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淡然瞧了渡鴉一眼,平靜道:“他沒到跟我爭生死大道的地步。”
渡鴉心頭一顫,知曉顧青看穿了它的心思,它不由懊悔,它還是太沖動了,不該玩這點小伎倆。
不過顧青似乎也沒有因此生氣,接着淡然道:“我之道不在於爭,只消我走得最快,能最先抵達終點便是了。其實若非大道獨尊一人,多來幾個人,也沒什麼。只是不能。”
渡鴉見得顧青這般神態,無端地想起了它的祖師心魔道君。昔年它在心魔大界見過祖師,當時祖師的神情淡然幾乎跟顧青如出一轍。
俱有一種萬事萬物沒法動搖己心的神意。
那不是看淡雲捲雲舒,花開花落,而是能平靜面對任何處境,並與之抗爭。
看似無爭,實則無所不爭,卻不流露表面。
心魔道君有這般心境並不奇怪,顧青居然也有這般特質,渡鴉心裡着實有些意外。它心裡在想,這傢伙沒證太乙,或許已經有了部分太乙的特徵。
其實渡鴉猜的沒錯,顧青這般特質,亦是諸我合一的一種體現。
顧青忽地嘆息道:“道友幫我接一個人回來吧。”
他一指點在渡鴉身上。
渡鴉突然感覺渾然發熱,好似有火在身上灼燒,它不禁發出一聲悲鳴,全身羽毛都不由脫落。
很快它身上再度長出純黑色的羽毛,但是羽毛上泛起金光,金光外又是赤紅一片,難以想象的灼熱氣息從它身上迸發。
它竟然一下子激發了體內三足金烏的血脈。
這份手段,堪比造物主。
渡鴉又驚又駭。
顧青不由滿意地看着渡鴉,這正是木佛裡激發血脈的手段和先天神魔變的結合。這種激進的血脈激發手段,亦得有渡鴉這般天仙真君的神魂本質才能承受,否則很可能在血脈被激發出來時,突如其來的暴烈力量將神魂粉碎。
這也是當初顧青神魂本質特殊,纔沒有因爲變身太古魔猿而魂飛魄散。
而那來自劍柄的無爭心法,看似起到了作用,歸根結底還是源於顧青魂魄的特殊。
這一點是顧青後來才明白的。
而他魂魄的特殊,亦非天仙真君所能比擬。
酆都帝君將他神魂貶在九幽,也沒法讓他徹底神形俱滅。從這方面來看,顧青的魂魄本質很可能是太乙金仙的級別。
這也是顧青敢於跟祂鬥爭的緣故之一。
可是顧青仍是沒法弄清楚他自身的根腳。
即便是金仙道祖,將一個魂魄本質堪比太乙金仙的人拿來當做棋子,亦顯得手筆過於大了。
從他本身遇到的機緣來看,青陽道人、太始道祖、金母乃至於那神秘莫測的少陽君甚至木公,都有可能是推動他修行的幕後人物,只是顧青又覺得這種猜測太過於簡單,而且真這樣的話,酆都帝君、心魔道君等人怕早就看出來了。
不過青陽道人、金母都是超脫宇宙的存在,太始道祖是疑似超脫,而少陽君對他的影響是最明顯的。四者之間,亦有說不清楚的聯繫。
可若真是這些大佬在他身上佈局,僅是讓他跟酆都帝君爲敵,怕也有些搞笑。
酆都帝君雖然厲害,但肯定不會被青陽道人等人放在眼裡。
即使他們超脫宇宙,要想影響一位合終結大道的金仙道祖幫他們做事,怕是不難。
但顧青背後真站着這幾位大人物,顧青怎麼都想不出他會輸給酆都帝君的理由,如果能證實這一點,往後的鬥爭,只能用乏味來形容了。
他根本找不到他會輸的理由。
只是天問山如今發生的事,讓顧青心裡頗爲不妙。那不像是酆都帝君的手筆。
他跟太傷劍心心相印,通過太傷劍的劍靈覺察到許多發生在天問山的事。
三足金烏至剛至陽,乃是一切邪魔鬼祟的剋星。
渡鴉急速進化爲三足金烏後,不由一聲長嘯,震動四野。
它收到一股心靈訊息,那便是往天問山去。
這是顧青發下的,渡鴉無從反抗。
顧青幫他激發了三足金烏的血脈,亦成了對它而言類似造物主的存在,是它的祂。
這不是任何法則、誓言的約束,卻銘刻在血脈裡。
只是血脈激發後,它的力量有了長足的進展,而且還有許多潛力可以挖掘。即使在諸天萬界,三足金烏的血脈亦是極其罕見的,甚至有一位太乙金仙以三足金烏之身得道。
它振翅高飛,速度極快,好似一道長虹,眨眼間消失在顧青的視線裡。
