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梭灰影轉向那一瞬間,速度急劇下降,終於能夠隱約看清楚了它的本體,好像一片極薄極黯淡的劍影,似乎隨便一陣風就能將它吹到九霄雲外去。
這樣一片腥紅如血,同時也薄如蟬翼,給人感覺並不比紙片更堅硬的劍影,軌跡難以捉摸,靈動有若幽魂,在嗤的一聲轉向飛離過程中,貼着一名侍衛的刀鋒閃電上遁,擦過了他的下頜,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下一刻淡淡血痕迅速擴展,鮮血狂暴噴出,這名侍衛右手提着刀,左手死死捂住自己的頸部,鮮血自指間狂溢,怒目圓睜盯着黑暗的長安城深處,緩緩前傾倒下,直到死亡的這一刻他依然沒有看到那名強大的劍師。
血色的劍影在空中畫了道圓融的弧線,閃電般再次穿掠回刀陣之前,倏然在前,倏然在後,軌跡鬼神莫測,根本無法捕捉,轉瞬間又有兩名侍衛被殺。
血珠在空中緩緩飄落,侍衛首領表情冷鶩平靜,雙手緊握細長的刀柄,盯着那抹灰淡的劍影,忽然左腳向前一踏,腰腹驟然發力,刀鋒斜斜向下閃電劈下,同時暴喝一聲:“合!”
隨着這聲刀陣口令,他身前身後四名等待機會已經很久的侍衛把手中鋼刀舞成雪花,把那抹灰淡劍影硬生生逼進一個狹小的空間,而那處空間馬上便被侍衛首領凝聚全部精氣神的斜斜一刀所震破!
血色的劍影速度奇快,眼看着要被刀鋒所斬,卻強行在極小的空間裡做了一次停頓。侍衛侍領對此早有準備,只聽得他悶哼一聲,左手握住唐刀柄末端強行一摁,正向斜下方斬去的刀鋒閃電般翹起,正好擊中那抹劍影!
噗的一聲輕微的悶響,靈動的灰色劍影像是被打中七寸的細蛇般跌落塵埃!
這是交戰以來,大唐侍衛刀陣第一次砍中敵方大劍師的劍影,然而沒有人歡呼,準確來說是沒有時間歡呼,因爲地面上的枯葉開始劇烈的震動拱起,就像是一條甦醒過來的巨蛇,在侍衛們的腳下快速穿行。
枯葉飛溼泥濺,灰黑色的劍影激射而起,貫穿如電,輕鬆劃破一名侍衛大腿外的重鎧,割破了足以致命的大動脈!
壓抑的悶哼不時在刀陣內響起,侍衛們一個接着一個倒下,偶爾能夠砍中那抹灰淡劍影,卻始終無法將它完全斬成一段死物,侍衛首領的表情漸現悲憤之色,壓抑悲壯氣氛中,他往前再踏一步,雙手橫握長刀柄,暴喝一聲再斬!
“合!”他厲聲吼道。
最後存
活下來的侍衛們齊聲暴喝,不要命般向那道灰影撲了過去,以自己的身軀和手中的刀光佈置了最後一道屏障。
嗤的兩聲輕響,又是兩名侍衛的身軀毫無氣息地摔落於地,侍衛首領的耳垂被整齊的切掉一半,鮮血滴落,身上多了幾道淋漓血口,劍鋒留下的傷口齊整無比,皮肉外翻,深可見骨。
那道灰色劍影第二次被侍衛們的刀鋒斬中,速度比最開始時已經變得緩慢了很多,然而終究是沒有被擊落,振鳴着緩慢飛行,突破了刀陣,來到了那位徐晚的身前!
這時候衆人終於看清楚了那道灰暗劍影,那是一把小劍,黯淡的劍身極爲纖薄,通體腥紅如血,看的觸目驚心!。
渾身浴血的侍衛首領拄刀單膝跪下,低頭咬牙不甘想道:擋住這劍!擋住這把劍!
看似漫長的戰鬥過程,其實不過是刀風幾次凌厲,劍影幾次飄浮,鮮血幾次噴灑的時間罷了,在這段過程中,徐晚站在禁衛身後,面臨這樣的絕境危險,但卻依然淡定自若!
