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面臨死亡的感覺?”紀墨笑問。
當然有……雖然沒開口回答,石三郎的心理是有答案的。剛剛那個瞬間,石三郎真的以爲自己死定了,一隻腳已經踏在了鬼‘門’關裡。
中刀的瞬間,石三郎想了很多很多,最後悔的莫過於接了這個任務。
認爲自己死定了之後,他發現他對這個世界原來充滿了眷戀,他還有個‘肉’身孱弱的雙胞胎弟弟,他還沒娶個漂亮‘女’人,還沒生一羣胖大小子,他置辦了的田產已經有上百頃了,他在錢莊裡存了上百萬的銀子還沒來得及‘花’出去……
他還沒活夠。
在發現自己沒死之後,石三郎忽然有種被醍醐灌頂的感覺。
他本以爲自己是個不怕死的好漢,但現在他知道了,其實他也是怕死的。他以爲自己不怕死,只不過是因爲沒有真正面臨過死亡而已。
如此一來,面對着紀墨的時候,他也就再也沒有膽氣可言了。甚至當感覺到石五郎攥緊了拳頭的時候,石三郎緊緊抓住了石五郎的手臂。
“軍法森嚴,會死人的。”紀墨臉上帶着笑,給人的感覺特別和善,但是話中的威脅壓力只有石家兄弟感受得到:“這次算是給你個教訓,下一次,沒有人救得了你!”
“……”石三郎沉默着,他感覺到石五郎在掙扎,但是對死亡的恐懼讓把兄弟抓得更緊。
他‘胸’口的劇痛還在提醒着他,如果不是紀墨手下留情,那麼此刻他已經是死人了。
“大哥……”石五郎不敢相信的看着石三郎,從前,都是他阻止衝動的石三郎。但這一次卻調換了位置,衝動的人是他,阻止他的人卻是石三郎。
這還是他‘性’格暴躁的大哥嗎?
“多謝什長,絕不會有下次了……”石三郎沉寂了片刻之後,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要退伍。
不!哪裡等得到退伍?他要當逃兵!
明天就逃!
不!今天就逃!一會兒沒人看見時就逃!
這任務不做了,大不了賠償違約金就是。等逃回去了,石三郎就要勸二弟金盆洗手。二弟以後是要繼續修道也隨他,反正石三郎是打算做個富家翁了。
石三郎的資質不好,要突破通靈境基本沒什麼希望。石三郎決定回去之後就先娶幾個美嬌娘,生一羣孩子,每天‘摸’‘摸’牌九、逛逛窯子,就這麼簡單快樂的做個普通人吧……
“哎……哎呦……哎喲喲……”
這時有呻‘吟’的聲音,從遠處斷斷續續的傳來。
衆人奇怪的循聲望去,卻原來是那被紀墨隨手甩飛的百夫長。此時這百夫長正掛在五丈外一棵歪脖子樹的樹杈上,也不知是摔傷了哪裡,掛在那裡發出半死不活的呻‘吟’。
“嘶……”看到百夫長掛在那裡,衆人第一反應都是倒吸一口冷氣。
怎麼飛出去那麼遠?
因爲紀墨刀砍石三郎的一幕太震撼,是以人們暫時‘性’遺忘了百夫長的存在。但是此時一看,衆人都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把一個不到兩百斤的壯漢,單手拋出五丈外掛在樹杈上,這得是多大的力氣啊!
再說了,這可是百夫長啊!誰都知道要當上百夫長,起碼也得是境剛柔期的修爲,這是硬‘性’標準。
這位紀總什長能夠倉促間一隻手把個剛柔期的高手甩出去五丈外,試問紀什長得是多高的修爲?
衆人面面相覷,一時竟然忘記了先去把百夫長給救下來。
還是紀總好心,縱身一躍,便將百夫長給摘了下來。之所以是“摘”,便是因爲他給人的感覺就好像只是從樹上摘下個蘋果那麼簡單輕鬆。
“剛剛事出突然,將軍不會怪我手重吧?”紀墨很和藹可親的把百夫長放在地上,剛一放開手,那百夫長雙‘腿’一軟差點摔倒,還好紀墨又及時一把扶住了他。
那百夫長又是震驚又是畏懼的看了紀墨一眼,他就算再魯莽,也看出來紀墨實力遠在他之上了。
軍中最敬重的就是強者,這種實力上的碾壓,讓百夫長下意識的就搖搖頭:“不,不會……”
說完百夫長才想到,自己是百夫長,而紀墨只是個什長。他本想把架子再端起來,但是想想自己剛纔被甩飛的感受,還是萎靡了下去。
再想想紀墨既然實力遠在他之上,那肯定會平步青雲的。常勝軍很公平,實力說話,有能力就上,沒能力就下。所以別看現在紀墨只是個什長,但是說不定一場大戰之後便會提拔成隊正,甚至是百夫長!
