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的頂端有一扇門,聶秋尋着那刀劈斧砍一般的劍痕一路向踏上行走而去。最終便是被那一道門,阻攔了去路。
然而摸清楚了陣眼,破陣的關鍵便在於這數不清的劍痕之中,尋着劍痕的劍意走去,果不其然的在那道門上面,找到了機關的所在。
這一跳絞索牽引的鐵門,門後有六圈鋼匝,極爲堅固。碗口粗的鋼條纏繞在門後的門樑和鐵門板上,實實在在的將整扇門個封死在了聶秋和沙長青的面前。
“聶確定這扇門後面,就是出口?”沙長青看向聶秋,問道。
“不確定,但現在就這一條路可以走...”
說完,聶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錚的一聲,如月出鞘。
將寶劍握在手中,劍鋒之上,月華之彩之光少許內斂過後,一道劍氣飛射而去!端的是咣噹一聲巨響,一道鋼條便被生生的劈開。
如月削鐵如泥,這話一點也不假!
然而這斬斷鋼鐵的力道也是十足,如月碰撞到那鋼匝之上,瞬間想起一陣金鳴交織的巨大聲響。震盪的整座白塔都好似顫抖了起來。
緊跟着聶秋趁熱打鐵一般,又是五劍劈砍,端的是每一劍都用處了全力。六劍過後,六道鋼匝斷裂,緊隨着轟隆一聲悶響,門縫之中盪開一片塵埃和白霧之後,鋼鐵大門發出一陣咔咔咔咔咔的清脆生硬,隨之而來的大門轟然倒地!
聶秋和沙長青立刻進入門後,而這裡,果然是那塔頂的所在!
這裡只有十幾面輕紗帳幔,圍繞成了圓塔的最上方,周圍有那七根古樸圓柱頂立,支撐着只頂蒼穹的塔尖。然而當聶秋和沙長青剛走到這塔頂上之後,七根古樸的圓柱上,立刻閃爍起來一團金色的華光。隨之而來,七根圓柱好似畫卷的卷軸一般,鋪展開來,本是灰色的世界,立刻變得豐富多彩了起來。
沙長青和聶秋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周圍的一切。難以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這一切!
真邪?幻邪?
分不清楚,本應該支離破碎的世界邊緣以及那本就是陣法之外,全是灰色的長安城。此時此刻,突然變得豐富多彩,與平日裡那繁華的長安城無二。
卻看那四牆高聳、門樓巍峨,一座座樓臺節比鱗次,尖尖的高塔直插雲霄、宏大的宮殿氣象森嚴,闊直大街縱橫交錯、車水馬龍人潮如織……好一座煌煌大城!
但展目遠眺,城外四野不見青蔥羣山,長安城外本有驪山,卻也不見蹤影,四下裡仍是茫茫沙漠,全沒有丁點的生機;正中卻是一座繁華城池,充滿勃勃生氣。如此強烈的反差,聶秋又怎麼可能不吃驚。而這反差之中透出的,又何嘗不是一份詭氣。
聶秋試探着問道:“這是長安城?”
沙長青點
了點頭,倒是簡單的回了一句:“是”。
聶秋心裡琢磨着,以前聽說修行人求清靜,都會選擇僻靜地方悟道,這本應該是那大陣幻象。但是沙漠正中央四方一座城,倒是極像長安城,附近沒有水脈也不見綠洲,城池越繁華這地方也就越邪門……
順着七根石柱向下望去卻看到千層石階,聶秋和沙長青從塔上走下,卻並未引來旁人的驚奇。那白塔高聳入雲,如今下了地面,終於能夠腳踩實地,心裡說不出的快活,可是他從石階跳下,鞋底纔剛一接觸地面,忽然驚呼了一聲,身體打晃險險就跌坐在地。
沒能站穩不是因爲騎坐太久變得腿軟腳軟,而是地軟。看似堅硬的石板路,人踩上去,竟然軟綿綿的好像涓涓細流,直接就沒了少年的腳踝。
這樣的情形未免也反常了,聶秋愣了愣神,右腿單腳站穩,緩緩‘拔出’左腳,那腳下的青石板就好像水中的影子似的,微微起了陣漣漪便告復原,青石依舊,看上去硬邦邦的生冷。
聶秋試探着走了幾步,腳下傳來的感覺明明白白,他就是踏足於水中,少年若有所悟,恰巧身邊有棵大樹,他試着伸臂一按,手上輕飄飄的不存絲毫感覺,就那麼把手按入了樹幹。至此聶秋終於明白了,這座大城、眼前一切,僅僅是一團浮光掠影,幻象罷了。
少年自角落裡轉出、走向大街,六兩緊跟在他身後,此刻妖怪也是滿目驚訝,一邊張望着城中的熱鬧景象,一邊嘖嘖稱奇:“據我所知這世上也有不少幻形化影的法術,但充其量一座破舊廟、一片小樹林,撐死了一座山罷了…像北落師門大陣一般輕輕鬆鬆就催動起一座大城鏡幻像,這可是聞所未聞的事情,就是那傳說中裡專擅幻形的修士,怕是也未必能有這樣的法力!”
