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說看了看天邊的走馬般奔跑的白雲,畢竟到了十月初,西北的天氣開始變得有些高寒起來。
他說道:“陛下登基之始,動用了宋璟、姚元之、盧從願等人,人稱隱然有貞觀永徽之風,這些大臣皆來自你向我提過的那些能臣的名單,王大總管,可否還記得?”
說服王畫十分困難,因此他採用了一個迂迴的戰術。
王畫說道:“記得,當時我只是無心說了一下,沒有想到被你將此事鬧得紛紛揚揚。這又怎麼啦?”
“但是王大總管,再看幾個月份後,現在朝堂上變成什麼樣子。竇懷貞、岑羲、李晉、李慈、崔湜、薛稷、李猷、賈膺福、唐晙等,是什麼人,王大總管,心中應當自有分寸。”
“張相公,這句話你說錯了對象,不應當對我說,而應當對皇上說。”
張說氣苦道:“好,王大總管,就算你不忠於皇室,也應當爲天下百姓着想,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些奸臣當道,又要成韋氏之亂。”
說這句話他帶着悲憤的語氣。
但始終底氣不足。
對他來說,這也是一場豪賭,賭贏了,不但他自己,就是後世子孫,都會獲得榮華富貴的生活。因此,他進勸王畫,多少帶着一些私心,當然,最後他也賭贏了,連帶着他的兩個兒子都先後爲相。
王畫一攤手說道:“咦,我真不明白了,當初不是你們說好相王是一個明君嗎?這才做了幾天皇上,就爲國家培養出一個韋氏。如果他象先皇那樣做了五六年的皇上,豈不將國家敗光了?”
一句話問得張說啞口無言,當初是這麼說的,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王大總管,不是皇上不想沒作爲,是太平公主迷惑了皇上。”
也不是李旦沒有作爲,他這是在玩平衡,防止自己的兒子掌握了更多的權利,所以得讓李隆基與太平公主相互掣肘。
可是張說不好意思說出來。
而且李旦本身這種做法,也有一些不顧國家與百姓的想法。他只顧着在打太極拳,可有沒有想過朝堂上這幾個月來朝令夕改,對國家會有什麼樣的影響。
“太平公主只是皇上的一個妹妹,都有了這樣的影響力,皇上現在春秋正盛,如果出了一個後宮得寵的妃子,她又正好產生了野心,那又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
“所以王大總管,應當儘早扶持皇太子當政,這纔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而且也是你所說的,皇太子在所有宗室弟子中,才能最佳。並且你迎娶了他的妹妹,你們之間有着濃濃的姻親關係。”張說急吼吼地說道。
他也不怕王畫將這句話傳出去。雖然這小子同樣陰謀詭計百出,但也比崔湜這些無恥之徒要好一點,略略有那麼一點做人的原則。
“我是說過這句話,現在所有宗室弟子中,是皇太子資質最好,但不是將來。有的人猶如雪壓青松,常年不敗。有的人早期爲惡,後來爲善,前有周處,後有裴矩。有的早期爲善,晚期爲惡,韋巨源是也。皇太子嘛?”王畫搖了搖頭說道:“他資質是好的,殺戳果斷,在亂世之中,很快能脫爲人傑。但內心之中缺少了一份仁慈忠厚之心,而且喜歡音樂歌賦,養目養眼也。早期生於憂患,自當能兢兢業業治理國家。到了安定下來,就會死於安樂了。張相公,你說什麼姻親,你相信皇家眼裡還有姻親這一種說法?不要說姻親,就是父子之間又有多少感情?而且我這門婚姻,你認爲皇上與皇太子,心裡面會很舒服嗎?”
“王總管,你怎麼說皇太子缺少了忠厚之心,而且你不也同樣喜歡玩物玩器,比皇太子有過之而不及。”
“可是我沒有產生做皇帝的想法。張相公,別要搞錯了,我進想作爲,就做一個臣子,在欽州時,我用物治富順民,可有沒有玩物誤了正事。退才玩物自雅。但做了皇帝可能不能退否?再說皇太子有沒有忠厚之心,你將拭目以待。”王畫冷笑一聲。李隆基幾個兄弟都得以保全,那是他幾個兄弟很會做人。
但李隆基本人殺妃,甚至逼死有大功的王氏,殺掉對他大有幫助的後家,有功之臣,用了養共叔段的方法,驕其志,養其侈,然後擊殺。這一點也遠不如李世民,李世民不滿意了,對尉遲敬德他們警告一聲,因此除候君集少數人外,大多數功臣在李世民手上都得以保全。
可是李隆基呢?王毛仲不談,郭元振,王忠嗣被李重基逼得窮蹙憂憤而死,李適之等人仗殺,更不要說後來高仙芝、哥舒翰、封常清等人的下場。然後到了他自己的妻妃兒子女兒,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有忠厚之心呢?