“不會就好,既然將軍如此通情達理,那咱們不如就敞開了把剛纔發生的事情說道說道。”紀墨也不想跟這百夫長將軍府見,就算道理在紀墨這邊,可是這才當兵幾天啊,就接連搞了兩個百夫長,這話說出去總是感覺不太好。
“誰來給我講講,剛纔,究竟是怎麼回事?”紀墨說着對張百畝招了招手:“老張,你來說。”
張百畝站出來甕聲甕氣的道:“什長,咱們什今天打掃衛生,這位將軍來得晚,所以吃在最後。百夫長有專享一葷一素兩盤菜的資格,但是這位將軍十分‘浪’費,他兩盤菜都沒怎麼動,就隨手倒在了泔水桶裡。
“俺們都覺得他太不珍惜糧食了,石五郎就站出來指責他。將軍生氣了,一把將石五郎推個跟頭,石三郎跟他爭執,也被打倒在地,然後俺就帶着兄弟們站出來幫忙了。
“這位將軍就讓他的親兵去喊了人來,我們兩邊就打起來了。再後來,您就來了……”
他這話說的沒有偏頗,即便是那百夫長也沒辯解什麼。
紀墨聽了皺皺眉頭,張百畝果然是被石家兄弟給利用了。要知道百夫長倒了兩盤菜,這根本就不算什麼事。百夫長打兩個小兵子,那也根本不算什麼事。
可是張百畝他們敢打百夫長,那可就是以下犯上的大事,觸犯了軍中禁忌,斬首都是輕的!
這也就是新兵蛋子纔會犯這種錯誤,再就是張百畝本質上還是太淳樸了。
石家兄弟也太‘奸’猾,別看事情是因他們而起,可他們是被百夫長打的,打人的時候沒他們什麼事兒,真讓軍法官來判,罪責全是張百畝的。
當然後來石三郎“衝動”的攻擊百夫長,這還是逃不過罪責的,不過也是無奈之舉,不然今天這事兒他們就白費心機了。
紀墨伸手攬着那百夫長的肩頭,笑呵呵的道:“將軍,事情已經清楚了。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咱們雙方都有錯。不管事情起因在你還是在我的人,你帶人衝擊食堂總是有的,我的人以下犯上也是有的,雙方打羣架的事情就更是沒跑。
“事情鬧到軍法官那裡去,不管對你還是對我,都很不利。既然如此,大家何不各退一步,一笑泯恩仇呢?”
“憑什麼?”那百夫長也不是沒點兒骨氣的,他吃個飯讓一羣小兵給圍住打,他喊了人來剛動手還沒來得及找回場子,跟着又被區區一個小什長甩飛到樹杈上掛着……憑什麼讓他一笑泯恩仇?
紀墨也不着惱,拉着他一指樑展壓低了聲音道:“你認識他嗎?”
百夫長瞅瞅樑展,哼了一聲:“不認識!”
“我猜你也不認識他,不過嘛,你肯定認識他爹。”紀墨神神秘秘的小聲道:“他姓樑,他爹是帝都守大‘門’的……”
我肯定認識?
姓樑?
在帝都守大‘門’?
這幾個線索聯繫到一塊兒,那百夫長猛地睜大眼睛,幾乎脫口而出,但是又強行憋住。
他又盯着樑展仔細看了兩眼,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對紀墨道:“難道,是城‘門’校尉……”
“我可什麼都沒說。”紀墨微笑着‘露’出一口能當牙膏代言人的大白牙。
那百夫長頓時陷入了沉默,城‘門’校尉,那可是四品的大將啊!
自己這小小百夫長是什麼?區區八品武將而已……
城‘門’校尉那是掌管帝都城‘門’的大將,換句話說就是戍衛帝都,絕對是重中之重。
自己這百夫長卻是守衛最偏遠的邊疆……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百夫長知道,自己攤上事兒了,攤上大事兒了!
自己跟城‘門’校尉家的公子打了架,這事兒傳到樑校尉耳朵裡,人家跺跺腳,自己就得被抄家啊!
艱難的吞下一口口水,百夫長的大臉上‘露’出有些不自然的笑容:“算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在這斷海關裡,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一點兒小誤會,本將也不願計較,就聽你的,一笑泯恩仇吧!”
“呵呵,將軍您真大量!”紀墨笑着伸出手:“認識一下,九九八什什長紀總,咱們不打不相識,以後就算是朋友了。”
“原來你就是紀總啊……”百夫長吃了一驚,他卻是知道紀墨的,張益達因爲紀總挨板子的事情,在百夫長裡可是傳遍了的。
重新認真打量了紀墨兩眼,這百夫長感嘆道:“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啊,我叫費鬆,也聽張益達說起過你。你說得對,不打不相識,以後大家是朋友!”
說到這裡這百夫長忽然心生明悟,難怪了!
難怪這紀總跟樑展對張益達以下犯上,反倒是張益達捱了板子,紀總跟樑展分別升爲什長和伍長。原來,是因爲這樑展乃是城‘門’校尉樑一峰之子啊!
大概是爲了不那麼引人注目,所以是讓紀總當了什長,樑展當伍長。有紀總在前面當擋箭牌,誰也不會注意到樑展是城‘門’校尉家公子的秘密。
這麼一想,這百夫長費鬆就覺得肯定是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