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橋的身前的亂世瓦礫中央,有一株艱難的從石頭縫之中破土而出的雜草,因爲那雜草太弱太小,於是無風自擺。如今,卻被一口猩紅的鮮血染成了紅色,莖葉彎了下來,像是完全蔫了一樣。
聶秋和朱富貴上前去攙扶着二師兄白橋,這才勉強的沒有讓二師兄一頭摔倒在地上。
只是往日那個臉上始終掛着似有似無不羈笑意的二師兄,此時此刻,好似許久沒有睡過一般,臉上寫滿了倦意,低着頭,渾身的精氣神兒都像是被瞬間抽走了一般,軟弱無力的兩個膀子被聶秋和朱富貴架着。
他艱難的說道:“快去追上那牛妖,莫要讓他跑了。那牛妖修的並非是那妖族功法,而是魔宗功法,邪的狠!”
一邊說着,白橋的嘴角仍有血絲。
朱富貴從懷中取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瓶子,將那瓶口的蜂蠟取下,取出了兩粒綠豆一般大小,赭色的藥丸。
“師兄你少言語,先把藥吃下。”朱富貴說着,便將那藥丸和水送入白橋的口中。
而這時聶秋則把手放在了白橋的手腕之上,當那手指搭在脈搏上,感應到了那焦躁不安的脈搏之時,聶秋卻是眉角一挑,隨即心中一沉。
“師兄你的脈象爲何如此狂躁?怎就感覺你的奇經八脈好似受到了火燒一般?我的手隔着皮膜,都能夠感受到經脈之中橫衝直撞的丹田內氣?”聶秋皺着眉頭,一邊聞着,一邊想着辦法。
自己因爲修煉的是那龍象般若訣,所以真氣之中自帶這一股浩然之氣,剛猛霸道。可是這二師兄白橋體內經脈,比之自己的龍象般若訣修煉出來的丹田之氣,更加剛猛,好似下山猛虎一般。
自己嘗試着將一縷真氣注入白橋的身體之中,但隨即便感受到那二師兄身體之中,那不安躁動的真氣險些反噬,那力量之強大,就好似是一頭巨獸,長大了血盆大口,要把聶秋一口吞下一般!
“小師弟可知道佛教有那三毒之說?”白橋擡起頭來,臉上毫無血色的看着聶秋。
聶秋點了點頭,道:“自然知道。”
“那牛妖修的是鬼道,若是我沒猜錯,本是一個陰鬼奪舍了青牛,煉化成妖。如今被我一劍破了人形,但那陰鬼仍然作祟。方纔你們都聞到了一股腥臭之氣吧?”
朱富貴和聶秋同時點頭。
“那茅山派有陰殠之說,說的便是人有三氣,靈氣,鬼氣和屍氣。人若是死後,身死道消,鬼氣和靈氣,以及那屍氣便會隨着魂魄煙消雲散。
但是倘若魂不寧,魄不息,留有魂魄在世的陰魂,便會有那聚集不散的鬼氣。所到之處便會有那屍氣橫行,是爲陰殠!
方纔那牛妖還了原形,便有着惡臭之氣,也並不奇怪。
“那牛妖手段高明,我出劍之時雖然上了他,但卻並未傷及他的元神。反而讓他偷襲得手,將那陰殠之氣侵入了我的丹田之中。索性我有剛陽之氣護體,並無大礙。”
“沒時間了,不能讓那牛妖逃了!這牛妖已有千年的道行,若是還了山林再苦修幾年,怕是真能成爲妖中帝王,到時候莫說是我鎮不住他,就算
是七大宗門再度聯手,搬出宗門之中的師門高手,怕是也要吃不小的虧才行!”白橋說着,一把推開朱富貴和聶秋。
“可是,師兄你這傷...”朱富貴有些不情願的看着白橋,站在原地,五大三粗的身體站在那裡,略有一些不知所措。
“死不了!快滾!”白橋怒吼一聲,癱倒在了地上,盤膝而坐,擦掉了嘴角的鮮血,開始爲自己運功療傷。
朱富貴聽到那最後一句“快滾”卻是更加放心不下,他認識二師兄數年,從未見過二師兄如此緊張過。當下提起那已經卷了刃的巨劍,也一道盤膝而臥,將那巨劍放在膝上,看着聶秋道:“小師弟,那牛妖行事詭異,若是殺一個回馬槍,留師兄一個人在這裡運氣療傷,無人護法,必定被那牛妖所趁。”
聶秋聽着頗有道理,點了點頭,道:“師兄,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且安心,我去去就來。定將那牛妖的頭顱斬下!”
