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變故

起名的事情足足拖到了我出生滿百日的時候,終於我的老爹在研究再研究後決定在百日宴時宣佈我的名字。

不過是起個名字,一時間府中人欣喜得奔走相告,比過年還熱鬧。每天都有人專揀我娘來看我的時候跑過來道賀:"恭喜啊,老爺終於承認這孩子了。"

百日宴這個說法倒是新鮮得很,我那老爹也夠騷包的。我每天縮在襁褓裡,真是要多無聊有多無聊,一聽說有熱鬧可湊,心裡也有些期待。

不過這個熱鬧還是沒湊成,但那是後話了。

這天晚上,奶孃正輕聲哼着曲子給我打扇,我眯着雙眼裝睡--其實哪裡需要她哄,眼下漸漸已入秋,天氣也不熱,也無需打扇。只是剛纔奶孃轉身把我喝剩的□□端走的時候,我清楚地看到了窗外有個人影晃動。

我投生的這個家有一條奇怪的家規,說是過了時辰以後,就不許人在庭院中走動了,因此這個時候絕對沒人敢在院子裡逗留。

那人鬼鬼祟祟在屋子外面晃了好幾個來回,這麼一來二去的,我又是個素喜胡思亂想的主兒,不由得心想:"該不是要來綁架的吧?"

於是只要奶孃一要走,我就卯着勁兒一頓哭。

正盤算着這人到底是什麼來路,奶孃忽然打了個哈欠,放下扇子,站起身來往外走,任我怎麼哭鬧也不理了。

奶孃前腳剛出屋門,一個蒙着面的人就輕輕地閃了進來。的確是閃,那詭異的身法我基本沒有看清,只是一閃就站在我的搖籃前面。於是,我終於完全地相信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輕功。

那人盯着我,我也盯着他。我突然寄希望於自己自出生那天起就沒有再顯露過的特異功能,於是在腮幫子裡含了一口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死了他,企圖讓他也跟我的笨蛋老爹一樣定在那裡。

可惜那蒙面人不爲所動,依舊把手伸了過來,壓着嗓子笑道:"小娃娃,別這麼看我,莫以爲你這眼睛真的如何利害,不過就是你那傻爹太笨,一點小伎倆就唬得他團團轉。

正當我要被他抱起來的時候,身後一道掌風凌厲地劈向了那蒙面人。

我不禁咧嘴一笑,那蒙面人見我笑了也是一愣。

我笑他沒看到身後的奶孃。

既然這世界上有輕功,必然就有練家子。有大戶人家,必然也有會武功的保姆。

但是在他愣神的時候,我的奶孃突然倒了。

我的臉垮了下來,怎麼我那便宜老爹不知道給我安排個武功好點的保鏢!?居然那蒙面人動也未動,這半吊子保鏢就倒了…正當我咒罵我那便宜老爹的時候,周圍快速掠過的景物告訴我:我被綁架了。而且,被一個"武林高手"綁架了。

得,我就是一皮球命,讓人到處踢。來的時候運氣好,穿到大戶人家裡,還沒等混吃等死的願望達成,就被人拐出來。

約莫有兩三個月,蒙面人僱了輛馬車不停趕路,找了個老媽子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倒也不難受。那蒙面人似乎是心情甚好的樣子,路上還不時逗我說話。天可憐見,都說嬰兒半歲左右開始學說話,我從醒過來那日便偷摸自己練習起來,此刻方能自在發音。一路上那蒙面人說一句我學一句,雖說我是裝傻,但真要說起話來仍然是含含糊糊的。那蒙面人耐性很好,一句一句的教,甚至還說:"你這娃娃如此聰明,我都想把你拐走了自己養。"

自他那日將奶孃撂倒,就再也沒有顯露過武功。其實自從那天起,我心裡對這個世界就隱隱地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期望--我特別喜歡看武俠小說,但那時是不信這世上真有那樣的絕世武功的。不過自從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我什麼都信了,尤其是"絕世武功"這四個字。

一路越來越荒涼,最後進了個小寨子,蒙面人趕走了老媽子,改爲棄車步行。

不歇氣地狂奔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那蒙面人站在了一間茅屋前面。不一會兒,屋內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接着有個佝僂着的矮小身影提着一盞燈籠搖搖晃晃地從裡間把門推開了。開門的人姿勢極其古怪,只是引着我們來到門後的一個古怪院子,裡面盡是些擋路的黃土磊成的小丘和形狀怪異的石頭。那引路的人一路上沒提燈的手很是不安分,在頸子和脊背上左抓右撓,彷彿身上有許多蝨子般,腳下的速度卻是快得駭人,左一拐右一拐,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漸漸地拐出了這古怪院子,再往前,竟然越來越寬闊。

折騰了一晚上,我實在累得很。心想反正自己也是撿回來的命,既然穿越了,也不怕再死一次。於是打了個哈欠,沉沉睡去。

當我被空空的腸胃咕嚕咕嚕的抗議聲喚醒的時候,天色已經矇矇亮了。睜開眼,面前的景色剎那間讓我忘記了肚子裡的空虛感。

不愧是古代,環境保護的真是好啊…..我在心裡感嘆着。耳邊聽着沙沙地竹枝竹葉碰撞的聲音,鼻子裡聞着樹林子在清晨的時候特有的清新味道,眼睛裡晃着碧盈盈的一片嫩綠--面前是一個被蔥鬱的竹林子環抱的竹屋,底下被粗大的竹子空蕩蕩地撐了起來,上面則是蜿蜒的迴廊,通往各個房間。這種建築記得以前在研究民族建築的看過,老師跟我們說底下的空位是給動物活動用的。說到動物….

