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陳國使者?”屈浩然微微皺了皺眉頭,他這話也問出了不少大臣的心聲。
是啊,面部五官甚至臉型都完全無法分辨,只是服飾沒錯怕是不行吧?
吳啓鬆冷冷一笑:“大陳使者團還在【會同館】入駐,老夫來之前已經遣人通知,想來已經在宮外了,若是屈尚書不能確認,不如請大陳使者團的人來認屍如何?”
話音剛落,就聽外面有小黃門一聲傳一聲的通報:“陳國使者團副使人等求見皇上”
吳啓鬆嘴角露出一絲一切盡在掌握的笑意,他算定了時間的果然沒有偏差,此時似乎整個過程的節奏都隨他心意而動,這種感覺非常棒。
紀墨不動聲色的揮了揮手:“只宣三使上殿。”
三使乃是主要使臣構成,分別爲正使、副使和書狀官。其餘都是隨員,是沒有資格上殿的。
而這面目全非的屍體,就是陳國的正使了。
不片刻,陳國的副使和書狀官二人便怒氣衝衝的闖了進來。當真是闖進來的他們的主官都死了,他們能不怒嗎?而且距離上一次六國伐楚只不過才過了十年而已,陳國雖小,但是在楚國面前還是挺有優越感的。
紀墨看着這兩個陳國使者的心態,不知爲何想起了地球上華夏周圍的那些小國們,明明都是彈丸之地,一個個高貴冷豔的很。
陳國副使和書狀官一眼便看到了他們老大的屍體,都是很熟悉的人,雖然面目全非也仍然從身形、飾物等細節上分辨了出來。
“樸正使”陳國副使和書狀官又氣又急的撲上去晃動了下那屍體,確定真的是死透了的之後,陳國副使咬牙切齒的擡起頭來,剛想質問紀墨,卻不料瞬間強大的威壓壓了下來,讓他“噗通”一下就趴在了屍體胸口上。
跟他一起作伴的還有書狀官,書狀官比他還慘,直接臉貼在屍體胯下的,但是噁心感完全無法和恐懼感相比擬,剛剛那一瞬間的威壓讓他們幾乎以爲置身於血海地獄之中,驚駭得魂飛魄散。
壓了他們一下的正是項威,項威把威壓一收,俯視着兩個傢伙道:“混帳東西!見吾皇竟敢不敗,如此無禮,當斬之!”
陳國副使和書狀官都是嚇得小臉蒼白說不出話來,剛纔那囂張的氣焰一下子就跌落了。
但這時候吳啓鬆站出來說話了,他冷笑一聲道:“大將軍這是幹什麼?大陳的兩位使者只不過是激憤於上官之死,一時失態也是情理之中。大將軍如此咄咄逼人,豈不是讓友邦敵視?若友邦知道大將軍如此對待使者,南華哪個國家還願意與我大楚爲盟?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大將軍,你這是要置我大楚於四面楚歌之境地嗎?”
項威的言辭可沒吳啓鬆這種文化人犀利,一時間竟然被吳啓鬆的歪理給說無語了。明明感覺不對,但項威一時卻不知如何辯駁。
吳啓鬆不禁洋洋得意起來,哼,大將軍,不過是一介武夫罷了,我有清妙文氣,論辯才你哪裡是我的對手?
被吳啓鬆拿話這麼一拱,剛剛被打落了氣焰的陳國副使和書狀官頓時氣焰又起,齊齊一聲冷笑直起身來,陳國副使傲然道:“大將軍的本事我們算是見識了,也記住了,待我等回國,定然會原原本本把大將軍的好意回稟吾皇!”
項威濃眉擰了起來,剛要說什麼,卻聽丹墀之上響起一聲怒喝:“混賬!”
這一聲來自於年輕的皇帝,雖然並非放聲大吼,但這飽含怒意的聲音,卻讓整個金鑾殿都是爲之一靜。
終於肯展現自己的想法了嗎?吳啓鬆不禁暗自得意,他心裡還認定了紀墨是個昏君呢。就怕紀墨不開口,只要紀墨開了口,吳啓鬆相信憑自己的能力一定把這昏君吃得死死的。
紀墨冷冷的盯着吳啓鬆,斥道:“吳啓鬆,朕只問你一句,你究竟是我大楚的官,還是陳國的官?”
吳啓鬆一怔,昏君是口不擇言了嗎?這問題還用問?他下意識答道:“老夫自然是楚國的官!”
“既然你是我大楚的官,爲何口口聲聲卻稱呼陳國爲大陳?而說起我大楚時,都是隻稱楚國。莫非在你的心裡,陳國便要比我大楚高一頭不成?還是說,你是身在大楚心在陳?”紀墨的喝問頓時讓滿朝文武心中都是亮了一下。
是啊!我就說剛剛一直覺得哪裡有點違和,原來是這樣!衆臣都是頗有同感,其實絕大多數人都是對自己的國家有歸屬感的,即便自己的國家真的很弱,但是這是自己的祖國!