王畫又再次說道:“再說,就算是皇太子有作爲,可能不能保證皇太子的兒子有作爲。能救一時,可能不能救一世。你請我幫助,我又如何幫助,難道再次兵伐長安?或者解勸,我不是已經勸說過了?”
你那算是解勸?張說心中苦笑。
但他不想勸說了,因爲通過這番話,他已經清楚意識到王畫只想坐山觀虎鬥,沒有任何插手的想法。勸了也等於白勸,因此立即將另一件交待,說道:“王總管,我還是希望你爲了國家,爲了百姓,考慮一下。不過我還有另一件相詢。陛下託我詢問一下,王大總管有沒有將西北安頓下來?”
很委婉的問法,不能直接說你什麼時候將西北二十三州與血營將士交還朝廷,怕刺激王畫。
可這已經刺激了王畫,王畫十分不悅地說道:“你看看。”
他指着遠處一排排暫新的房屋,還有穿上新衣服,在田裡做活的農民,以及一道道亮晶晶的水渠,王畫說道:“以前西北可有這樣的繁榮?”
是啊,是你治理的功勞,但也不能就說西北因爲你治理好了,就屬於你的。不過張說在這件事上很機靈,不敢挑起王畫的憤怒,因此沒有吭聲。
“無論是血營,還是二十三州,都是我的心血,它的繁榮是建立在什麼基礎上的,是吐蕃突厥相逼,朝廷落井下石的萬分危急的基礎上的。請問朝廷有什麼臉面討要二十三州與血營?”
張說一聽就蒙了頭,王畫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他要賴賬?他立即說道:“可是那與陛下無關,是先皇受了韋庶人挑唆才導致的。”
“請問先皇是不是唐朝的皇帝?”
“可是你當初與陛下籤訂了那個條約。”
“我是簽訂了那個條約。但有沒有到時間,朝廷將二十三州一切幾段,劃成了靈州、秦州、涼州、延州幾個都督府時,有沒有通知我?我還在爲國家制作九州之鼎,我還要安撫血營將士的心,還要勸說百姓相信朝廷同樣給他們帶來幸福的生活。可是朝廷這樣做,未免太欺人太甚了吧?”
“可你那個條約……”
“不用什麼條約不條約,朝廷沒有善意,何來條約可談。太后賜我免死金牌,先皇賜我免死金牌,最後呢,有數次大功於社稷不談了,迎接我的是皇宮中一千羽林軍的擊殺,比五王神龍政變時動用的兵力還要多。我不知道那時候條約是在何處。告訴你,你可以帶話給朝廷,我高興了,才交出西北二十三州,不高興了,朝廷什麼也別想得到,有本事率領軍隊前來收回。道不同,不相爲合。張相公,你可以回去了。”
如果單純是爲了九州鼎器前來,或者爲了勸說自己前來,王畫還不生氣,現在急切地要回西北,王畫十分生氣。
就是他已經打算放下,可也是象一個自己的孩子,看着它一天天長大成*人,這中間這經歷過風風雨雨,他也多少捨不得。
說完了,直接將張說攆出靈州。
張說立即回京稟報。
李旦一聽傻眼了,這個小子怎麼又反悔了?