前面那個掌燈的領路"人"摘下了帽子,露出了一個毛茸茸的頭。

那"人"抓耳撓腮地回過頭,我十分平靜地看着那張臉,心想自己穿越了以後果然對超自然現象已經習慣了。

好吧….我得承認,那是隻猴子。

"人可帶回來了?"屋內傳來一個很是好聽的男聲。一聽到這個聲音,面前的猴子三下兩下地躥進了林子,消失不見了。

"帶回來了。"抱着我的蒙面人說道。

"做得好!"

隨着這個好字的發出,又一個"武林高手"一閃身站在了我的面前,把一袋沉甸甸的東西交給了那蒙面人。

我打了個哈欠。經過這幾天的驚嚇,我果然已經百毒不侵,免疫力極強。我眯着眼睛看着面前這個"武林高手"--白皙的臉,青色的鬍子茬以很協調的方式均勻分佈在下巴和臉頰上,一襲青衣,腰間掛着個酒葫蘆。總的來說是個長的很順眼的大叔。心裡默唸自己果然很有福氣,剛來就看到了這麼個美少年….哦不,美中年…,美大叔...果然,穿越後都要有帥哥做陪襯,我決定不揍上帝的鼻子了,雖然這帥哥年齡稍微大了點...

"餓..."我奮力憋出一個字。

抱着我的蒙面人手臂僵了一僵,道:"這娃娃...太早慧了些。"

我心道果然我這年紀還是沒多少小崽子會喊"餓"的,即便是單字也有些詭異,當下只好閉上嘴,少說少錯。

只是那個中年人並不驚訝,反而冷哼一聲:"早慧?那都是放屁。世間人大多蠢笨如驢,我要你抱來的這娃娃又怎麼能跟那些濁物相比。"說罷轉向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道:"好好,果然是塊好材料..."接着回頭喚道:"小豆子,快取些鹿奶來。小傢伙餓了。"

被稱爲小豆子的果然還是隻猴子,只不過剛纔是只棕色的猴子,現在是隻黑背白腹、長着白眉毛的猴子,總體來說,是隻長的很帥的猴子。猴子兄用毛茸茸的爪小心地護着□□的熱氣,斜斜地站在門邊盯着我們三個人類。抱着我的蒙面人快步上前把我交給了猴子,隨後展開身形,也消失了。

猴子兄像一個保姆一樣一口一口地餵我喝着味道極其奇怪的鹿奶,那奶入口有些腥羶,有些像兌了水的牛奶,稀乎乎的沒味道,極是難喝。我喝了兩口,有些喝不下去了,只好緊緊閉着嘴。猴子兄倒是不勉強,立馬停止了餵奶的動作。

那中年人坐在旁邊,單手支着下巴,像是跟老朋友聊天一樣地說:"小娃娃,可知我爲何要擄你來?"

我咳了一下,猴子兄細細撫摸着我的後背,我不禁想這猴子訓練的真好,該不會這個美大叔是個馴獸師吧。後來事實證明大叔果然是,但那是後話了。不過這大叔居然還真寄希望於我這麼個小崽子能聽懂他的話--雖然我的確聽得懂,但我知道我要是真回答他了,很可能被當成外星人就地解剖。這時猴子兄對那美大叔吱吱叫了兩聲,美大叔饒有興味地看着我道:"哦?嫌味道不好麼...小豆子,孩子給我抱,你去取些蜂蜜來。"

那美大叔抱着我立在他膝上,接着道:"小娃娃,你拜我爲師可好?我費勁巴拉地買通了廟裡的和尚和相士,費勁巴拉地讓你那老爹相信你是個小災星,費勁巴拉地偷了你來,果然還是值得的。你是塊好材料,不學我的本事,實在可惜。"

敢情這古怪大叔把我弄來就是爲了讓我拜他爲師?我不禁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他。

"怎麼,不願意?爲師的本事可是利害地很,多少人想求都求不來……"大叔搖晃着腦袋,兩隻手搓着我的臉。

我這才驚覺一個嬰兒用那種神情看人是極其不對路的,當下繼續盯着古怪大叔,臉上回復一片天真無邪的樣子。大叔呵呵地笑了起來道:"你別裝了,我知道你聽得明白着呢。"他得意地拔開酒葫蘆的塞子,一股奇異地香味飄散開來。

那大叔神秘地把臉湊了過來:"小娃娃,爲師這猴兒酒釀得如何?若你乖乖叫我一聲師傅,我便把這不傳的秘法教給你……"

因爲一葫蘆酒而拜人爲師,大概只有天字號第一沒骨氣的傻瓜纔會做這種事。

我不是傻瓜,但我是個嬰兒。

一個沒有反抗能力的嬰兒面對這種情況能怎麼做?

於是,我正式地走上了學武功的道路。不,準確地說,不是學武功,是學……和動物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