沒有人注意到,老者輕輕懸放在膝頭上的雙手正在微微顫抖,雙手拇指快速在中食指的兩道橫紋上按下,如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離,御劍手訣!
就在那把無柄小劍飛到徐晚身前,距離她眉心不足一尺時,老人終於睜開雙眼望了過去。
前方,五十步的距離!
鮮血飆升,一把如月,天降而下,撕開夜空,劍芒所過之處,血流成河。比別人高的身體之中,便有着比別人還要豐厚的血量!
一劍襲來,劈山之勢,斬殺的卻是那壯碩漢子的頭顱!
頭顱滾落地上,發出一聲極爲難聽的悶響!
再看聶秋已經回身,腳下婆娑世界,步步蓮花綻放。轉眼之間,他的身體隨着碎片一樣的如月的月華光芒一道,沒入了黑暗的巷子之中,頓時之間,暗巷之中風聲鶴唳,一條黑色的乾癟爪子從虛空之中飛出!
“魔宗的功法!”
術老大驚,而周圍的侍衛,也五步倒抽了一口涼氣!
萬年以來,魔宗哪一次顯世,不是一片血腥風雨!
這漆黑的長夜,這偌大的長安城中,天曉得還藏着多少魔宗的殺手!?
眼見着那頭顱落地,術老平靜的眼眸裡閃過一道放鬆之意,雙手撐着膝頭,整個人乾瘦的身軀忽然一躍而起,彷彿被大風吹起,倏乎間飄至徐晚身前,一動不動的守護再次!。
而那
黑暗的巷子之中,卻傳來了一聲暴喝,如蒲扇般大的乾癟爪子自上而下猛擊,氣勢威猛,如一座小山直接壓向聶秋的身軀,彷彿下一刻手掌便會輕易地將他扇成一蓬血肉粉末。
聶秋面無表情看着將要臨頭的大手掌說了個無聲的劍訣,滿是血污的雙手在身前交叉而疊,做了個手印。
隨着這個無聲音符出處,隨着雙手疊加爲印,聶秋身上那件泥犁宗的袍子之上,突然跳躍而起無數的龍象虛幻的影子!
那乾癟的爪子掌風戛然而止,在聶秋的面前不停顫抖,卻始終沒有辦法拍下來,而這時候當那聶秋的龍象之力綻放開來的時候,巷子之中藏匿這的高手也露出了本來的面目,那人身體消瘦,好似站都站不穩一般,左手起了指劍,操控着那黑色的爪子,但動作也變得極爲緩慢僵硬,他的眼角開始淌下血水,下頜抖動不停,顯得極爲痛苦。
聶秋臉色非常蒼白,看起來也非常吃力,他艱難地擡起右臂伸向瘦小男人的胸膛,動作顯得格外緩慢,然而男人此時彷彿被某種奇異力量控制住,眼睜睜看着聶秋瘦小的手掌輕輕印在自己胸口,卻無法做出任何舉動阻止對方。
下一刻,嗤嗤勁風從聶秋手掌和巨漢胸膛間迸射而出,喀喇一聲骨斷肉綻悶響,那男人本來就單薄的胸膛猛然塌陷出一個大坑!
藉着胸膛塌陷的勁風,聶秋身體微縮疾退,一躍而起,腳下生風,退回了巷外!
進退趨轉不過呼吸之間,聶秋去而復回,身體在半空之中極爲輕便的抑鬱而起,揚起手中長劍,一躍而下的劈殺過去!
禁軍們佈下刀陣,捨生忘死與那把無柄小劍拼殺,爭取了極寶貴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內計算並且捕捉到對方那位大劍師藏匿的方位,再以無柄小劍爲橋樑,動用神識直接隔空擊傷對方,但這對於心神損耗極爲巨大。
緊接着他飄至徐晚身前,看似非常輕鬆,實際上也是極爲冒險的舉動,氣海雪山裡的神識爲之洞悉一空,身體變得極爲虛弱。
好在大局已定。
朱雀大街之上的戰鬥已經結束,追隨郡主殿下的禁軍他們也爲之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幸運活下來的人渾身浴血,早已無力站立。
聶秋神情複雜望向那棵距離並不遙遠的樹。
夜色入侵,朱雀街一片安靜,那棵大樹的樹皮片片剝離,就像是一個人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老去,不祥的斑點出現,身軀有了腐朽崩壞的徵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