這也是三足金烏的天賦,舉世罕見的速度,並不比金翅大鵬遜色,甚至猶有過之。
…
…
朱一鳴心頭無比駭然,本來聲勢浩大的討伐心魔宗大軍,如今在短短時間便損失慘重。而且令人驚悚無比的是這些人並非死在敵人手裡,乃是自相殘殺。
隨隨便便一句口角,甚至多看了對方一眼,都能引起血案。
這一切發生的猝不及防。
最讓朱一鳴惴惴不安的是,萬象宗絲毫無損,然後便是太一宗,太一宗的三人吵了架,甚至動了手,乃是源於三人各自理念不合,但打了一段時間他們又剋制住了,並聲稱道心不穩,迅速離開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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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宗門均自損失慘重,唯有天仙真君能置身事外。
萬象宗一點事都沒有,更引起諸派的疑惑。
雖然一開始大家都認定這是心魔宗的手筆,但是憑什麼萬象宗居然一點事都沒有。連常真君都對他產生了懷疑。
即使奉命保護他的風羽大巫,眼神裡都流露出一絲不信任。
一具具屍體擺在朱一鳴面前,在不久前,這些人鮮活的面孔在出現在朱一鳴眼中。他們死的太不值當。
木清流、苦智菩薩亦同樣疑惑。
他們帶來的門中弟子修爲不高,但都出現了一些死傷,亦讓他們心裡有些難過,更是不解。
木清流對顧青很是信任,但沒法解釋發生的這一切。
爲何不針對萬象宗?
正當殘存各派高人對萬象宗進行合圍時,一隻巨大的三足金烏自空下落。
洶洶的火焰讓周圍的怨氣散去不少。
“奉顧真君之命接掌教等人回去。”
三足金烏身上的熊熊烈火讓除了真君之外的高人們心懷忌憚。
萬象宗衆人不由心裡鬆一口氣,雖然不知道這隻異獸是顧真君哪裡找來的,但能回去就好。
朱一鳴隨即讓衆人靠攏三足金烏。
他沉聲道:“你們先回去。”
雖然萬象宗衆人沒有受到詭異之事的侵擾,但不保證後面不會,何況各派高人未必在後面會放過萬象宗衆人。
現在已經沒有了來時的齊心協力。
大家各懷猜忌。
但是作爲萬象宗的掌教,朱一鳴不可能就這樣走。
三足金烏猶豫了一下,先將衆人揹着,耳朵裡忽然傳出顧青的聲音,“先帶他們走吧。”
它得了顧青之命,毫不猶豫飛走。
一衆高人沒有出手阻攔,僅是看向朱一鳴。
畢竟現在還不能坐實萬象宗是否真有陰謀,這到底說不太通,何況朱一鳴還在。
“這件事還請朱掌教給一個交代。”祝融派一位高人說道。
朱一鳴苦笑道:“這應當是心魔宗的手筆,只是爲何我派一點事都沒有,此事我也不清楚,不過我會留下來,跟諸位一起查出真相。”
“還是顧真君給我們一個說法吧。”常真君輕輕一嘆。
他很敏銳,察覺到了顧青的一縷神念。
顧青聲音悠悠響起,“貧道沒有說法,只能說我沒做,萬象宗也沒做。我要暗害各位的同門,用這些下作手段是不必的。”
朱一鳴身上飛出一道清光,那是太傷劍的劍靈,彷彿水光一般變化,虛空中生出一陣轟鳴,天地間有一道如同山嶽的劍芒橫空出世,遙遙斬向天問山。
那山上禁制彷彿豆腐一般被劍芒切割開,一座聳立萬古的雄峰登時被一分兩半,長長的劍痕由遠及近,到得衆人近前,如同天塹。
一衆高人不由驚駭欲絕,他們沒法想象這一劍落在他們身上會是如何。
原來的顧真君的劍術已經到了他們難以想象的地步,一劍之下,天翻地覆。彷彿人世間任何是非,都能被這一劍斬斷。
“這人怕是當世無敵了。”
…
…
遠在天問山心魔宗大殿裡的幽冥子不禁面色煞白,他心道:“要是這位萬象宗的顧真君要殺我,我還有活路嗎。”
他頓時萬念俱灰,輪迴之主給他佈置的任務根本沒可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