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忠奄奄一息的躺在城頭上,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他已經不知道站起來又倒下第幾次了,而這一次他似乎真的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
他被血染紅的鬍子和前襟都已經乾涸發黑,他身受重傷,意識也是有時模糊有時清醒的。
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畢竟是傳奇境中期修爲,漸漸已經恢復了些許氣力,如果不是那該死的鬼嘯聲,或許他也不至於一次次的倒下直到現在再也爬不起來。
但是他現在只能仍舊躺在那裡,‘胸’口憋悶的看着那個外來的年輕人,一個人在戰鬥。
那個年輕人,曾經彭德忠還懷疑過是否道‘門’的‘奸’細。但是現在已經是真相大白了,沒有哪個‘奸’細會做到這一步的。
他已經不知道受過了多少傷,他身上的盔甲早就因爲破爛而被他當作累贅甩掉了,現在的他是赤膊在戰鬥。
在他的身上,有着飛屍留下的抓痕,‘交’錯、深可見骨!也有着厲鬼啃咬過的地方,血‘肉’腐蝕,還留着漆黑的牙印!更有着幾乎穿透‘性’質的刺孔,那是被渾身長滿尖刺的鐵甲屍留下的痕跡!還有着一片片腐爛發黑的肌膚,那是被鬼騎兵胯下黑馬噴的黑霧所腐蝕……
他的身上,傷痕累累,但是他始終沒有停下過手中揮舞的寶劍!
他一直在戰鬥,儘管他看起來好像隨時可能倒下,但事實上已經是第五天了,他還固執的站在那裡,面對着源源不斷的屍鬼‘潮’!
有的時候,彭德忠都想勸他:孩子,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別管我們,你快逃走吧!
可是彭德忠說不出口,因爲他覺得那是對這個固執到近乎於愚蠢的少年的侮辱。
這是真正的戰士!
他屬於魔鬼軍!
將軍……石三郎、石五郎兄弟,還有蘇山、歐陽洋、樸振英等等全軍將士們都是心中充滿了感動、感‘激’以及崇拜,他們有的站起來努力過,有的至始至終都沒能爬起來,但是他們的心裡都是一樣的想法。
有一個人能夠願意這樣去保護他們,即便是死了,也值了。
紀墨真心疲倦了,可是他不能倒下。
因爲他是楚皇,而在他的身後是他的子民!
這是他的國家,這是他的河山,這是他的臣民,他不能放棄,不想放棄,也不願放棄!
因爲他是丈夫,而在他的身後是他的妻子!
他或許並不是起到決定‘性’作用,但是至少能爲‘波’多野蜘蛛分擔一些,哪怕只是一點也好!
快來啊!快來啊!紀墨的心中一遍遍吶喊着,彷彿已經失卻了靈魂,只是機械的在斬殺着屍鬼。
他能夠感覺到‘波’多野蜘蛛的疲憊,她的琴聲已然不再穩定,她的法力有時甚至會出現斷續,他知道她可能支持不了多久了,他知道她可能隨時會倒下,但是他現在只能是撐下去!
只能撐下去……
忽地,那遮雲蔽日的黑霧漸漸轉紅,就彷彿變成火燒雲一樣通紅。
紀墨吃驚的擡頭望去,只見雲端之中,竟然探出了幾顆碩大的龍頭!
好熟悉的畫面這是師父的九龍真火罩贗寶!
紀墨心中大喜,立刻渾身竄出鳳體不滅火來,而後元神瞬間轉移到了分身那裡。
果不其然,柳殘陽和紀墨的分身已經提前趕到了!
只見那九條火焰巨龍碩大的身軀彼此糾纏,各自雄霸一方,張開血盆大口,同時噴出瞭如銀河倒瀉般的火流岩漿,鋪天蓋地的澆下來,滾燙火熱的火‘浪’直接澆在那黑霧之中。
頓時黑霧之上冒出了大團大團的白煙,更是夾雜着一陣陣鬼哭狼嚎。按照正常的節奏,該是黑霧在火海之中湮滅,紀墨是這麼想的。
但卻是有着變數,只見龔文亮‘抽’出手來,回手一揮,頓時一道黑煙捲了過去,直接便將那九條火焰巨龍給包裹了起來。
頓時火光消失,柳殘陽大吃一驚:“臭小子!你到底惹了什麼樣的敵人啊!”
柳殘陽對自己徒弟招惹仇家的本事真是心服口服了,上回就招來了丹鼎‘門’的易得道和天劍宗的連城霸,一個是涅境巔峰一個是涅境後期。這回又招了個起碼是五品後期以上的厲鬼,早知道這麼能惹禍當初就不該把他生出來!
哎?忘了,好像不是自己親生的,自己還童子功呢……
可怎麼就有種親生的感覺呢?柳殘陽很無語,剛要迎上龔文亮,卻見後方飛起一道人影,遠遠的向着柳殘陽喝道:“道友,請留步!”
“誰?”柳殘陽一回頭,盯着那人仔細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出自馭鬼‘門’的叛道!還是涅境中期修爲!臭小子,這不會也是你的仇家吧?”
