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氣勢恢宏的大楚帝都,告別了正義皇后刁蠻貴妃,告別了那被莫愁、念慈、婉清、靈珊和阿朱、阿碧、雙兒、小昭等鶯鶯燕燕包圍着的日子,紀總在樑展這個新紮小弟的陪同下,往無量海邊趕路。
樑展是自告奮勇要陪同紀墨一起去無量海的,紀墨自然是允他隨行,有這個將門虎子當小弟起碼不至於孤軍奮戰,再說這也是給自己培養未來的班底。
去無量海的當然不是隻有紀墨和樑展兩人,還有項燕率領着的兩百老卒和一千新兵。
鎮守無量海的是項威長子,安東將軍項榮。項燕原本也是輔佐項榮戍守無量海的,這次回帝都丹陽城是省親,並帶回了一批陣亡將士的屍首。
常勝軍的構成,十分簡單,除了項氏族人以外,就是項家軍各級將領的族人,再有就是大將軍項威故里【劍橋郡】的鄉親父老。
這樣形成的軍隊凝聚力極強,因爲不是親戚就是鄉鄰、故舊。缺點就是數量,一郡人口最多也不過千萬,自然不可能抽出太多青壯來,所以常勝軍始終維持着三十萬的編制。
鎮守無量海,要抵禦海妖、海怪還有魔族的侵襲,乃是重中之重。雖然常勝軍驍勇善戰,乃是大楚第一軍,但每一年都至少會付出幾千人的傷亡數字。
項燕几乎每隔三個月都要往返劍橋郡和無量海一次,每次回來劍橋郡,無一例外都會帶回來一批屍首,而再去無量海的時候又會帶走同樣數字的一批年輕人。
紀墨並沒有因爲皇帝的身份就得到優待,他混在隊伍裡,穿着配發的新兵麻布皁衣,似乎大了一號,穿在身上顯得鬆鬆垮垮的,好在有布索束腰,倒不至於褲子滑落。
手握着的是配發的木槍,這木槍就是根木棍,削尖了一端。用來打仗倒是也能捅死人,但其實更主要的作用還是訓練。
他腳下踩着一雙配發的草鞋,運氣不錯,雖然皁衣大了一號,但是草鞋還是挺合腳的。
就是編織手藝差了些,很多地方都在磨腳。因爲磨腳的地方太多了,紀墨反而說不出到底哪裡最磨腳,而且三十里路走出去之後,紀墨的腳已經麻木了,完全感覺不到痛。
走在紀墨身邊的樑展,剛出城的時候還挺雀躍的,就像踏青一樣不時給紀墨介紹着周圍的景色——這裡是【歇馬亭】,我們遊玩歸來時就會在這裡歇腳。那裡的一片果林你別看是野果,可好吃了,每到夏末,都會滿樹的紅果子,遠遠看去跟一片紅霞似的……
二十里地走出去,新鮮勁過了,樑展也就痛苦了。且不說那一身麻布皁衣穿在身上癢癢的,也不說那扛在肩頭的木槍越來越沉重,只說那雙草鞋,磨得他那向來只穿靴子的一雙嫩腳疼痛無比。
樑展很想停下來休息會兒,可是他出身將門,自然知道軍法森嚴,沒有帶隊將領的命令他敢私自停下來那可是重罪,輕則挨鞭子,重則斬首示衆!
再說紀墨這個皇上都沒表現出來受不了的樣子,他樑展區區一個將二代哪裡敢唧唧歪歪?
樑展只能拖着沉重的雙腿機械的跟隨着隊伍往前走,到後來他兩眼無神有氣無力,完全靠着慣性在走了。
終於,天色暗了,都快看不清路了,樑展眼中閃着綠光,就跟餓狼似的死死盯着隊伍前面那匹高頭大馬上的強壯背影,怨念沖天的渴盼着項燕喊停。
忽然,項燕擡起手來招了下,他身後一騎趕上前去,項燕吩咐了一句什麼,那騎兵立刻調轉馬頭向着隊尾馳來,同時口中大喊着什麼。
“老大老大,這是要休息了嗎?”樑展興奮地眼睛裡閃爍着星光,彷彿被判了斬立決之後又趕上皇帝大赦天下。
紀墨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就聽那騎兵的聲音漸漸從小到大從遠及近的傳來:“將軍有令——前方三十里外便是【盛京驛】——大家一鼓作氣,今夜便在盛京驛中安營!”
“噗——”樑展一口老血噴出來,搖搖欲墜的差點栽倒在地。
“老大!燕……將軍他這是在耍我們啊!”樑展無比悲憤又不得不壓低聲音對紀墨小聲抱怨道:“不帶這樣的!還有三十里,我現在都要死了!”