聶秋的神情迷糊到不能再迷糊了。他原來以爲,下了塔,便是真實的世界哪想到竟會來到一座幻象大城中。這可讓他上哪找出路去?
這個時候聶秋忽然身子一震,有個漢子自他旁邊路過,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聶秋頓時大喜,要知道這座城是幻象,可那漢子真正撞了他一下子,絕對是真實之人,這其中必有玄機,他立刻邁步追了上去,但是等他走上大街後便駭然發現…摩肩接踵、手腳相觸,身邊經過的所有人竟然都是真的,活生生、真實的存在。
有人嫌他莽撞,向他怒目而視;有人大度,被他碰到只是呵呵一笑;有人眼色機警,在聶秋碰到自己前就先伸手把他擋開了。
此刻聶秋已經不再是驚訝,而是一副見了活鬼的模樣,聲音都忍不住微微發顫:“這…這城是幻的、人卻是真的?他、他們在這裡怎麼活?”
熙攘大街上,人們神情各異,或腳步匆匆有事在身,或皺眉微皺心有所想,或面帶笑容與身邊同伴談談說說
,街兩旁的店鋪中有商有客,就着貨物地討價還價。
聶秋與沙長青又特意去試探,城中所有的景物、甚至草木、花鳥、家畜這些事物統統都是幻境,觸手不存穿身便過,唯獨人是真實存在的……
虛妄的城卻有真實的的人。
而更爲詭異的是,城中人渾不知自己身處幻象中,活得……煞有介事。
饒是聶秋的膽量不小、沙長青身處那地府之中,見多識廣,身處於如此詭異的情形中,兩人的胳膊上不由自主地炸起一層雞皮疙瘩。
聶秋搖晃了下腦袋,眼前的情形再如何古怪也和他無關,儘快找到出路纔是正經,當下也不管那麼許多了,伸手隨意拉住一個路人:“這位先生,請問……”
不料此人正有急事在身,混不耐煩道:“我家老父親生了急病,我急着找那郎中!”說着,胳膊用力一甩把聶秋推到一邊去了。聶秋怔在原地,道了聲‘小子莽撞’,就打算再換旁人來去問,不過沙長青見那漢子推人,當下就着腦了,一伸手抓住那路人,森森冷笑道:“好大的脾氣!”
結果還不等這陰鬼把話說完,那人就又重複:“我家老父親生了急病,我急着找那郎中!”說着,胳膊揮動又想要把沙長青推開,只是沙長青早有準備,無論多大的力氣,被他拿住又怎麼可能掙脫?
那路人不停掙扎,而口中就不停重複着‘我家老父親生病,我急着找郎中’,反反覆覆、來來回回,就是這麼一句話,除此之外再無旁言。
重複幾遍下來,聶秋也就大概明白了,此人的腦子多半有些問題,否則怎麼可能就會說這一句話,這樣的人當然不會知道這大陣的出路在哪裡,當即也就放了他去,又復跟在聶秋身邊,去向其他路人打聽,可是……這街上每個人都只有一句話!
“今兒天氣不錯。”
“皇城根兒那有西域歌姬,自彈自唱,我得去看看。”
“城南教坊貼了告示,今天又到了一批好姑娘,水靈的能擠出水來呢。”
“城西的屠夫將那馬肉摻牛肉裡來賣,我得去找他說道說道!”
……
一路走下來,聶秋不知攔下了多少人來說話。
每個人都會開口,但就如那位‘急着找郎中’之人一般,所有人口中都只有一句話,各不相同、可是就一句,不論聶秋問什麼、說什麼,他們永遠就那一句話,甚至在說話時,臉上的表情也隨之一起重複。
詭異漸漸變成了陰森,從聶秋的眼中、耳中漸漸落入心中,繼而發散開來,慢慢融入血液、被帶到四肢百骸,不知不覺裡,少年的手腳都有些發冷了。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從一條弄堂中跑出來個四五歲的紅袍子小童,不偏不倚正和聶秋撞了個滿懷,隨即小娃哇呀一聲跌坐在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