“他們是一夥兒的……”紀墨‘摸’出了身上的‘玉’匣子,稍微安心,對柳殘陽道:“師父那就是當初咱們沒殺了的九魂武戈天啊!”
“……師父早就跟你說過,一定要斬草除根,要不然後患無窮!”柳殘陽嘴角‘抽’了幾下,尼瑪當初放跑他的時候只是傳奇境而已,現在都涅境中期了,搞什麼鬼啊!
“師父他歸你了,我去收拾那大鬼!”紀墨說罷振翅一拍,直接駕風穿透了黑霧,出現在了鬼‘門’關城樓上方。
“雙胞胎?”鬼‘門’關上魔鬼軍全都驚呆了,這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啊,而且連功法都那麼像,只不過一個是金‘色’火翼,一個是銀‘色’火翼,難道說這是紀總的孿生兄弟來了?不過紀總怎麼不說話呢?人家大老遠的來救你,認親啊喂!
“龔文亮!”紀墨懸飛在半空,向着龔文亮厲聲喝道:“你還認識我嗎?”
龔文亮就彷彿騰雲駕霧般虛空漂浮過來,與紀墨隔空相望,他那不夾帶一絲感情的冷漠雙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光芒,沙啞又木訥的聲音從他口中傳來:“這……才……是……你?”
“不錯!這纔是我!”紀墨打開‘玉’匣子,向着半空中一拋,叫道:“龔文亮!你來看看這是什麼!”
‘玉’匣子在他手中的時候只是火柴盒大小,但是飛到半空卻化作了一口棺材般大,裡面‘露’出了一具栩栩如生的‘女’屍。
這‘女’屍或許在別人看來不算什麼,但是當龔文亮看到‘女’屍的時候,頓時眼中流‘露’出了憂傷、心碎、悲痛的複雜目光,很難想像在此之前五天裡他都是跟行屍走‘肉’一樣,只知道執行武戈天的指令。
“翠……蓮……”龔文亮青黑的嘴‘脣’蠕動着,他已然伸出雙手去接住了空中落下的‘女’屍,小心翼翼的就像是捧着易碎的‘精’美瓷器。
他的眼中緩緩流淌下了青‘色’的淚。
鬼是不會流淚的,鬼的眼淚,其實就是他的生命力。
人有陽壽、鬼有‘陰’壽。
鬼也不是永生不死的,若是如此,那還修的什麼仙?
當鬼的‘陰’壽耗盡時,他就真的是塵歸塵土歸土了。而鬼的‘陰’壽,就是生命力。現在龔文亮的眼淚,便是在消耗他的‘陰’壽。雖然作爲五品老鬼他有着千年的‘陰’壽,但是這種流淚法,只怕早晚會流乾了。
錢翠蓮的屍體已然在這‘玉’匣子裡待了幾年,正常情況下早就化作白骨了。如果還是在‘玉’匣子裡肯定會一直完好保存下去,但是現在見了風,很快錢翠蓮的‘肉’身便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下去。
“不!不要……”龔文亮身形一震,頓時黑霧源源不斷的涌入到錢翠蓮的體內。
即便他是五品老鬼,站在這世界的巔峰,也做不到死人復生。他這麼做,只是在努力維持着讓錢翠蓮保持着生前的樣子而已,看起來就好像是睡着了……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這樣沒意義,只要他不再輸送‘陰’力給錢翠蓮,錢翠蓮就會很快血‘肉’萎縮化去,剩下累累白骨。
但是龔文亮無法阻止自己的行爲,他的情感是如此的強烈,如此的真摯,即便是被人制作成‘侍’鬼,仍然在心中保留着錢翠蓮的位置。
而龔文亮的變化,自然逃不過武戈天的感應。
此時武戈天正跟柳殘陽鬥得熱火朝天,不過武戈天的情況沒那麼糟,他畢竟是涅境中期,高了柳殘陽一層,所以還遊刃有餘。
感應到龔文亮變化,武戈天放出神識一掃,頓時全都明白了。氣得是咬碎一口爛牙,媽的早就知道當初把那賤人的屍體被帶走就是個禍根,沒想到現在應了劫!
武戈天很清楚,那錢翠蓮的屍體,就是龔文亮成爲‘侍’鬼的一個破綻,只要那屍體毀了,破綻也就沒了,龔文亮就真正的成爲行屍走‘肉’的‘侍’鬼,一切唯他是從!
所以武戈天毫不猶豫的念動法咒,敕令龔文亮放開錢翠蓮的屍體。
武戈天這邊一念咒,那邊龔文亮便立刻痛苦的尖叫起來。
這也是鬼嘯,卻不同以往的‘陰’冷、淒厲、尖銳,而是充滿了悲痛、傷心、難捨……
那法咒就如同是鞭撻着龔文亮的‘陰’魂,龔文亮的身上不斷閃現出一道道無形的鞭痕,將他鞭撻得黑霧不斷飄散,渾身劇烈‘抽’搐不已,但是龔文亮仍然是死死的抓着錢翠蓮的屍體,將‘陰’力持續輸入進去。
他緊緊的抓住,只爲了留住那前生的繾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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