五十年,可有人像這小子一樣,一躍龍門的?”
李術沒有多想,聽完徐晚的話便想到了一個人,脫口而出,說道:“有!”
“誰!?”徐晚換了一個姿勢,那婀娜曼妙的身段,雖說是略顯豐腴,卻也有着一股年輕和成熟之間獨特的韻味,男人看上十有八九總能心猿意馬,欲罷不能。
這女人有着天生的臉蛋和身段,不需要多去矯揉造作,天然的就有一股子隱隱狐媚的勾人感。
李術頓了一下,看向遠方,那是長安的
方向:“天下第一策士,房玄齡,同樣出身寒門,四十年前偶遇白帝遺蹟,成爲了白帝傳人,也是當今天下第一策士,配得上國士無雙四個字!”
徐晚點了點頭,杏眼微微眯起,黛眉之下好看的眸子閃爍,陰晴不定。
“術老幫我辦一件事吧。”
術老立刻繃直了腰桿,道:“小主儘管吩咐。”
“宰相塔缺一個侍衛,替我寫一封書信送往盛京長安,就說這個小侍衛,我找到了。”
聽聞這話,術老像是一隻老貓被踩到了尾巴一般,渾身汗毛和冷汗像是春筍一般瞬間冒了出來!
宰相塔,侍衛,長安...
一連串的關鍵詞連在一起,術老也猜的八九不離十,自家的小主心裡想的什麼,他比誰都清楚。
“小主,多少年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看...”
徐晚黛眉微皺,道:“術老你剛纔還說,我吩咐的事情,你一定會竭盡全力的。”
“可是,那畢竟是當朝宰輔!聶秋還年輕...”
“你不是要許給他一個大大的前程嗎?聶秋他不也想有一個大前程嗎?我一併滿足你們兩個人心裡所想,不好嗎?”徐晚那成熟的臉蛋上,狐媚一笑,透着一股子老道成熟。
“小主,我這就吩咐下去!”
......
遠處,流觴樓下,百姓驚駭的看着唐渡厄,聶秋和老百姓一樣,下巴險些掉在地上。
他知道這個名字,或者說天底下上到八十老人,下到學語的孩童,都知道唐渡厄這個名字。
泥犁宗刑堂執法,泥犁宗內最爲剛正不阿之人,名列九大長老之一,地位比起赫連燎原只高不低。因爲唐渡厄的法壇在那光明頂的之上,是二十七峰頂之中最爲嚴苛,也同時是最爲高貴的一峰,雪線之上,終年積雪——千歲寒峰!
門下共有真傳弟子十二人,均是掌管泥犁宗內上千門外弟子的刑罰,而唐渡厄爲人剛正不阿,極爲嚴苛,所以在泥犁宗內少有朋友,更是人人忌憚!
手持宗門法典,可謂是僅次於宗主之下的存在!絕對的說一不二!這也難怪,那赫連燎原見到了唐渡厄之後,也要忌諱避讓些許。
能夠掌管刑堂的實力修爲絕非一般,早年就有人曾經說過,活了一百三十多歲的唐渡厄,修爲常人難以莫測。但說十二個真傳弟子,各個修爲精深,單單修爲最低的小弟子,也有築基五層的修爲境界。
每一個弟子都是精挑細選的人中龍鳳,可見唐渡厄修爲手段,在泥犁宗之內絕對能夠位列三甲!
“渡厄長老今日前來,不會只是爲了收徒吧?”赫連燎原眯着眼睛,心中怒意難掩。
唐渡厄甩了甩手,看着那赫連燎原,說道:“收徒只是順手的事情,我看着小子順眼就想收他做徒弟。”
“收徒可以,不過七大宗門下山收徒,總要有一個章程吧。”赫連燎原說的章程,便是那七大宗門安排的大比!
聽到這話,聶秋微微一怔,那赫連燎原看向自己,道:“聶秋,別忘了,朔州書院的面壁崖上,段純陽等近日已有多月。這半年你修爲精進,不代表段純陽就一直停滯不前!”
說完,他赫連燎原看向唐渡厄,道:“既然今日湊巧,渡厄長老親自來了,那我看大比之日也不用再等了,七日之後,就讓這兩個小的當面做個了斷,生死就得各安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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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