但是沒有辦法,只好又派出欽差,到西北來安撫王畫,軟言相求,劃分都督之事,且不說沒有成功,就是當時商議時,對二十三州也區分對待的。畢竟你交還了西北二十三州,也要有一個過渡期。這一次同樣也是派張說前來詢問一下,並沒有他意。如果你沒有將血營將士與百姓“安撫好”,可以稍後推遲一段落時間交還給朝廷。
我也不逼你年底交還了,只要你不獨立爲王就行。
另外還有一道聖旨,追封一千參加政變的將士官職,以及前期擊敗吐蕃人與突厥人的功勞,先後進行了封賞。不但授官,還贈送了許多禮物給各位將領功臣。
王畫本來想將這些禮物一些推掉不要,後來隱忍下來,畢竟這一次大多數將領還是要留下來的,不爲自己着想,也要爲他們前途着想。他們將來還是要靠這個朝廷恩寵得以升遷的。
因此,將各位中上級將領一起召集起來,將此事公開出來。
實際上很早之前,王畫就放出了風聲,對王畫的決定,有許多爭議,有的人認爲這樣也好,也等於是勤王了,不管是勤王或者是起兵謀反,總得有一個選擇,不能這樣一直不明不白下去。有的人認爲不好,心中不甘。
同意的反而是上層將領,因爲他們的才華得以展現,就是投奔朝廷,也不怕沒有一個好前程,不同意的反而是中層將領,在血營中他們能出人頭地,自己卻沒有多大名氣,迴歸朝廷,怕從此埋沒。畢竟識人的官員並不是很多,不可能每一個人象王畫這樣。
這次召集,還是這種現象。
首先王畫就看着哥舒翰,看到他臉上有一絲猶豫不決。畢竟他出身高昌貴族,還有許多族人在西域,在西北可以,到了大洋洲,有可能很長時間無法回來了。他有些不情願。不過王畫對他恩重如山,因此不好意思開出口。
王畫在心中嘆息一聲,雖然哥舒翰沒有明說,王畫已經知道他的想法。那麼就讓他走一條註定的道路吧。
蕭嵩亦是如此,他出身名門蕭家,也不大情願離開中原,如果朝廷不容,他也許爲了活命,還會離開。可現在朝廷明確地表態,會對血營衆將士重用,因此不想離開中原了。王畫又在心中勾出一個名單。
然後到了張守珪,這一次朝廷也表態以後會讓他至少擔任一個大都督,到了大洋洲能有什麼?亦不過如此,因此內心也在做激烈的掙扎,王畫再次打了一個勾。他的表現讓他的半個徒弟封常清同樣開始猶豫不決,實際上王畫很想帶走封常清,但看到他的表情,也再次放棄了。
王晙出身太原王家,但現在太原王家有李隆基的王妃,因此保持中立,再說他歲數也大了,直接說道:“營督,我要留下來。”
王畫點了一下頭。
王晙產生這個想法情有可願,還有另一個人薛嵩,同樣因爲父親與伯父的原因,也不能離開中原。
他再次看着郭虔瓘,郭虔瓘支吾了一下說道:“我也留下來。”
聽說了朝廷在將來有可能讓他擔任安西都護府大都護之職,他也動了心。
這也是朝廷反覆決定的,確實有此事。張玄表到了吐谷渾後,騷擾不停,吐蕃人又羞又怒。現在朝廷不想開戰,張玄表有血營在後面支持,不會出**煩,但離開了血營,有可能會使吐蕃傾國之兵而來。因此想換掉張玄表,郭虔瓘就進入了朝廷的視野。
此人在吐蕃兇名遠揚,而且性子有些貪婪,是能最爲朝廷動搖的人選。有他坐鎮安西都護府,也可以向突騎施與吐蕃人施壓。
還有兩個人,烏可利與李楷洛,他們因爲害怕大洋洲炎熱的天氣,水性也不好,更不敢坐海船,因此也選擇留下。
論弓仁因爲自己的族人在沙州,同樣沒有辦法離開,最後還是留了下來。
但讓王畫感到欣慰的是張孝嵩堅決表態,要與自己一道。同時還有孔黑子與公孫雲,以及劉統以及另一員勇將拓跋燾。
還有更多的團長級別中層將領。
不過原來王畫做過承諾,這些將領想辦法留給朝廷。
現在王畫也有了反悔之意,因此他打算借道吐蕃,將這些人從吐蕃境風轉移走。現在吐蕃希望他越早離開越好,會主動配合。但現在大雪封門,這件事只能拖到明年春天暗中進行。
於是將這份名單先上報給了朝廷,讓朝廷進行安頓。這也是王畫的一番私心,畢竟這些人跟隨自己,有功勞有苦勞,用這種方式逼迫朝廷給他們一個好的官職。
還有一點,因爲許多人的家人送到了大洋洲,所以派人將他們接回中原。
另外境風還有一些死忠的部族,特別是党項各部,紛紛表態要跟王畫一起走。
王畫有些頭痛,不是他不喜歡党項人,主要跟隨的百姓太多了,他沒有辦法轉移出去。只好好言安慰,實在不行,只好與吐蕃商議一下了。就不知道朝廷聽到這件消息時,會有什麼樣的想法?
忙忙碌碌的,新年到來,王畫開始了另一件事。
九州之鼎開工,大年初一,放了無數鞭炮,開始鑄造鼎身內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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