所以但凡是楚人說起自己的祖國時,都是自豪的稱之爲“大楚”。陳國人也是自稱“大陳”,當然這個沒什麼,人家自己願意。
可吳啓鬆這樣說可就不妥了,他是楚人,而且還是代表了權力中樞的內閣成員,口口聲聲稱呼陳國爲“大陳”,反倒對自己的國家稱爲“楚國”,這是何道理?
吳啓鬆老臉一紅,他這也是出使陳國時說習慣了。到人家國家去辦事,他卑躬屈膝的很,百般諂媚,一直都是討好的稱呼人家爲“大陳”。結果今天是剛回來帝都的第一天,他還沒來得及改嘴呢。
“不過是一時口誤而已……”吳啓鬆厚着臉皮替自己辯解了一句。
“一時口誤?”紀墨“呵呵”一笑,沒有繼續糾纏這個,而是繼續呵斥道:“那你的友邦敵視論又怎麼說?
“今日之事,乃是那狗日的陳國使者在我大楚的地盤上,欲當街強搶民女!民女不從,便要誣陷人家爲逃奴!甚至還要打殺那民女的爺爺,呵,這還是在丹陽城!在帝都!在天子腳下!
“這算是什麼狗屁友邦?
“陳國使者來朝,竟然見朕不拜!朕的大將軍斥之,竟然還會被你老匹夫以友邦敵視論來威脅!
“哈!真是笑話!莫非友邦一敵視,我們大楚就怕了?還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呵呵,就好像他國的商人聯合來打壓我大楚商人,我大楚就越像個國!
“就好像我楚人去別國去,要被勒令脫光了衣服搜查,動則呵斥毆打,我大楚就越像個國!
“就好像我大楚的武俠在鄰國被人圍毆,活活打死,我大楚就越像個國!
“如此就可以博得友邦的滿意,可以繼續國下去一樣!
“友邦們的使者來我國,見朕不拜,他們視我大楚爲何物?朕的大將軍只是呵斥一聲,便會被友邦敵視!
“哈!真是可笑至極,大楚在你心裡究竟是什麼?
“就只是你討好你那些友邦主子的犧牲品嗎!
“你個吃裡爬外的老匹夫,喪民辱國的賣國賊,狗一樣的東西,有何顏面立於朝堂之上!
“有何顏面存活於大楚的土地上!”
紀墨這一通惡罵,當真是讓衆臣都是目瞪口呆,皇上真是瘋狂啊,竟然在金鑾殿這麼莊嚴的地方咒罵重臣,在上朝時這麼嚴肅的場合下滿口髒話,但不知爲何大家卻意外的聽得熱血沸騰呢。
罵得好啊!
罵得痛快!
媽的真是我們楚人委屈太久太久了!
他們都是楚人,土生土長的楚人。他們即便對昏君再不滿,他們也仍然深深熱愛着這片生養他們的土地。
所以紀墨的話,讓他們十分有代入感和認同感。而相應的,對吳啓鬆的小人嘴臉,他們也就都倍感噁心。
沒有人喜歡背叛,背叛朋友都是不可原諒的事情,更何況是背叛祖國?
吳啓鬆只覺無數彷彿利劍般的目光刺得自己渾身顫抖,他完全沒想到昏君竟然會有這等口才。
戰戰兢兢的,吳啓鬆勉強替自己辯護道:“老夫,我,我也是替大楚着想,怕招惹到強敵……”
“怕怕怕!怕個串串啊!”紀墨猛地站起身來憤怒的斥道:
“你怕,別人就不欺負你了嗎?
“你怕,別人就會尊敬你了嗎?
“你怕,你怕,這兩個狗日的陳國人就是因爲你怕,纔敢在你的君主面前這麼囂張氣焰!
“你怕,他怕,大家都怕,誰還會把大楚放在眼裡?
“長此以往,才真的是國將不國!國將不國啊!”
這一瞬,項威、屈浩然、陳瑾、伍子權……在場的文武百官都是齊刷刷擡起頭,目光中充滿熱誠,眼眶中沁着淚水的仰望着丹墀之上的昏君。
他們就好似從來沒有看清過這個皇帝一樣,要仔仔細細的,把自己的君主這瞬間的高大身影,深深的刻在腦海裡。
“轟隆隆……”
這不是雷聲,而是金鑾殿上成百上千的大小官員整齊的跪倒發出的動靜。他們任憑自己的膝蓋和額頭重重的撞擊在硬硬的漢白玉地磚上所有人,包括項威、屈浩然這兩個有特權的顧命大臣都是畢恭畢敬的跪倒在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一聲山呼萬歲,當真如地破天驚、山崩地裂,震得寬闊的金鑾殿裡“嗡嗡”作響。
連吳啓鬆和兩個陳國的使者,都是在這個氣氛之下,身不由己的也跟着跪了下去……
紀墨孤身獨立丹墀之上,俯瞰着所有人的脊背。這一刻,他方纔念頭通達。這一刻,他方纔真真正正有了“醒掌天下權”的快感!
這感覺,真是爽到爆啊!
就像是毒品一樣,讓人上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