聶秋眯起眼睛,提起如月,卻是身形一掠,衝着那密林深處而去。
腳下婆娑步伐,步步生蓮,踏過山川河流,只覺得是眨眼的功夫,聶秋卻已經追着那牛蹄印子行了十幾裡的山路,轉眼的走到了那半島的中央。
這裡七大宗門的弟子在此之前曾和那牛妖大軍有過惡戰,地形聶秋還算知道一些。然而果不其然,沒走多久,聶秋便看到了山谷的盡頭,雲霧之後,隱約可見一座修建在半山腰之上的高樓亭闕。
說是高樓卻更像是一個頗具規模的建築羣,有人將那半山腰開墾成了步階樓梯,周圍鬱鬱蔥蔥,霧氣縈繞之中,那樓宇閃爍光明。四角有塔樓聳立。
聶秋遠遠的看去,那塔樓之上,竟供養了名貴寶鑽。
“陣法?”聶秋突然皺眉,看着那塔樓之上的懸空的寶鑽,絲絲靈韻從那寶鑽之中瀰漫出來,在四周形成一股無形的氣牆。
“這深山之中竟然藏着一處宮殿?”聶秋皺着眉頭。
卻突然聽得哞的一聲鳴叫,緊跟着那山林之中立刻傳來陣陣滾滾煙塵,一頭青牛橫衝直撞。所到之處樹木倒塌,山石四飛。
那斷裂了一半的黑漆漆的牛角最爲顯眼,橫衝直撞。
聶秋站在遠處,眼見着那四蹄踏過泥土,踩的泥濘石礫四飛,像是爆炸一般。
而那青牛巨大的衝擊力,更是一頭將一個離山派的門外弟子頂的腸穿肚爛,整個人橫飛出去七八米遠的距離,落在地上腦漿崩裂。
另外有幾個蜀山劍宗的弟子,擺下了龍門劍陣,陣法雖然普通,但卻也是好歹限制的讓那青牛無處可逃,僵在了原地,只是廝殺起來,那蜀山弟子不過是幾個門外弟子。饒是那牛妖成了獸形,他們也無力抵抗,三五照面之後,便被那青牛衝陣型四散。兩個蜀山劍宗的弟子,只是沒跟上那青牛的腳步,一個趔趄倒在地上,頓時被踩踏成了一團肉泥。
那青牛橫衝直撞,倒是破了那蜀山劍宗的劍陣。卻被一個伽藍寺高僧突施冷箭,重傷了後背,長嚎一聲,朝着那山谷盡頭的大殿跑去。
聶秋眯起眼睛,卻看那大殿四周霧氣環繞,莽林之中驚鳥四起,
均是朝着那大殿跑去。顯然,所有人的目標都是那莽林中的大殿。
聶秋當下兩部並作一步,大步一邁,朝着那大殿走去!
大約走了一炷香的時間,聶秋便憑藉輕功翻過了一道山崗,很快那修建在半山腰處的大殿引入眼簾。
山腰之上,亭臺樓閣,宮殿修的頗有氣勢。九根圓柱支撐着中央大殿,四周又那六尊妖魔大聖的金尊銅像,以此由左往右,分別是那大熊精怪,猛虎大仙,惡狼妖帝,九蛇紅後,赤煉蜈蚣大仙,紅河鮎魚大聖。
這本就是天地初開之時,這萬年至來爲禍人間,早在萬年之前那場惡戰之中,被盡數剿滅的六個妖魔大聖。如今做成了銅像,安放在這殿外,極有氣勢,刻畫的入木三分,聶秋站在大殿之外,倒是感受到了一股迎面而來的威壓,直視那六尊妖魔大聖的銅像,隱隱的感覺到腳步虛浮,頭皮發麻。
“嗯?”
就在這時候,聶秋突然眉頭緊鎖,手按着掌中的如月,環顧四周。卻看到那大殿中央的九根黑角圓柱之上,密密麻麻竟鐫刻了無數細紋符咒。
聶秋手指掠過,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子真氣流轉在那六根圓柱之上。
“這並不是那尋常的頂樑柱?”
聶秋細想着環顧四周,卻是覺得這大殿的構造極爲奇怪!
這大殿建立在半山腰上,就不怕有那山上的落石砸毀了這大殿?聶秋鎖着眉頭,環顧四周。一個回頭,卻是站在大殿中央,身後是那金碧輝煌的牛妖大王的金殿,而眼前卻是那翻過了崇山峻嶺的顫抖半島的詭譎山路。
這大殿的所在應該是那顫抖半島地勢最高之處,站在殿外,落日的餘暉撒下金色的光澤。夕照之下,聶秋感到渾身暖暖的,再看那大殿正面的山川峻嶺,聶秋卻是皺起了眉頭。
他越看越覺得那身前崇山峻嶺,越是覺得有些奇怪,但究竟怎麼奇怪,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嗯?這是...”聶秋四處張望,羣山一覽無餘之中,卻也看到那半島之上,十三處壁壘狼煙四起。
七大宗門征戰殺伐,這裡本就妖魔海盜猖獗,這一次大軍席捲而來,整個半島都好似被鮮血染紅了一般,狼煙四起,當真是一出古戰場一般。
然而聶秋站在山巔上,看着十三處壁壘,卻是覺得這壁壘有些蹊蹺。說是十三處鋼鐵打造的堡壘壁壘,倒不如說是十三處節點...
整個顫抖半島倒更像是一個大陣!
“嗯?這是一條龍!”
聶秋突然大驚失色,眼神之中滿含着驚容,看着腳下山川。
只見那山勢遊走,十三處節點相連之後,隱隱的一條睡龍,盤在山中,那幽谷,那密林,那羣山的山脊,一系列拼湊起來,將那一整條巨龍的雄姿盡收眼底。
只是當那聶秋再仔細看的時候,那一條巨龍雖有隱隱的龍威,但已沒有了龍勢。窩在半島之中,看似沉睡,倒更像是一條死去僵冷的死龍!
聶秋突然想起自己在那十三壁壘之下看到的諸多怪物一般的龍骨,卻是想到這顫抖半島的下面,分明是有着一處龍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