紀墨瞥他一眼,沒說話。
“老大,姐夫!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我真的不行了……”樑展也挺自來熟的,又因爲跟項蘭馨的關係,所以已經跟紀墨混熟了,漸漸露出他性格里憊懶的一面。
“有一個辦法。”紀墨說。
“什麼辦法?”樑展喜出望外,他只是抱怨抱怨,好跟紀墨有點共同語言而已,沒想到紀墨還真有辦法。
皇上一定是要跟項燕打個招呼,本來嘛,皇上萬金之軀,怎麼能真的跟這些普通人一樣折騰呢?嘿嘿,最好能慢慢的走,自己也少受些皮肉之苦。
“當逃兵。”紀墨說。
“噗——”樑展又噴了,趕緊想去捂住紀墨的嘴,手都伸出去了纔想起來這是皇上,嚇得又觸電似的縮了回來,小心翼翼的前後看看,見沒人注意到,這才鬆了口氣。
“老大,姐夫,我求您了行嗎?”樑展苦着臉小聲哀求道:“逃……這倆字兒也是隨便能說的?做了那就是死罪啊!我求您以後千萬別再提這倆字兒了行嗎?”
紀墨呵呵一笑:“那就沒辦法了。”
樑展呼出一口濁氣,鬱悶的道:“嘶……疼死我了!老大你不知道,我這雙腳也不知道有多少個血泡在不斷的自生自滅,再自生自滅……老大你的腳不疼嗎?”
“疼。”紀墨說。
“啊?那怎麼沒聽你說呢?”樑展狐疑。
“說了就不疼了嗎?”紀墨反問。
“這怎麼可能……”樑展有種不祥的預感,自己很可能要被打臉了。
“既然說了也疼,爲什麼不省省力氣?說那麼多,你嘴不幹、口不渴嗎?”紀墨搖頭一笑,他當然疼了,還疼得厲害呢!
穿越過來的這些日子,他雖然修煉看起來挺艱苦的,但是他可是皇上啊!
每天錦衣玉食,一呼百應,那日子過得不要太逍遙。跟現在的情況一比,說雲泥之別都是美化過了的。
一大清早出城,紀墨跟着大部隊一起喝了碗清亮得能當鏡子用的米湯,就着米湯啃了兩個雜糧饃饃。還算是不錯,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喝口米湯啃個饃饃也別有一番風味。
但是接下來就硬生生走了一天,一整天啊……
紀墨剛剛修煉出真氣來,對真氣的應用顯然還很稚嫩,否則只要修一門輕功,然後把真氣灌輸於雙腿便能像那些來去如風的大俠一樣了。
可問題是他不會輕功啊,有真氣也只能像普通人一樣靠雙腳去走。他的腳早就血跡斑斑了,每走一步,就被那粗糙的新草鞋磨得鑽心的疼,但也只能咬牙挺着。
不要輕易的選擇,選擇了就不要輕易的放棄。
這是紀墨的性格,而紀墨也不是沒吃過苦的人,他當年剛開始打工的時候,二十塊錢一晚上的地下室小旅館也住過,爲了省錢不坐公車靠兩隻腳走遍全城跑客戶的時候並不比現在的痛楚少。
打工皇帝的輝煌光環之下,隱藏着的是外人看不見的無數酸楚、痛苦和艱辛。
我就知道……樑展臉上火辣辣的低下了頭,同時心中也生出了難言的欽佩。
要說他樑展是將門子弟,自幼習武,應該比紀墨這個昏君更能吃苦纔對。可事實上卻是反過來了,主要是紀墨一直的表現讓樑展發生了錯覺,有時居然會忘記了紀墨的尊貴身份,而把紀墨當成一個跟自己一樣的新兵。
他可是皇上啊!
怎麼就能忍下來的……樑展心中感慨着,不知不覺自己好像也恢復了力氣,腳底的疼痛也似乎減輕了不少。
就這樣,他們夾在大部隊裡一路走到了離城九十里的盛京驛。
不論是昏君亦或是紀總,這都是第一次來到盛京驛。
一眼望去,紀墨不禁大吃一驚。
高達三丈的城牆、繞城的護城河還有甲冑鮮明的士兵,如果不是面積太小的話,說是城池也不爲過。
“這只是個驛站?”紀墨吃驚的小聲對樑展道:“我怎麼看像座城池啊?”
樑展自然是來過盛京驛的,見紀墨不知道盛京驛他可高興了,着意賣弄道:“老大,沒錯,這裡就是盛京驛。別看只是個驛站,但因爲這裡是御林軍巡守的邊緣之地,過了這盛京驛就沒有御林軍的巡守了,所以不管要去哪裡的人都會選擇在這裡歇腳留宿。
“因爲過來過往的人多,所以盛京驛裡有常駐軍五百,並且酒樓、客棧、錢莊、成衣鋪、賭場、妓院、花鳥市場等等都是應有盡有,還真是像座小城池。
“等過了盛京驛之後,每個驛站之間的距離便是一百里了。也就是說,從明日開始,大概都是要每日行軍一百里了。”
說到這裡,樑展情緒又低落下來,今天已經累慘了明日還要多行十里,還讓不讓人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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